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奇怪, 这个剧本结束了，到底谁是赢家呢。」

系统捣鼓着后台，一边下载提高演技的书, 一边查看和娱乐圈上位指南。它翻了翻这个凤凰女的剧本，虽然现实和大纲有很大出入，但基本上每个人的结局，却一一圆上了。

总裁离婚了, 拿回了自己的一切；绿茶哭哭啼啼，费尽心机, 什么都没了；凤凰女的父母贪得无厌, 最终被教做人, 灰溜溜的回了老家。

青梅竹马的童养夫, 双标至极，忙活到头，最终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除了没办法给自己报应的“凤凰女”，似乎大家的结局也都合情合理。

而郦晴做了一个奇异的梦, 梦里同样是剧本的背景。

她从下层凭着努力奋斗到了上层社会，遇到了对自己一见倾心的小祁总, 被死缠烂打追了好些年, 最后实在看他可怜又可爱, 终于软了心结了婚，生活在了一起。

然而好景不长，从小县城来的竹马童养夫找到她，希望可以和他们一起生活, 毕竟总裁除了长的好看，有些钱外，做饭是真的很难吃。

郦晴因为梦里的烦躁为难翻了个身, 头埋到了枕头下。

接着郦晴又梦到，某天应酬醒来，自己居然和公司里的男实习生滚到了一起，小实习生揪着被子，泪水涟涟，不求她负责，一边诉说心意，一边表示甘愿当她的地下情人。

郦晴为梦里莫名其妙的狗血发展无语凝噎，怀疑人生，甚至都有点儿意识到自己是在做梦了。

三个人围着她转，比玛丽苏更狗血，比狗血更玛丽苏。小祁总冷冰冰的，让两个小三滚出家门，结果被合力嘲讽了句“只不过选了个最有利的剧本角色，还真当自己是正宫了”。

三个男人一台戏，闹得不可开交。郦晴忍无可忍，完全搞不清楚，自己怎么就这么成了一个渣女。

你们到底想怎么样？

郦晴问出声后，总裁、童养夫、实习生终于不吵了，都看向她，忽然安静下来。竹马童养夫轻轻的回了她两句，他说，晴晴，你最喜欢谁，谁就能留下来。如果你一点都不在意我，那我就没有存在的意义。

小实习生紧张地看向她，着急的表明自己什么都不求，只要在她心里有一个小小的位置就行了。

还有人什么都不慌，小祁总跨步走到郦晴身边，满是骄矜自得，宣示主权一样挽住郦晴的手。我怎么可能会被淘汰，晴晴对我心软了这么多次，都已经喜欢我有小指甲盖那么大了。

优胜劣汰，成王败寇。

虽然是出自同一个本源，但总要取其精华，去其糟粕的。听清楚了，我跟你们可不是兄弟，也不要让着你们。我们是竞争淘汰的关系，输了就是输了，输了就会永远消失。

小祁总像斗赢的孔雀一样，梳理华丽羽毛似的整了整身上西装，精致的面孔上满是得意。他假惺惺的叹息道——我会记住你们的贡献，为创造出一个晴晴喜欢的完美的自己的贡献。

郦晴最喜欢谁？

这个答案赢面最大的是总裁，但是，听着他们的话、万分不解的郦晴茫然地想，这怎么能行，怎么可能凭一个人的喜恶来决定生杀予夺的事呢？

想来想去，万全之策竟然是当个花心渣女，谁都喜欢，谁都要，就不会有任何人消失了。

那就都在一起吧。梦里脑子没那么清醒的郦晴断言道，解决了心头盘旋的难题，大大的松了一口气。她决定，周一周三陪总裁上班，周二周四和竹马上班，周五周六跟实习生上班，到了周天她一个人上班。

陪谁上班不是上呢，认认真真的工作，一周也就这么熬过去了。

缺少浪漫细胞的郦·直女·晴没考虑修罗场的事情，如是想到。

身为一个稍稍善良、有点原则的成年人，郦晴决定大家都要好好活下来，虽然这三个人对她都有些古怪有偏执的爱意，找不清源头，又无从消解。但他们之中没一个人没伤害过自己，也没做错过什么大事。

当郦晴说出那句“全都留下来吧”，竹马的嘴唇浅浅地弯起来，眼睛亮了亮，闪着温柔的光；小实习生不是特别满意，显然这个结果不符合他的野心，但好歹自己没有出局，他咬了咬嘴唇，暗地里也松了口气。

只有小祁总不解地看向郦晴，他嘴角的痣一开始还在，现在却隐隐消失了，竹马往前走了几步，让总裁不忿地抱着郦晴往后躲。

为什么你要他们？明明他们是最差劲的那一部分，阴暗自私，口舌笨拙，连喜欢你都显得那么无耻。

你不该喜欢他们的，不可能喜欢他们的。甚至我，嫉妒又爱闹的我，晴晴，我以为你一个都不会喜欢的。一开始还是鲜活的气愤，但到最后，小祁总缓缓松开抱住郦晴的手，嘴里满是自贬的话。

