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火星四起的对话与高考改志愿那会儿相差无几。
十八岁的蒋诵拥有坚定选择她的勇气,什么都不重要,关心最重要。
二十六岁,他看似矢志不渝、底气十足、不打磕巴地跟她保证。
可是蒋诵你做到了吗?
“你也会怕?”她凝过神,敛起眼中的讥讽笑意开口,“怕为什么不清理好自己的破事再来找我?”
“破事?突击队跟你哪个是破事?”
蒋诵懵了,垂眸问她,恨不得把脑子摊平了想他究竟干了哪件不可饶恕的破事。
蒋诵词严义正的辩驳貌似她才是污蔑蒋诵的元凶,关心偏头觉得可笑,喉咙里溢出冰冷的嘲讽:“你不看新闻吗,身边也都是不上网的朋友吗?”
“蒋副队长什么时候把自己弄清楚了,再来气势汹汹地反驳我。”
蒋诵仍云里雾里,他确实不常上网,唯一空闲的零碎时间也都放在她身上了。
反应过来后,他欲追上关心,慌不择路抬腿跨了三层台阶,本就未痊愈的伤口因长时间步行隐隐作痛,大幅度的动作更是彻底导致伤口崩开。
距他不远的关心察觉到,俯视他狼狈的模样:“疼吗?”
蒋诵这下真见识了她说风凉话的本事了,哑口无言。
“活该。”说完,她继续上楼。
回到医院,蒋诵甚至不知道从哪开始上网搜,干脆把自个儿名字打在搜索栏,一连串的个人简介与履历,与他父母亲人的介绍。
他开始往下翻。
昨天新鲜出炉的娱乐新闻报道标题——华盈淼蒋诵秘密会面,旧情复燃婚约仍在?
文章从头看到尾全是扯淡,配了两张华盈淼在地下停车库与医院的照片便开始臆想。
他照着这方面搜索,甚至找出一段长达一分四十秒的狗屁恋情实锤,时间线梳理得比他拿AI写出来的检讨还有条理!
护士在一旁皱眉批评他:“你如果再用工作上的事情欺骗我们跑出去,腿伤留下后患,吃苦的是你。”
蒋诵一言不发思考解决办法,任由护士批评,敷衍表示不再出去。
三天,网络上一切有关他的不实言论与视频均被删除下架,蒋诵选择了最快速有效的办法——起诉。
他将告黑事宜全权委托给一关律师事务所。
梁晨曦他们也不知会搞到这种程度,纷纷撇责任:“我哪管这些,一眼假啊,你别找华盈淼不得了。”
尤泽霖:“媒体不就这样?咱们在网上谁没两个私生子?”
段啸:“五年前那个婚约关心恐怕也知道,你给她磕个头试试能不能挽回?”
宁盛风:“没做亏心事怕什么鬼敲门,除非你对华盈淼动过心思。”
“骂谁鬼?滚蛋!”蒋诵拿起宁盛风手机打电话,“我连华盈淼长什么样子都记不清。”
“别打了,关机一上午了,五个手机不够轮的。”段啸抽出手机递还给宁盛风,“我问问我老婆。”
“你确定你老婆还愿意跟你透露风声?”尤泽霖拍他肩膀。
果然没人接。
四个人表面出谋划策,实际是火上浇油专门约好来看蒋诵热闹的,毕竟他无计可施进退两难的壮观场面可是看一回少一回。
蒋诵想过找华盈淼,想想还是作罢,他不清楚华盈淼在此事中扮演一个什么样的角色,可以肯定的是他从未给过华盈淼一点混淆视听的暧昧信号,这点华盈淼会明白。
既然如此,没道理找她帮自己解决,一来她没义务,二来是他的疏忽。
傍晚,蒋诵联系了出版社,打听到关心今早的航班飞英国,这会儿还在飞机上。
凌晨一点半,那边下午五点半,蒋诵估摸着她这会儿大概从机场坐车准备去市区。
就这么巧关心要接个采访,就这么巧他下个月有外派任务,搞不好一个月碰都碰不上。
戒指被拿去改戒围,他没法立刻拿着戒指去找关心证明他的清白,也没法拿到申请出国的审批。
