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行人离开野店,走没多久,来到一处山坳,周围岩石高低不平,凹凸起伏,有不少阻障,是极好的藏身之地。
才踏进山坳,朱砂、乔璞陡然一凛,忙道:“大伙当心,我感觉有些不妙!”
众人一听,立刻打醒十二分精神,拔剑在手,将公孙宣团团护在中央。
山坳里果然有埋伏,既被对方识破,也不藏了,从阻障中跃出,约有三、四十人之多,看来公孙昝上回折损了不少门客,这回派来更多。
公孙宣的门客虽厉害,平日也没疏于练习,但公孙宣最喜欢的是诗词歌赋,因此,除了练功外,他们还会陪公孙宣花前月下,吟诗作对。
公孙昝这边却是磨刀霍霍,就连朱砂和白炎双剑合璧,对付这批刺客,亦觉比之前在桃花楼吃力,看来这次派来的全是高手中的高手!
公孙宣被众人挤在中间,动弹不得,看着兵刃交错,眼花缭乱,耳边均是“啊”、“呀”、“呃”的惨叫声,不知所措,突然有谁拉了他一下,随即“噗”一声,一股滚烫的热流洒在他脸上,他不自觉闭上眼睛,却听白炎惊叫道:“朱砂!”公孙宣忙睁开双眼,看到夏侯就站在身旁,左手衣袖被割裂,雪白的藕臂裸露在外,上面一道长长的伤疤,淌着鲜血!
原来适才混乱中,一刺客竟杀入人群中,去砍公孙宣,朱砂看见了,立刻纵身跃过去,伸手拉开他,刺客的剑就划中她手臂。
公孙宣大惊,急道:“你受伤了!”
朱砂看了一眼伤口,虽然剑疤很长,涌出大片鲜血,不过却伤得不深,便道:“无妨。”
可白炎看到朱砂受伤,脑中“轰”一声嗡嗡作响,朝那刺客冲过去,一剑将之斩杀,仍不解恨,转而扑向其余刺客,长剑接连出击,数招间,杀倒对方一大片。
众人见他如此神勇,犹若鬼魅附体,不禁骇然。
剩余的刺客看他杀红眼,心中发毛,勉强招架几招,自知不敌,转身逃走。
白炎喝道:“别跑!”
朱砂道:“穷寇莫追!”
白炎不听,仍旧追去,又刺死两名刺客。
朱砂拉他道:“罢了!”
白炎看到她的脸,怔了一怔,抛下剑,轻轻捧起她手臂道:“你……伤得重不重?”
朱砂见他为自己如此担忧,心头暖洋洋,笑道:“伤得不重。”
白炎仔细检查了一番,果然只是皮外伤,大大松口气,但依旧愤愤不平,转去找到适才划伤朱砂的刺客尸身,将双手剁烂,又乱刺其尸。
朱砂阻止道:“各为其主罢了,既已杀死,不要辱尸。”
白炎取帕子替她轻轻拭去血渍,心疼道:“流那么多血,一定痛死了!”
朱砂柔声道:“你刚才杀得那么凶,没受伤吧?”
经她提醒,白炎想起刚才杀敌之事,说道:“我没受……”话音未落,蓦地双腿一软,差点摔倒。
朱砂就站在他跟前,眼疾手快,将其扶住。
原来白炎的武功尚不及朱砂,凭他一人,万难击杀如此多刺客,只是他见到朱砂被伤,胸口陡然生出一股愤怒,涌上头顶,不管不顾,发了狂似的砍杀,这才把刺客吓退。但他本身并未达到这般高境界,一时超常发挥,停下来自然全身乏力,再也站不稳了。
朱砂知他瘫倒的原因,心中感动,将他打横抱起。
白炎心想男子汉大丈夫,让女子这般抱,像甚模样?忙道:“我自己走!”
朱砂道:“你走得动?”