他脸上露出一种隐隐约约的悲伤和难堪。

但是我们都不会放弃的，晴晴，总裁一边后退到竹马和实习生的旁边，一边盯着郦晴喃喃道，只要知道你最喜欢什么样的我，单单挑选出那样的我，就可以和你一直、永远在一起了。

小祁总笑起来，说，晴晴，要等着更好的我到你身边啊。

梦境随着他的几句话慢慢瓦解，变成黑白交织的线。郦晴才说出前一句“哪里有你说的那么差劲”，还没有说出下一句话，就从梦中苏醒了。她费力睁开眼睛，一束刺眼而猛烈的阳光照射下来。

白天，一个狭窄破旧的小房间。

这是在哪儿？新剧本吗？

郦晴站起来，揉了揉发疼的太阳穴，身后的木板床发出了“吱呀”一声响，映入眼帘的墙上锈迹斑斑、满是抽象的涂鸦。她走到狭小的洗手间里，勉强找到块干净的地方，手指按在上面，从挂在墙边的镜子中看到了自己的脸。

镜子边角破了一块儿，但丝毫不影响它照出了一张青涩美丽的脸。

这是她的身体，还留着十七八岁时的齐刘海，薄薄地拢在额前。眼睛更加清亮有神，脸颊上还有些肉肉的，这时候唇峰还不明显，只是翘着饱满的唇珠。郦晴不太喜欢这样索吻的唇型，总是抿着、咬着，摆出一副冷淡的样子，才稍微看起来不那么艳。

一到了新剧本，身体又重新回溯，郦晴功亏一篑，对着镜子看了两眼，不满地粗暴揉了揉嘴唇，颜色反而被弄得更红通通的了。

「晴姐，这是第二个剧本了。」

系统看她心情有些郁闷，掐着声音小心提醒道。

第二个？第一个剧本结束了吗，郦晴坐在小破床上茫然地想，自己脱离时剧本，似乎做了个奇怪的梦，但内容却什么都记不清了。连上个剧本的记忆都变得模模糊糊，像遮了层磨砂玻璃，以前从来没这样的事情。

实在有些古怪得很。

想也想不起来，郦晴双手后撑在床板上，干脆放弃想上个剧本的事情了。她扯了扯身上的校服，蓝白相间，胸前系着小巧的领结，下身是条剪裁精细的半身裙。

「我现在的身份是什么，任务的第一个步骤是什么？」

「晴姐，你现在是艺校的学生，无父无母，要靠打工维持自己的生活，嗯…这个剧本要做一个隐婚骗粉的影后，第一步，先成为一个影后！」

系统兴致勃勃地分析道，在后台生成了郦晴平时要上的课表。

郦晴看了一眼课表，又抬起手上磨损严重的手表辨认了下，突然开口道:“我是艺校的学生，课表上写着今天下午报道，还有二十分钟，我就要迟到了。”

「什么？！」

系统没有注意学校报道的事情，发现自己的疏漏，立刻沮丧地不出声了。它功能有限，出了开个简单的导航，也不能提供什么瞬间移动的服务。

「我下次会记得提前注意的，忘了今天还要报道了…」

郦晴回了句没事，拿起旁边椅子上洗的发白的帆布包，后脚跟刚进了小皮鞋就立刻跑出了门。

进校门时有几个看起来流里流气、不务正业的混混在街边，从背后看到郦晴跑地裙子有些上扬，露出白皙的腿部，就纷纷吹了几声口哨。听到莫名的口哨声，郦晴诧异地回了头，他们一看到少女的样貌就噤若寒蝉，手指摩挲着裤缝，满脸通红地站直了。

郦晴只不过多看了一眼，就继续往系统给的地址跑。

她一路跟着系统的导航，在上课铃前跑到了教室，找到自己的位置坐下，头发被吹得有点乱，脸上泛的红还没消，有些气喘吁吁。

宽敞明亮的教室里，从郦晴一进来，不管是坐着的还是站着的同学，都多看了她几眼，狼狈而心悸地把目光转开。他们的心不约而同地砰砰乱跳，心想，真过分，真的太过分了。

生的这张脸，还有那种冷漠有距离感的表情。

明明看起来很穷的样子，摆在桌上的书都看的出来是二手的，帆布袋上还有缝补的痕迹，一副清汤寡水的打扮，随手擦擦汗，也没有抹下什么粉白的化妆品。但抬起眼来，依然是令人词穷、心悸不已的美丽模样。

看了她好多眼，为什么她不回视一眼呢？

郦晴坐在中间的位置，不前不后。上课铃响时，许多假借找后面人说话的前排同学一惊，不舍地瞄了一眼郦晴，发现她低头写着什么东西，根本没注意到自己。

他们只好失落又尴尬地转回去，老师进来的时候看见一教室的俊男美女，她从中第一眼看到郦晴，都被晃了晃眼，勉强定了神才继续讲话。

郦晴一边记下要注意的东西，一边回视总是看向自己的老师，次数多了，难免心里有点奇怪。

但郦晴向来不爱多事，只当这关注是有自己原因的，至于原因是什么，知不知道都无害无益。老师讲完了注意事项，做好了报道登记之后，开始竞选班长，这次郦晴不想再花时间在学校的事务上了，果断没有插手。