“是活该。”蒋诵魂不守舍地喃喃道。
怎么就忘了这茬,关心指不定心里怎么嫌弃他。
归队那天正好是她代表国内优秀年轻作家接受外媒采访的日子,蒋诵愣是坐在病房把同步直播看完才出院。
“蒋副,听说你在打官司?”黄奕航趁中午休息问了一嘴。
“你也想出份力?”蒋诵边走边说。
黄奕航紧随其后:“不不不,我就是额,代表兄弟们表示一下支持,大伙儿都相信你嘿嘿……”
“代表得不错,下午代表大伙儿跑三十公里。”
黄奕航:“……”
英国牛津。
关心与查尔斯聊了许久,查尔斯问她与尚习瑜商讨得如何,查尔斯一早知道尚习瑜主见分明,不轻易接受任何人的观点。这点还是关心在与尚习瑜聊过几次之后才敢确定的。
查尔斯告诉她,他无比期盼尚习瑜专业严谨的风格有所改变,而关心是他见过的最敢想敢写的灵活女孩,他希望关心能带给尚习瑜哪怕一丝新鲜的思想。
说得再简单点,查尔斯老头想看尚习瑜头疼,不料关心直接表明就是跟着他学习的,只做翻译,没了好戏看。
十月的英国降雨较多,气温凉爽,时隔三个月再生活,她需要一场缠绵的感冒来适应。
刚巧赶上例假,关心疼到走不动路,比以往更为严重,她决定回国之后一定要挂号好好调理,在这儿治个小病难上加难。
以前生病光预约加等待就能耗尽她所有耐心,时不时要靠夸大病情获取全科医生的关注,痛经的问题除了能获得止痛效果强的非处方药或止痛效果更强的处方药之外,再无其它,说多了医生只会指着自己下定论:你是习惯性痛经造成心理上的恐惧由此产生的幻痛罢了。
她能坚强地在这边活下来实属不易。
关心在十月二十七号上午抵达腾青国际机场,她感冒未痊愈,长途飞行致使一脸疲态,人也病怏怏的。
关远担忧女儿身体状况,推了委托人的会面,特地来接关心。
他拿过女儿手中的行李箱:“回家休息,明天跟你妈妈去医院做检查。”
“嗯,别担心了爸爸,就是着凉了加上不太适应而已。”关心挽上关远手臂说。
想到关心接下来的行程,关远不禁感叹:“长大倒成了个工作狂。”
“遗传呗。”她弯起了眼睛笑说。
“前面是周律师吗?”关心指过去,不确定地问关远。
“嗯。”关远沉下眼眸。
看周南川步履匆匆的样子,关心都不用猜,无奈道:“还是不要留林叔一个人操持律所了。”
“林律让我给您带句话,下回换他来。”周南川原封不动将林立一的话带到,“刘先生计划有变,林律暂时顾不上,所以还得您回去。”
“行李放我车上,你打车回去?”关远下了决策。
关心点头答应:“好,你跟周律师先回去吧。”
“我倒是不忙,如果关律放心,我可以送关心回家。”
关心还挺在意吴宜柔的那个案子,出国两个星期,一审都结束了,是吴宜柔想要的结果,不出意外二审会维持原判,刘培贤闹不出什么动静。
她望着关远,期盼的眼神很明显,还跟小时候买玩具一样希望得到爸爸的首肯。
“辛苦。”关远拍拍周南川的肩。
“辛苦周律师送我回去。”关心接话。
上车前,关远瞥向远处不起眼的出租车,跟他一路,意图显而易见,他思忖片刻选择不干预。
询问过吴宜柔的事情,关心在家躺了一天,翌日一早跟李月华去医院检查。
大病没有小病数不清,李月华最后把她带去中医院,贪凉熬夜生活习惯差,总之与她体质挂钩,导致经期不规律痛经症状严重。
“怎么开了这么多啊?”关心拎着一大袋代煎的中药药剂有点胆寒。
“要是不想下次还疼,就乖乖喝。”李月华警告她。
关心端详起中药方子,她不明白妈妈为什么要拿一种怀疑敲打的眼神警告她,“喝药而已,干嘛这样看我?”