白炎脸上一红,吞吞吐吐道:“你扶我……”
朱砂知他爱面子,也不勉强,放下地,扶着他慢慢走,无奈白炎双腿根本一步都抬不动,朱砂干脆用手臂环过他后背,架着他腋下,举着他走。
乔璞见她居然单臂横举白炎身子,面不改色,这臂力可不一般。
公孙宣取出创伤药,走至朱白二人跟前道:“夏侯,你手流了好多血,敷点药吧。”
白炎抢道:“我们自己有创伤药,不劳你费心。”
公孙宣碰一鼻子灰,有些尴尬,讪讪退开。
朱砂把白炎放在一块岩石上坐好,替他推拿。
白炎小声嘀咕道:“早知如此,咱们便留在桃花谷,哪儿也别去,你也不会受伤。”
朱砂没听清,问道:“你说什么?”
白炎把话又说了一遍,末了道:“朱砂,不如咱们回桃花谷吧。”
朱砂道:“咱们答应过人的事,怎能食言?”
白炎道:“可是……”
朱砂道:“我受的只是小伤,没大碍的。”
白炎不在乎公孙宣是否能平安回城,只在乎朱砂,如今朱砂却因救公孙宣受伤,他心下不悦,脸上便显露出不情愿的表情。
朱砂叹了口气,道:“我知你想法,但咱们做事,一定得有始有终,切不可因小挫折便退缩,知道么?”
白炎道:“知道……”
朱砂道:“既知道,回去的话再也休提。”
白炎见她神情严峻,不敢违逆,只得道:“是……”
朱砂看他低着头,满脸委屈,感觉话说重了,权令也是关心自己,便将他搂入怀中,柔声道:“等事情一结束,咱们便回桃花谷。”
众门客也已包扎妥当,大伙虽伤得颇重,好在皆不危急性命,于是继续赶路。
就这样走到天黑,都没遇上野店,一行人就在荒野中露宿,大伙生火的生火,取水的取水,打野味的打野味。
白炎对朱砂道:“我去给你取水。”
朱砂道:“你手脚还麻么?”
白炎挥臂给她看道:“早就不麻了。”拿了水袋,跟着景陵、焦毗一同去找水。
容青见白炎离开,对公孙宣道:“快去跟夏侯说话。”
公孙宣惊讶道:“说什么?”
容青道:“说什么都行。”跟着把他推至朱砂跟前。
朱砂问道:“何事?”
公孙宣一时语塞,吞吞吐吐半日,方道:“夏侯……对……对不住……是我……是我连累了你受伤……”
朱砂笑道:“我们既答应护送你回城,这种状况在所难免,我早有准备,不必介怀。”
公孙宣道:“真是太感谢你了。”
容青在公孙宣肩上轻轻一按,把他按得坐下来,与朱砂相距不过数尺。
公孙宣得她相救几次,如今却是头一回在非危机状况下,与她离得这么近,顿时有些紧张,连连搓手指。
容青看在眼里,急在心里,往公孙宣身旁一坐,将他朝朱砂身边又挤近几寸,笑道:“夏侯,你剑法厉害得很啊,之前我看见你发桃花镖,定是已得桃花合全部真传了,照啊,你定是当今天下,武功数一数二的侠女了。”
朱砂笑道:“抬举了,不敢当。”
容青道:“夏侯功夫如此精湛,平日都是在练功么?”
朱砂道:“那倒不是。”
容青拍手道:“是了,上回我见你用琵琶御敌,我猜,夏侯定也会弹琵琶。”
朱砂笑道:“会一点。”
容青笑道:“哎,那正好!”对公孙宣道:“默展,你不是会弹筝么?我听人说,琵琶和筝很是搭配,改日有机会,你邀夏侯合奏一曲罢。”
公孙宣知他是在帮自己找机会和夏侯相处,当即道:“不……不知夏侯……意下如何?”
朱砂看了二人一眼,微微一笑,却不答话。
公孙宣不知她何意,慌得心脏乱跳。
容青却知如此贸然相邀,对方多半不予理会,忽见朱砂手臂上缠的布带渗出血迹,又道:“啊,夏侯,你伤口的血渗出来了!”
