肩膀被硌的有些疼,头也还有些晕,安朝在一阵天旋地转中睁开眼,远处的天快被黑云吞没,风很急,四周都是树叶被吹动的声响。
他似乎在谁家的后院,他闻到了风中的月季花香,很熟悉,像在临川,可他就是知道这不是他家的院子。
“醒了?听你家人说你很喜欢这个花园。”安朝还半躺在秋千上,走过来的男人随便话起了家常,“照着图片一比一还原的。”
“你现在坐的这个也是我亲自吩咐人做的。”
所有语气都跟平常无异,仿佛两人在一个再正常不过的场合闲聊,可安朝身体的异样和入耳的话语,无一不在提醒他,不该是这样。
安朝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躺在了这里,他分明是跟家里人一起参加一场派对,可为什么现在只有他一个人?
男人有些怜悯的俯视着他,像看一个玩物:“这里不就是你家吗?Ann,我的未婚夫。”
安朝分得清开玩笑和认真的语气,他知道面前这个人是什么样的人,他不可能喜欢上一个Beta,可他也没有跟他开玩笑的必要。
“这玩笑不怎么有趣,Derek感谢你的招待,我想我应该回家了。”
“不尝一下我特意为你酿的月季酒吗?”
安朝接过他手里的酒杯,他还是一如往常的无所谓的表情,安朝收回眼神,晃了晃手里的酒杯,仰头喝了下去。
“哈哈哈,Ann你真是个有趣的人,怎么谁递给你的酒你都敢喝,哈哈哈。”
安朝知道Derek是个爱玩的人,也不是个会按常理出牌的人,可他不屑于做给人酒里下药这种事,况且他们之前还有过几次友好的谈判,不然安朝也不会喝下这杯酒。
“我是不会跟一个Beta结婚,可要是你二次分化成Omega了,我们不就……”
“你!”
“别激动,我本来就是说着玩玩的,可你父母当真了,还说他们会看着办。但现在看来,你好像没这个想法,那……”这人把手里的酒杯随手一扔,做了个“请”的手势,“你自求多福吧。”
说完人就走了,留安朝一人留在原地,再没多留一个眼神。如果他真被下药,排除他父母主导,必然是Derek示意身边人做的,可他做不出这种掉价的事。
药是肯定下了,左不过是那些药,但不会是那种“禁药”。Derek这样做,或许是让他父母不再对他们两人的婚姻抱有期待,所以要借着今天的聚会,让他在众人面前丢脸,这样过错方就会是他,而不是Derek。
安朝思考着另一种体面些的方式,他不必丢脸,婚约也能如愿推掉。
他的头越来越痛,握住绳索的手开始颤抖,越用劲越感受不到手里的东西,他再没法躺在秋千上,只能尽量规避重要部位倒下地。正门是不能走了,这院子后面是人工湖,他要是命大应该能翻过围栏游到湖对岸,可他现在的状况,大概只能当湖底沉尸一具了。
风越来越急乌云还罩在头顶,不知名药物终于还是起效了,安朝体内气血翻滚,他不得不大口喘气以抵御越来越燥热的身体。
应该还有其他方法,安朝撑起身子环视了一番院子,月季花瓣随风飘散在花园各处,如果真如Derek所说,这是按照他在临川的花园一比一制作的,那月季花下一定会有一个狗窝。
猜对了!只要在狗窝躲一晚等药效过去,或者父母发现他不见了还能来这里找找。安朝再没撑起身体的力气,整个人摔进了土里,蜷缩着抵御药力的折磨。
太痛了,实在太痛了!
风越来越急,院子里所有植物都随之飘摇,安朝通过树叶的缝隙看着完全黑透了的天空,他知道这场雨他是躲不过了。
又急又快的雨落下来,风把月季花的香味灌进安朝鼻腔,他咬着胳膊不让自己出声,月季花丛不够遮挡,雨滴打进泥土里,溅落在安朝身上,打湿他的头发遮住他的眼睛。
那一次的雨成了安朝对德拉尔州的全部印象,从此潮湿,粘腻,是安朝心里对拉德尔州的全部解读。
此后的好一段时间安朝都在想,他的父母是不是有什么苦衷,是不是高昂的学费让他们负担不起,或者他哪里做的不够满意。
可是一开始他们一家都十分幸福的。
刚来德拉尔州时,父母会因为担心安朝不习惯这里的环境,每天陪着他上下学,带他去熟悉德拉尔州每一个陌生的地方;会用临川的做法改良拉德尔州食物的味道,永远为生活里的每一件小事欢呼;弟弟也会跟他分享喜欢的事物,还把自己的压岁钱分给他,让他买喜欢的东西。
不管是他还是弟弟,在学校遇到有趣的事,或者在学校取得了不错的成绩,都会跟父母分享,父母亦然,他很喜欢他的家,在家的每一瞬间都是幸福的。
可从什么时候开始,那种围绕在他身边的爱意就消失了呢。是父母希望他能有更杰出的能力,能主动融入德拉尔州当地名流,还是弟弟跟他从无话不说到忽视冷落,不在对他依赖。
安朝不想让父母失望,也不想跟弟弟有隔阂,可不管怎么做他还是得不到他需要的回应。
他永远被困在那个月季花雨里,他不会被拯救,他也不需要谁的拯救。
“安朝!安朝!”
