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雪和集训一样，是不顾情人节甜蜜的，雪地靴踏上去，厚厚的靴底被盖过大半，寸步难行。

怎么只是上下公交的短短半小时，雪就这么厚了呢？

没人能回答问题。

时间是很奇妙的东西，雪层因为它变厚，也终会因为它消融。

林清嘉应该感谢时间，把一个全身上下发着光的少年带到她身边。

可时间也终会把那个逆光里扯着唇笑的桀骜少年，在记忆里消磨得只剩个薄薄轮廓。

刚才的一幕幕清晰如电影过映。

从闻煜迦同她说那些话，到其他男生叫他回去打球。

谢绯问她没事吧。

她摇头。

美术生陆陆续续到校门口，谢绯和她拥抱告别。

走马观花，一日看尽。

雪下得大了，纷纷扰扰如柳絮，突然就很想堆雪人。

林清嘉很怕冷，会随身带着手套和帽子，帽子已经给了谢绯。

手套在兜里，掏出来，慢慢展平，戴在冻得发红的手上。

在公交车上的时候，她还一直盯着窗外的雪花发呆。

也不算发呆，思绪控制不住落在闻煜迦的话里，像是蝴蝶飘入泥沼，难以逃脱。

他请求她，不要再让他喜欢的人误会，那他喜欢的女孩子一定和她是认得的，很大概率她还和人家说过这件事。

但关于闻煜迦的这些风月事迹，她其实是很抗拒主动和别人提起的。

偶尔有说的，要么是很熟识的朋友，借故发泄郁闷。

要么是对方先聊起。

所以，究竟是哪种呢？

谢绯？

不太可能，他们几乎没有交集，但他们又是初中同学，说不准。

栾青云？

更不可能了，她和他更不熟。

难道是程云吗？

那倒是有可能，只是，她从未和程云说起过这件事。

…………

到最后她甚至连隔壁班的朋友都细细分析一通，再乍然看窗，那里边倒映着的女孩竟已眼眶红红。

林清嘉吓得赶紧去揉眼睛，手却冰凉得可怕，激得眼睛水光不止。

下车时涕泪泗流模样好不可怜。

这场冬，真是可恶啊。

雪花还在漫天飘舞，像冬耀武扬威的仪仗。

张牙舞爪落到身上是凉凉的，顺带着激活了人骨子里某种基因，林清嘉心痒，就地取材，在楼底下蹲起一个丑兮兮的雪人。

堆好，她站起，居高临下俯视这个带点丑的雪人。

很满意地拍拍手，笑了。

她的愉悦点很容易达到，许雯笑骂女儿成天傻乐呵。

却不可否认，能傻乐呵的姑娘命都挺好的。

她站在楼底下，给许雯拨通了电话。

“喂妈妈？你快下来！”

“怎么了呀摔着了？你在哪呢，怎么还不回来，外边下雪了我让你爸接你去吧？”

“没事妈妈，我在楼底下呢，你快下来，我堆了雪人，可好看呢！”

“……”

最后下来的是林清晓，拿着一顶毛茸茸的帽子和一根胡萝卜。

胡萝卜插到了雪人脸上，帽子叩到了林清嘉头上。

“咱妈包饺子呢，下不来，你快点上去吧！”林清晓揉揉妹妹发红的鼻尖，“冻成什么样了都。”

林清嘉撇撇嘴：“可是真的很好看耶姐，看不见我堆的雪人一定会成为咱妈今年最大的遗憾。”

“得了吧你，走走走，我给你拍照，你摁电梯去。”

打打闹闹一路，上去的时候，饺子正好出锅。

热气氤氲温暖的房屋。

年一定是最热闹最温暖的的时节了。

盖过寒冬的伤害。

·

吃完饭，林清嘉才发现闻煜迦发了一条说说：

“今年或许会是我最勇敢的一年。”

什么意思？

有勇气澄清了，还是有勇气告白了？

林清嘉不敢再想。

连赞都不敢赞，匆匆忙忙扫过底下评论，都是些嘻嘻哈哈开玩笑的评论。

没用。

或者说，没她想得到的信息。

关掉手机，不愿再想那些糟心的破事。

其实也没什么的。

只要不再喜欢闻煜迦，

这一切都没什么。

只不过是传谣言传到了正主面前，

大家都聊过，不止她一个。

当然，这绝不是她能推卸错误的理由。

她需要做的是真诚和人家道歉，并且吃一堑长一智，彻底改掉嘴欠和爱传谣言的破毛病。

想通之后，她猛地从床上坐起来，拿起手机。

聊天框里，打下三个字，字字沉重：

“对不起”

点击发送的手发颤。

闻煜迦，对不起。

传了你的谣言，让你深受困扰。

闻煜迦，对不起。

擅自喜欢你，误了珍贵光阴。

闻煜迦，对不起。

现在……依旧在阴暗处偷偷喜欢你。

那边很快发过来消息——

. ：【？】

. ：【你没什么别的要说的吗？】

. ：【我怀疑你没懂我说的话……】

还能说什么？

又有什么听不懂的？

林清嘉浑身控制不住地发抖，像工作中的筛子，特别是肋骨下的血肉，跟抽水泵似的，一抽一抽，生物上管这叫肾上腺素飙升。

她咬紧牙抖着手打出几个字：

【你说的那句话我没懂？】

还打错一个字，赶紧带下那一条补上：

【哪】

林清嘉看着聊天框上方蹦出“对方正在打字中”，又取消，随后是长久的寂静。

安静到，仿佛聊天到此也就结束了。

她强忍住眼泪，打算就此关掉手机再也不看。

倏地，聊天框下方多出一条长长的消息——

. ：【没事，我今天开玩笑的，没喜欢的人，也没怪你，我知道班里好多人都在瞎传，没针对你的意思，别多想，睡一会儿吧】

. ：【午安】

眼泪彻底涌出了眼眶。

林清嘉把自己捂进被子里，不愿再看这世界。

她什么都不想干了，学习也好，闻煜迦也罢，写下答卷即通篇错误。

题目是做不会的，

闻煜迦是得不到的。

种种一切，全是败笔。

我会退缩，

因为太喜欢。

——闻煜迦《暗恋日记》

别别扭扭的少年心事~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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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午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