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裴眉头微蹙，指尖在案几上轻轻叩击：“哈日玛赫？这是个人名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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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音未落，窗边骤然传来簌簌声响，一阵阴风穿堂而过卷起案上的纸页，寒意直透衣襟。
“谁？！”林裴猛地站起，手边茶盏被打翻，在朱红的桌布上洇开一片深色的痕迹。
陈郁被他惊得一颤，顺着他的视线望向窗外。庭院里树影婆娑，月光如水，哪有半个人影？他无奈摇头，起身将雕花窗棂关紧：“什么谁谁谁？就是风打树叶。”
林裴喉结滚动，声音发紧：“小p是什么意思？这世界真有鬼啊？”
陈郁倏地想起江抉那日的神情——那人站在月光里，半张脸隐在黑暗中，声音轻佻：“宁可信其有。”现在想来，他是在逗自己。
“啥意思啊？你别卖关子啊！”林裴急得扯住他的衣袖，眼中的惊惶与当初的自己如出一辙。
见他这般模样，陈郁反倒笑了。故作高深地压低声音道：“这个世上没有鬼，只有装神弄鬼的人！”
林裴狐疑问道：“真的吗？那小p这话是什么意思？妖风杀人？”
陈郁忽然凑近，烛光在他眼底跳动，揶揄道：“信它还是信我是秦始皇？”
林裴一怔，随即失笑：“你要这么说的话，”他拖长音调，“那我不得不信它了。”
陈郁：……
“小p应该也不知道答案。毕竟时间久远，现代对黎国历史的开发还不足十分之一。”
林裴又问：“那怎么办？”
陈郁没直接回答，将话锋一转：“这件事谁在查？”
“大理寺啊。”
大理寺一向负责审查疑难重案。
“明天你下朝之后去大理寺打探一番。记住，要装作不经意地打听，别表现出对这件事很感兴趣。”
“兄弟，我办事妥妥的。”林裴一拍胸脯，笑得眉眼弯弯。
陈郁冷冷瞥了对方一眼：“你办事我还真不放心。本想借凉州城赈灾的功劳，给你好好立威风，结果赶上这档子事儿。”
林裴倒是不在意，语气轻快，还有点欠打：“以后还有大把机会嘛。左右你被禁足，又没有可以重用之人，就只能依仗我了。”
林裴离开之际，陈郁叮嘱道：“离魏太傅和镇国公远点，都不是什么善茬儿。”
“放心，他们的破事儿我可不想参与。”
即使被囚禁，可早六还是要上。天边刚破晓，陈郁就被迫爬起。宫灯在廊下摇曳，将他影子拉长。
阶下百官见陈郁回来，并没有多高兴，反而脸色沉重。不知道的还以为陈郁得罪了他们。尤其是右边第一排第一个，他脸色最难看。
哦，是镇国公，他确实是得罪了，这没得说。
“有事准奏，无事退朝。”
“陛下，”御史大夫手持笏出列，“臣要弹劾大理寺在凉州城越俎代庖，罪证在此！”
御史大夫正想把罪状上呈，却不想陈郁直接开口打断：“弹劾什么弹劾？”声音不轻不重，却让文武百官同时屏住呼吸。他的目光略过御史大夫的身影，落在一旁魏太傅波澜不惊的脸上。
昨日镇国公才截下这劾状，今日魏太傅的人就跳出来了。魏太傅故意的？
“是朕亲自督办此案”陈郁声音如流水缓缓，眼中却泛着冷芒，“爱卿这是要……弹劾朕吗？”
御史大夫的手猛地一颤，奏折“啪”地掉在地上，在死寂的大殿上发出令人心悸的声响。他伏跪在地，惶恐道：“臣……不敢。”
“既然没事，那就下一位。”陈郁摆手，示意他退下。
御史大夫愤然退下。现在这个风口浪尖，本想将矛头往国公身上引，为太傅分忧，结果这小皇帝却帮大理寺说话。
“臣启奏：吕侍郎一家疑似被魏太傅买凶杀害，臣恳请陛下将魏太傅暂时革职，接受大理寺的审查。”说话的是工部侍郎庄怀岳。
此话一出，果然有魏太傅的拥趸站出来：“庄侍郎好大的口气，你可有证据？诬陷太傅，这罪名你担得起吗？”
庄侍郎垂眸，不慌不忙道：“只是暂时革职，待大理寺还太傅一个清白，太傅自能重回朝堂。”随后他看向一直沉默的太傅，言辞恳切，“臣也是为太傅好。如今坊间传言太傅杀人如麻，是活阎罗转世。若不能堵住悠悠众口，恐怕以后难以服众。”
“哼，市井之见。”
“倘若大理寺查不出，又当如何？”
“三日。”镇国公侧身开口，对魏太傅恭手道，“三日后，大理寺必定查个水落石出，还太傅清白。若三日后没有结果，大理寺全凭太傅处置。”
