第9章 第 9 章

季玦察觉到了一缕淡淡的冷香。

他悠悠然睁开眼,第一眼就看到了自己身边桌案上的花瓶。

花瓶里插着一枝白梅。

他看了看自己身上华丽柔软的毛毯,眼神一凝。

还未等他起身,房门便被推开,梳着双髻的姑娘端着净面的盘匜,轻手轻脚地走了进来。

“殿下。”姑娘喊。

季玦顿了一下,从榻上下来,双手接过水盘。

他低头看了一眼水中的倒影。

然后他抚住额头。

“殿下?”

他又摇了摇头,示意自己没事。

“你先下去吧。”他说。

——江瑗的语调他还是是熟悉的。

那个姑娘便又默默无声地退了下去。

季玦颇为不适应地看了看自己,或者说看了看江瑗。

暖阁一整天都热烘烘的,江瑗便穿得极少,外面尚有寒风凛冽,他却只着了一层薄薄的中衣。

他现在还光着脚踩在地毯上。

为了不受寒而把自己穿得里三层外三层的季玦,颇为新奇地转了转江瑗白皙的脚踝,在地毯上走了几步。

他走完了,又把视线投向了软榻边的书架。

经史子集,画本杂剧,兵书乐谱,什么书都有,大多都是半旧不新的样子。

书架右侧的桌案上,还有翻了一半的书。

季玦走上前,略微看了看。

很好,陛下随手批注的习惯还在。更好的是,陛下的笔迹也没怎么变。

他拿起毛笔,在空白处落了一笔,收势。

他仔仔细细端详着他刚才写出的字。

在意识到他对江瑗笔迹的了解不减当年后,他的唇角微微勾起。

还不算太棘手。

他摊开手掌,又把手转过来,看到了手背上那道细细的伤痕。

……这个……有点棘手。

古往今来,四方上下,都被斗法的那两只神鸟扇至扭曲一瞬。

他见了江瑗,才知道那一瞬间的扭曲给他们带来了什么。

魂魄不稳,甚至容易套错壳子。

他轻轻地摩挲手背上的伤口,眼神却不知飘向了何处。

……壳子也出了问题。

他把江瑗正在看的那本书翻至末页,仔细找寻。

果然,他找到了一个空无一物的夹层。

他拿了纸笔,用江瑗的笔迹开始写字。

“一别沧海,不见足下面已一十五年矣。”

然后他顿了顿。想说的话太多,竟不知如何下笔了。

他斟酌着,又换了一张纸,像写话本儿一样,写着鲲鹏与鹓雏的这场战役。

他相信他透出的信息量足以让江瑗看懂。

待写完了,他又开始看着第一张纸发呆。

然后他顺着他的“十五年矣”继续写下去。

.

江瑗从最大的那个柜子里,又翻出了一床棉花被。

他把被子拿在手里颠了颠,确定这是个三斤重的被子。

他又给床上铺了一层,缩在了床上。

——然而这依然没有什么用。寒气是从骨头缝里刺出来的。

他开始咳嗽。

似乎他感受到的寒冷,不是外界气温的原因,而是这具身体本身有什么问题。

他咳出了一口血。

现在他确定了,他之前确实错怪了外面的风雪,错怪了厚实的床褥。

他记得以前鬼医的身体尚好,怎的这一世如此孱弱?

他皱了皱眉,给自己暖了一个汤婆子。

不足一月,季玦便要会试,若是他们二人换不回来,他岂不是要帮季玦考试了?

季玦十年寒窗,岂不是白读了?

江瑗想到自己看戏听曲儿,死于安乐的十五年,默默捂住了脸。

他给床上支了个木桌子,也开始下笔。

信手把笔,手背上的伤痕很是显眼。

江瑗想起了他自己的手。

今日他手上,也有这么一道细细的划痕。

他有了一个不好的猜测。

他们二人本不宜会面,可现下这情形,似乎定要寻隙见一面了。

.

季玦差不多摸清楚了江瑗的生活规律。

小朝会不去,大朝会看心情去,偶尔去礼部点个卯,但也仅限于点卯。

他的日常就是晨起后,换上便服,溜达至东十字街南的曹婆婆包子,买两个鳝鱼包子,再添一碗豆腐,用完后沿着长街消食,又溜达至西角楼街张家的铺子,买完香糖果子,又来点金丝党梅。

他若是心情好了,就又去安乐坊里的戏园子,不拘碰上哪个戏子唱,都给上几张票子捧场。

听完几场戏,也该到了用中饭的时候,皇子府的马车就停在戏园门口,马车会一直把他送到京城南郊的槐树下赵家酒店。

这家店虽远,但入炉细项莲花鸭和虚汁垂丝羊头做得一绝,若是在府里等店家送来,温度不对,味道便也不对了。

买一送一,赵家酒店旁边的王家梅子汤酸甜可口,刚好解腻。

然后江瑗便会窝在暖阁里,煮一壶小团月,随便翻翻几本书,翻乏了,刚好请歌姬来唱个曲儿,或者再叫上几个丫鬟侍从,诸如金银元宝的,投个壶什么的。

晚饭来一小碗热汤饼,在来几颗冰镇荔枝,便可以睡觉了。

——江瑗和他十五年前记忆里的那个人,简直是天差地别。

季玦想到当年云山上,江瑗依旧案牍劳形,批着裕王爷拿不定主意的奏章,盯着西北的舆图和军事布防,兵书堆成的小山挡住了脸。

仿佛现在的江瑗,和当年的江瑗,一个在极南,一个在极北。

季玦喝完鹌子羹,又看着金银递上来的旋炒银杏,喟叹一声。

——这就是皇亲贵胄过的日子吗?

可真是骄奢淫逸……神仙般的日子啊。

金银嘴里还含着一颗狮子糖,口齿不清道:“殿下,绿绮姐姐来了。”

绿绮是江瑗最宠爱的歌女,就养在府里,传说中江瑗黄金白璧,就为买她一笑,府里也都说,待什么时候江瑗娶了正妃,绿绮姐姐就要被抬成夫人了。

季玦还未说话,就见金银极其知趣地退出去。

……他也没让绿绮姑娘进来啊?

季玦有点不知所措,默默正了正衣冠。

歌女进来时,便看到五殿下正襟危坐,脸若冰霜。

殿下今日什么毛病?

往日躺在那儿,跟长街口刑部尚书家的猫一样,都快瘫成一滩水了。

小知识:匜:跟瓢差不多,用来倒水盥洗的。漆器匜很漂亮的。

今日放毒小吃——《东京梦华录》

三斤重的被子其实差不多是五斤,那个时候一斤十六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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