朱砂抬手一看,果如他所言。
容青道:“默展,夏侯是为了救你才受的伤,还不快去给人家包扎!”
公孙宣“哦哦”两声,忙取出日间想给她的伤药道:“夏……夏侯,这是正则调配的‘蒲草玉明胶’,对伤口很有好处。”说着忙递了过去。
朱砂看他一番好意,接过道:“多谢。”
容青心中大急道:“这傻子!”悄声对公孙宣道:“你怎地不帮她包扎?”
公孙宣道:“不妥吧?”
容青顿足道:“脸皮要厚一点,不然就错过机会了……”
公孙宣迟疑道:“可这太唐突了……”
就在这时,白炎和景陵、焦毗取水回来了,见到公孙宣居然与朱砂坐得如此靠近,大为不悦,快步走上前,一屁股挤进二人中间。
公孙宣道:“权令……”
白炎不理他,指着朱砂手中的药瓶道:“这是什么?”
朱砂道:“是公孙宣给的伤药,叫‘蒲草玉明胶’。”
白炎瞪着公孙宣,冷冷道:“你这什么草什么胶,安不安全,不会已被你弟弟派人暗中下了毒吧?”
公孙宣听他言辞带讥讽,颇是尴尬。
容青陪笑道:“公孙宣是关心夏侯的伤势……”
白炎打断道:“不用他……”
朱砂喝止道:“权令!”
白炎哼了一声,没再说下去。
朱砂笑道:“公孙宣,我已用了爹爹调配的‘馡翎茜草霜’,也是创伤药,‘蒲草玉明胶’定是好的,只是现下再用,怕会两相冲,反倒不妥,药我且留着,以备日后不时之需。”
公孙宣连连点头道:“好、好。”
此时,山旭把烤好的野味送了过来,大伙赶了一天路,早就饿了,于是大快朵颐。
吃过野味,留下祖寂、赫咸放哨,余人围着篝火,各自闭目养神。
朱砂很是困倦,挨在白炎肩膀,片刻便睡着了。
白炎脱下外套,披在她身上,忽见公孙宣虽低着头,却时不时偷看朱砂,暗暗皱眉,不悦道:“你看什么?”
公孙宣忙转开脸。
白炎道:“你偷看朱砂,是觉得她很美,对不对?”
公孙宣并不回答。
白炎道:“公孙宣,我跟你说话,你怎地不应?”
公孙宣陪笑道:“是、是。”
白炎笑道:“朱砂不光长得美,她还会弹琴、唱歌、舞蹈、下棋、吟诗、作画……武功更是厉害至极。”
公孙宣道:“她真了不起。”
白炎笑道:“你也觉得她了不起么?”
公孙宣道:“正是,似她这般奇女子,世间少有。”
白炎奇道:“你才认识她三日,怎知她是奇女子?”
公孙宣道:“她豪迈不输男儿,且侠肝义胆,有勇有谋,自然是奇女子。”
白炎点头道:“你说得有道理。”
公孙宣看着朱砂的睡颜,有些痴醉,忍不住道:“这样的奇女子,将来哪个男人娶到她,一定快活至极……”
白炎道:“你也这样觉得么?”
公孙宣道:“是啊……”
白炎大笑道:“我是天底下最快活的男人,哈哈哈!”
公孙宣奇道:“怎么?”
白炎笑道:“师父临终前,把朱砂许配给我,日后我娶她为妻,自然是天底下最快活的男人啦!”说着将朱砂搂进怀中,朝她娇艳的唇瓣吻去。
公孙宣脸色惨白,隔了半晌,方失魂落魄地站起,摇摇晃晃地走开。
一旁的容青见状,立即跟上道:“默展,你别往心里去。”
公孙宣充耳不闻,径直走到乔璞身旁,抱着他,再不说话。
乔璞暗叹一声,轻抚其背。
公孙宣把脸埋在他胸膛,不知是否哭了。
白炎满脸不屑,心道:“堂堂一个公孙,如此脓包,即便将来当上国君,也是脓包国君,居然敢对朱砂心存妄想,哼,真是只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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