魏太傅转动浑浊的眼眸，语气淡淡：“既然国公做此承诺，那魏某就在府中等大理寺的好消息了。”
陈郁全程看戏。在他看来，就是镇国公想借此机会拉魏太傅下台，好趁机改革税制。毕竟凭着庄侍郎一介四品官，还不敢跟魏太傅叫嚣，背后必有国公的授意。
只是国公最后又让大理寺在三天内给出结果，这是陈郁想不通的地方。
太傅革职得越久，当然对国公越有利。何况，要是大理寺查出来了还好，要是查不出，不就白白把大理寺失职的罪证递到太傅手上吗。
搞不懂那老狐狸在想什么，陈郁干脆不想：“如此，太傅便回家休沐三日吧。没有其他事的话，退朝吧。”
下了早朝后，林裴还记得陈郁给他布置的任务，乘着马车往大理寺的方向赶去。
“林相今日怎得有空大驾光临？”林裴一下马车就有人迎上来，仿佛一早知道他要来。
“怎么？不欢迎？”
主薄谄媚道：“那能啊。大人您的到来让大理寺蓬荜生辉。大人您里面请。”
“嗯。我就随便看看。”林裴抬脚跨进院子。
那主簿落在他身后，对门口的侍卫道：“速速去找方少卿。”
“那谁，你怎么不跟上？” 林裴回头，催促着主簿。
“来了来了。大人想去哪里？”
林裴没回，话锋一转：“你们家管事的呢？”
“已经派人去请了，大人稍等片刻。”
侍女端来茶水，程添倒了一杯，一饮而尽。他侧头，几乎贴在主薄耳边：“我问你，你们大理寺查吕侍郎的案子查得怎么样了？”
主薄往旁撤一步，恭手道：“方少卿此次外出就是为了吕侍郎的案子。”
驴唇不对马嘴，和他也尿不到一个壶里。
“我是问你们查到哪一步了，可有什么线索？”
主簿面露纠结：“这……”
“这有什么不能说的，兹事体大，陛下特地派我来监察。”
陈郁只是说让他不要表现得对案件感兴趣，可没说不能表示陈郁他自己感兴趣啊。
听见是皇上的意思，主簿惊恐，却突然望见林裴身后之人，到底闭上嘴，神色恢复平静。
“想来，这位就是从凉州城来的方少卿吧？久仰大名。”
阴阳怪气的腔调自身后响起，林裴转身看向来人：“你谁啊？”
青年一袭绯色常服，眸含笑意：“在下大理寺少卿，方云瑾。”
姓方？又知道他在凉州城假扮少卿。
林裴心中隐隐有猜测：“你和方尚书什么关系？”
方云瑾：“正是家父。”
哦，难怪。
“早闻林相大人威名，今日才幸得一见。”方云瑾在林裴面前站定，恭维道。
“陛下派我来问你们，吕侍郎的案子查得怎么样了？”曾经盗用过身份的正主就站在眼前，林裴没有半分怵意，负手而立，故作威严。
“国公命我等三日之内彻查真相，我等自是不敢怠慢。”方云瑾笑容得体，答得也规规矩矩。
林裴：……
他想听的是这个吗？大理寺个个都是人精，看来不挑明，什么都不会说。
“我是问你们查到什么线索了？”
方云瑾扬眉，没有直接回答：“兹事体大，是陛下想知道，还是大人您自个儿想知道？”
林裴脸上划过心虚，故作镇定：“自然是陛下，陛下可关心你们了。”
方云瑾恭手：“既如此，还请大人帮我引荐陛下，我自会当着陛下的面汇报。”
林裴气急：“陛下岂是尔等想见就见的？！”
方云瑾丝毫不乱，语气依旧：“那烦请大人回去转告陛下，三日后，大理寺必会上交让陛下满意的答案。”
林裴：……
养心殿内，陈郁正一板一眼地临摹着书法。自从上次被林裴嘲笑后，他就决定练好毛笔字，虽不说要比得上大家，但好歹要让旁人看懂。
“陛下，林相大人和大理寺方少卿求见。”门外是刘公公的声音。
“让他们进来吧。”
方云瑾进门行礼道：“臣大理寺少卿方云瑾，拜见陛下。”
林裴不似方云瑾那般行礼，直接跑到陈郁身边告状：“这人说话滴水不漏，毛都套不出来。你自己问吧。”
方云瑾震惊于二位君臣相处的模式，虽然听父亲提起过二位关系变缓和，可亲眼看见又是一回事，岂止是关系缓和这么简单，简直都快结拜了。
陈郁颔首：“起来吧。”
“谢陛下。”方云瑾直起身子，对上陈郁疏离的眸子。
“你可知道，国公要大理寺三日查明杀害吕侍郎一家的真凶？”
“自然。”
陈郁看了他一眼，继续低头临摹：“大理寺可有头绪？”
方云瑾拧眉：“能在一夜之间将吕侍郎一家全部杀害，悄无声息，对方必定武艺高超，又或者有同谋。大理寺已将京中有此能力的能人异士逐一排查，并未发现异常。”
陈郁手下动作不停，神色自若，显然这不是他想听的答案。
“只是，还有一处地方没有查。”方云瑾声音微顿。
林裴被勾起好奇：“哪里？”
“鬼市。”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