晚饭前,李月华将中药倒进碗里,准备亲眼看关心喝。
“至于吗?”关心端过碗,浓厚苦涩的中药味儿钻入鼻腔直冲天灵盖,她闭眼蹙眉极速转头,放下碗便要吐。
干呕了两下,她难以置信地指着碗,内心苦痛不已:“妈妈?!”
“叫妈也没用,赶紧的,喝完吃饭。”
“这怎么喝啊,我咽不下去的!”她将碗口递到嘴边,尝试无能。
李月华叹口气:“喝吧,难不成每次靠止痛药?”
在英国的时日,关心极不适应那里潮湿阴冷的气候,常常生病,加上课业繁多缺乏休息,身体状况极差。异国他乡无亲无故,为了不让父母来回奔波操劳加上她惯会咬牙硬撑的脾性,不到病情加重难以隐瞒时,李月华与关远是丝毫不知情的。
关心当然希望自己身体好,没有谁比她更在乎自己了,她不想父母还为自己担忧。
半小时煎熬,她喝了吐吐了喝,满打满算喝了一半,关心忍着泛红的眼睛望向李月华:“怎么办?还要再拆一袋吗?”
“行了,慢慢适应吧。”李月华轻轻抚摸关心脑袋。
“嗯。”
关远与林立一一道下班回家,进门闻见客厅若有若无的中药味道。
“林叔!”关心激动地喊。
林立一换鞋走过去:“哭过了?”
“没有。”她说。
关远落后一步过来:“怎么了这是?”
“喝中药喝的。”李月华解释道,让几人赶紧洗手吃饭。
饭桌上,关心把自己今年年前的工作简单说了一遍,安抚三位长辈忧虑的心:“很轻松的。”
“而且我决定回家住,没有家人的房子是不叫家的。”她笑嘻嘻演了一把。
“好好吃饭。”李月华说。
“我在好好吃饭。”关心不满地嘟囔,转而夸下海口,“而且我不仅能吃饭,等下次你们回来,桌上就是我做的饭了。”
听罢,两位父亲欣慰非常,笑而不语。
关心的傲娇多半遗传自李月华,李月华瞧她一眼:“我们很忙。”
“忙没关系啊,你们女儿不忙啊。”关心夹块牛肉给李月华,“我送到单位不就好了。”
李月华:“在家休息,哪需要你做饭。”
关远:“把身体养好。”
林立一颔首认同:“照顾好自己。”
过分关切的语气与三位家长不太自然的表情令关心不由想得更深,苦到极致的药味儿她记忆深刻,半碗饭下去都没压住。
她不太确定地放下筷子,抬头试探地说:“我……检查报告是不是有点问题?”
关心直直看向林立一,只有林叔很少瞒她,她自然认为林立一更有可能说实话。
被关心看得茫然无措的林立一:“怎么这么想?”
李月华无语地瞪她:“写了几本书之后想象力确实丰富多了。”
“吓死我了。”她继续吃饭。
没多久,关心反应过来:“噢,你们是被我感动到了吧?”
“可我一直都这么懂事的啊。”
“是因为我出国你们太想我的缘故吗?”
饭桌许多天没出现关心叽叽喳喳的声音,关远无奈失笑:“吃饭。”
“想我要跟我说,我也想你们,我不想留在那边。”关心半玩笑半认真地说。
关心明白,父母清楚国外的工作机会与环境显然更有利于她发展,这次出国采访,他们其实是怕的,怕从小看到大的宝贝女儿就此定居英国,一家子分别两地。
弥漫一丝酸涩的家庭气氛被林立一开口打破:“你写文章也用这么直白的句子吗?”
“你爸妈快哭了。”
关心扬起笑来:“那林叔怎么不哭?”
关远替林立一回答:“你林爸爸内敛,晚上躲被子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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