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方子

宫城内,坤宁殿。

“官家,娘娘今日月信到了,奴等怕冲撞了官家。”殿外的静安看到赵淮宴时连忙上前几步,小声道:“还请官家三思。”

赵淮宴停住脚步:“她身子如何?从简说这几日她饮食不振,那身上可还疼?朕听说女子月信至时多有疼痛。”

“娘娘底子好,并无这种烦忧。”静安小心翼翼,“只是官家,娘娘近日心情实在不好,您、您……”

赵淮宴垂下眼俯视她,平静地打断:“哦?是么。皇后心情欠佳,朕正该好好陪着。”他抬步上阶:“你们日日陪在皇后身边,只有让她少说疯话的道理,没有陪她发疯的道理。”

静安被他那一眼看得心慌,连忙低下头来:“是,奴明白了。”

从湘看赵淮宴进入内殿后才小声开口:“静安,你不该说这些官家不爱听的话。”静安仍心有余悸:“我本以为官家是很和善的……”

从湘看她一眼,声音愈低:“官家这一路走来不易,和善的人早成了垫脚石。在那么高的地方,只有俯视别人的份。能在官家面前放肆的,世上也只有娘娘了。”

她话音落,正殿又传来了瓷器破碎的声音,两人噤声。

贺蕴珠面无表情地掷下杯盏,看它碎了满地才淡淡出声:“我月信已来,官家来坤宁殿做什么?”赵淮宴皱眉:“珠珠,如今慕家已经娶亲,你再闹也是无益。”

“慕澈之娶了亲,你总算安心了,是不是?”贺蕴珠抬起眼看他,髻上的猫眼石在夕阳映衬下闪着灼目的光芒。赵淮宴静静瞧着,却觉得她眼中的冷意远比猫眼石刺眼:“慕澈之,就这么重要?”

“对,他就是这么重要。”贺蕴珠冷冷看着他,“现在我说了,你可满意了?”

“贺蕴珠,朕劝你不要太过分。”赵淮宴忍无可忍,直接逼近她,把她拢在自己身下的阴影,咬牙切齿:“朕是皇帝,你可曾记得你的身份他的身份?”

“是啊,你都是皇帝了,你还有什么不满意?”贺蕴珠却不怵他,反而与他对视:“别把你的皇帝威风耍到我这儿来。别人怕你、敬你,可我告诉你,你在我这儿和天底下任何一个男人都没有分别!对你,我只有厌恶恶心。”

她的眼中满是憎恶仇恨。

赵淮宴只在三年前宫廷大变时看过这样的眼神。那时,存亡就在眼前,帝国转瞬便会覆灭,太后就是这么看着叛军的。

如今,她的亲侄女却用这个眼神看自己。他心如刀绞,一字一顿:“蕴珠,你为何要这么逼我?”

“到底是谁逼谁?我要尊重,你说宠爱;我要自由,你说宠爱;我不想陪你睡觉,你还跟我说宠爱?!”贺蕴珠胸口因气愤剧烈起伏,只恨空间太小无法扇他一巴掌。

贺蕴珠越想越气,只是一瞬间,她脸上便血色尽失。赵淮宴眉头一皱,回头厉声道:“从简,去请太医!”

他顾不得旁的蹲下身来,“珠珠,珠珠你怎么了?”他摸上女子苍白的侧脸,却又被挥开,只能听得一句有气无力:“你别碰我……”

赵淮宴不欲再和她吵,干脆将她拦腰抱起,大步走回内殿,小心地把她放至床榻上。静好亦满目担心,帮着替她脱下鞋子,盖上锦被。

“皇后到底是怎么回事?怎么突然白了脸色?”赵淮宴冷眼看向太医:“治不好皇后,你的官帽也别戴了。”贺蕴珠狠狠盯着赵淮宴,亦不时剜张太医一眼。

张太医顶着帝后的双重威压,只觉头上冷汗直冒:“官家,娘娘方才只是急火攻心,加之正值月信,娘娘才会骤然面色惨白。这几日臣会为娘娘备下药膳,细细调养,官家放心。”

赵淮宴面色稍缓:“嗯,下去写方子吧。”

张太医如获大赦,连忙起身,在外殿写完药膳配方,便手脚利落地离开坤宁殿,连静好静安几位姑娘的道谢也不敢多听。

不相干的人都走了,赵淮宴叹口气,想要拉一拉贺蕴珠,可贺蕴珠不想理他,自顾自地躺进锦被里转身闭眼。他的手指停在半空许久,最后默默帮她卸下了头上的钗环,“你好好睡,朕明日再来陪你。”

赵淮宴出了内殿没急着回去,而是喊了静好从简来回话:“朕记得,张太医是先帝朝就用了的老太医,他可曾倚仗资历不敬皇后?”