选出来的班长是个大方开朗的高个女孩子，拿了校牌开始分发给大家。

发到郦晴的时候，她慢吞吞地走过来，捏着校牌看了两眼，在时默念了两声名字，记住后脸红红地递给她。

郦晴拿到了自己的校牌。

她看着校牌上的一张嫩脸，皱了皱眉，下了课就去楼下买了张贴纸，撕下上面一只小熊，然后严严实实地贴在校牌的照片处。

第一天报道，并没有很多课，郦晴很早就离开了学校。郦晴没有住校，因为这个剧本里她实在是太穷了，一块面包都要掰成早中晚三餐。正规学校的住宿费太贵，食堂也承担不起。

系统立刻难过地呜咽起来，想兑换积分来充值账户。

「不用了，本来就积分不足。上个剧本还带走了一本书，不能再随随便便乱花了。」

郦晴从校服口袋里掏出几枚硬币，数了数，然后递给一直等着她结账的收银员。她从收银台拿走一样，准备待会儿放回原来位置，礼貌地道了声歉，“只要这一个面包，另一个就不要了。”

“你、你还是拿着吧。我们超市今天…做活动，对，做活动，买一送一，你把那个也拿走吧！”

收银台的小哥眼睛不敢看郦晴，语无伦次地说着话，把捡到一旁的面包又拿回来，轻轻推到她跟前。

大、大不了自己拿工资补上，一个面包而已……

超市里没有打折促销的标语，郦晴愣了愣，看到了收银器里明确的数额，立刻明白了，想说些什么拒绝，后面突然伸出一只男人的手，丢了一大堆食物和日用品到收银台上，她背部贴到一片滚烫的胸膛，一个男人不耐烦且暴躁的声音从身后传过来。

“结个账是要结到天荒地老吗？！”

“看你找钱，找来找去，掏了十分钟，还以为是笔多大的见不得人的巨款，掏出来就六块，你爸妈给钱打酱油也不止这么点钱吧？”

郦晴转头一看，发现身后排的长队都走光了，只剩下一个穿着体恤衫的高大青年，双手抱臂，一张脸轮廓分明，鼻梁高挺，眉眼间一股戾气横生，正一脸不耐烦“教训”收银小哥。

他对上郦晴的眼睛，正面看到她的脸，声音突然被掐断了。

然后眉毛皱得越来越紧，他僵硬地移开视线，对着收银员又重新开始了暴躁发言。郦晴被看了一眼，才发现这个男人的眉上有一道浅浅的疤痕。

眉上的疤形成了一处小缺口，一配上他透着凶恶不驯的眼睛，就显得更不好惹了。

郦晴发现是自己的错，朝他微微曲颈，点头向他道了声歉。他又安静了一下，不自在地后退几步，又按耐不住暴躁的本性嘲讽了收银员小哥几句。

“买个面包搞得像相亲一样，三块钱的‘定情信物’，你不觉得寒碜吗？快点把帐结了，她那几块钱的面包一起结，磨磨蹭蹭的要到什么时候，想等到超市关门吗？”

收银小哥确实失了职，也没顾着后面排队的顾客，被说的一愣一愣。他涨红了脸，忙不迭地把东西扫码入账，迅速地结完了这场账。

郦晴拒绝了一起付账，把收银台的硬币推过去，那个男人立刻一个一个捡起来揣到自己的裤子口袋里。

转眼间就帮她把账结了，郦晴现在手里一分钱也没有，想了想，还是拿起两个可以裹腹一两天的面包，先谢谢收银小哥的好意，又正式谢谢那个萍水相逢的男人。

“你不打算还？”他们走到超市外，那个男人突然开口。

“还差三块，你什么时候还？”

他认真地斤斤计较道，停下来，双手插兜看着郦晴。

“当然会还的，先生，你把联系方式给我，等我明天上工发了工资，就立刻还你。”郦晴正为难该怎么办，听他主动索要差的钱，松了口气。

“好，你别想着赖账。”

男人从口袋里掏出张揉的皱巴巴的纸，上面写着一串电话和一个名字。

他语气恶劣地警告道:“你可别抱什么侥幸心理，看你身上校服，是附近什么学校的吧？这条街上的人我认识的很多，路数我也多很。”

“要是你不联系我，跑了账，我总有办法找到你的。”

“不会的，我不会跑账的。”

郦晴接过纸，摸到纸上一点潮潮的汗渍，抬头看了他一眼，认真地保证了一句。然后低头展开那张纸，上面写着名字和号码，字迹划破了纸背，潦乱又放纵，像是匆忙写下的。

除了那串每个数字刻意写得很开的号码，正上方还有一个名字。

写着“褚澄”两个大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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