从简恭声道:“娘娘入宫以后从未传召过太医,张太医亦从未不敬娘娘。”

“那么,为何皇后不喜张太医?”赵淮宴不动声色地将眼神转向静好。静好低眉顺眼:“回官家,娘娘生母乃是为庸医所害,故娘娘对大夫、太医多有不喜。严格说来,此事与张太医无关。”

赵淮宴敛下眉眼:“所以皇后平日也不召太医请平安脉,是么?”

“回官家,是。”

“调个医女过来,让她每日给皇后看看。”赵淮宴端起茶盏,抿了一口。从简迟疑:“官家,臣向娘娘提过此事,可立时便被娘娘斥责了。”

赵淮宴呼出一口气,茶盏放下:“既如此,你们日日警醒着,若有了不适就及时找太医。另,张太医的药膳,看着皇后吃下去。”

话说完,不等两人回话,他起身离开。

毕竟她们不敢拒绝,自己也没必要听一句响。

张太医刚出坤宁殿不久,就被张允成请到了福宁殿。

“臣见过官家。”他弯下腰,默默擦了擦额角的冷汗。赵淮宴不冷不淡地叫起,“张太医是妇科圣手,依你所见,皇后的身子如何?”

张太医还在斟酌用词,刚说了句“娘娘身体强健”便被赵淮宴打断:“朕是想知道,皇后何时才能有孕?”

张太医被问得一噎:“这……这女子何时有孕本就是天注定,并非人力所能干扰。想必时候到了,娘娘便会有了。”

赵淮宴眉上烦躁:“那朕要等到何时?如今成亲小半年,为何还不见皇后有孕?”他刻意一顿,把声音压的极低:“可是朕的身子有问题?”张太医两眼一黑,心惊胆战:“您自然是好好的。”

赵淮宴声音一沉:“难道没有什么可助女子有孕的药么?”张太医张了张嘴,内心叹了声才开口:“官家,臣才疏学浅,从未听过这种药。”

“那么,你们便开个会诊,为皇后研制一剂有助有孕的药方吧。”得不到准信,赵淮宴便懒得再理他,只是挥挥手:“下去。”

张太医再次擦了擦额上的冷汗:“是,臣遵旨。”

外人离开,张允成也呈上折子:“官家,慕御史娶妻,婚假为五日。这是御史的请安折子,里面亦讲明了政事交接的安排。”

“嗯。”赵淮宴单手拿过打开:“慕清定这人碍眼,却也确实得用。”张允成笑了笑:“慕御史是官家的臣子,自然要全心全力为官家办事。”

“他和夫人的感情如何?”略略扫过,和心中所想大差不差。赵淮宴提朱笔写了句“朕知道了”便翻开另一道新折子。张允成想了想:“看着甚好。”

“看着甚好?”赵淮宴长指一顿,似是冷笑:“怎么,他不做情种了?”

张允成一顿:“江夫人相貌出众如出水芙蓉,周身气度更是别于她人,想来……慕御史移情也是正常。”

“再是别于她人,也无法和皇后相比。”赵淮宴一目十行,“其实他心里有没有皇后,朕并不在意。毕竟他再是难熬,也无法靠近皇后一步。”

张允成虽不算个正常男人,却出奇地能够明白赵淮宴的心思,他垂眼一笑:“官家说得极是。”

“有空召江夫人入宫吧,也该让皇后太后见见。”赵淮宴一锤定音,张允成点头:“臣明白。”

过了许久,赵淮宴不知看到了什么地方,突然冷笑一声:“允成,朕今日可真是开了眼,居然有大臣上奏弹劾御史。”张允成很快回过神,眸色一定:“有人弹劾慕御史?”

“是啊,他们怕是觉得朕会因皇后厌恶慕清定吧。”赵淮宴平静地写下套话,“蠢货。”

张允成安静不语。

官家是厌恶慕御史,可他只会支持重用慕御史。慕家虽家大业大,势力盘根错节,可慕御史的性子却是出奇的中正,从未听说过他做过仗势欺人的事。用这种人做利刃、除去看不惯的贪官污吏、尸位素餐者,正好。

至于慕家日后如何,便不是赵淮宴需要考虑的。总之是几方势力互相厮杀,皇室只需坐收渔翁之利。

太后在后宫,贺家稳。贺蕴珠在后宫,慕澈之——或者说慕家,就不敢动。

张太医回到府邸,终于有了胆子唉声叹气,药童茫然不解:“师父,为何一从禁中回来,您便不住叹气呢?”

张太医仿佛找到了个宣泄口,他拍着大腿,咬牙切齿:“哼,我就从未见过如此刁蛮的主儿!他想让人怀孕自己努力就是,为何要为难我?我上哪儿给他找助孕的药方?”

药童人小鬼大,机灵笑道:“师父随意开一剂助体强健的方子就是,若怀不上,就说那女子并非易孕体质就是。”

张太医眉眼烦躁稍退,笑着一推药童额头:“你这鬼灵精!”

“那师父给再给我几十文钱好不好?”

“又买糖?”

“嗯,嘿嘿。”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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