安朝感觉似乎有人在叫他,急着要把他从虚妄里捞出来,可是他真的值得被爱吗?他倒情愿死在那场大雨里,这样他就不必在见过阳光后,因为舍不得那一丁点温暖而把自己变得面目全非,他也不必患得患失,去渴求他注定得不到的东西。
“安朝!安朝你睁眼看看我!安朝!”苏晃感觉到怀里的人突然安静下去,呼吸也微不可闻。
安朝被一口湿润的空气呛醒,是新鲜的湿意,没有腐烂没有恶臭,他睁眼环顾四周,他是被谁环抱着,肩膀还能感受到手臂的颤抖,很熟悉,这气息很熟悉。
“砰”
手肘抵住胸口的刹那,苏晃来不及反应就被推倒在床尾几步之外。
随之而来的还有一个“滚”字。
苏晃倒吸着凉气往床尾的安朝看过去,他脸上已经看不见刚才的痛苦,神情戒备,现在的他更像一头困兽,时刻准备着跟面前的敌人撕咬。
安朝太过紧绷,动作也太过迅速,要是仔细看就知道他根本是在强撑,他只是在极力压制自己的不适,不想在人前展示自己的弱点。
苏晃没再试图前进,虽然他不知道安朝为什么突然暴起,可他知道安朝现在就是惊弓之鸟,只要他现在一不留神惊动安朝,安朝一定会冲过来跟他拼命。
现在得让安朝平静下来把伪装剂打了,苏晃顾不得胸口的疼痛,向面前的安朝展示着自己,他的所有,他没有二心,更不会伤害安朝。
安朝保持着俯视的动作,不过似乎是感受到他的善意,或者他现在一动不动构不成威胁,安朝紧绷的情绪才稍微放松。
“安朝。”苏晃缓缓开口,试图跟安朝交流,“我是想帮你,没有害你的意思,你要相信我。”
说完苏晃捡起地上的针剂往自己大腿上来了一针:“你看,没事的,打了这一针你还是可以做回Beta。”
安朝只闻到了熟悉的湿意,像是雨后清晨阳光洒下来时的味道,不是伴随着月季花香的大雨,周围也没有泥泞的细土。
可眼前这人分明说过他喜欢的是Omega,他有让他变成Omega的方法,可他从来没想过成为Omega。
安朝头痛难耐,再支撑不住动作,身体往前扑倒,安朝似乎回到了那片人工湖,麻木的双手和稀薄的空气再一次提醒他,这一次,他或许只能是一具沉尸了。
苏晃眼疾手地将栽倒下去的人扶住,把安朝重新躺放在床上,这一刻的安朝仿佛回到了从前的模样,安静温和,眼睛里没有一点伤心或者怒意,只是浑身发烫,眉头怎么也舒展不开。
“没事的安朝,你相信我。”苏晃的一只手还垫在安朝的后脑勺,他抽出手揉平了安朝紧皱的眉头,“很快就好。”
话音未落,安朝两只手攀上他的肩,把人往下拉:“我父母说,要我敬重你,顺从你,把自己活得像一根藤蔓,紧紧缠绕着你,这样你喜欢,他们也高兴。”
苏晃在安朝眼里看见了诱惑,可其中还夹杂着迷茫和痛苦,芦苇再一次包裹他,绵密的,柔软的气息快把他吞噬。
苏晃有一瞬间想过:就这样吧,做一次小人。
小人终究没做下去。
他慢慢的把安朝留在他脖子后面的双手解开,带着这双手慢慢往下移,直至安朝的双手在他脖子处停下。
“藤蔓和树其实没有孰强孰弱之说,虽说只听闻藤缠树,不常见树缠藤,可还有一种活法。”苏晃带着安朝的手稍微用了点力,“绞杀。”
“不管之后是什么样的际遇,你都可以活成你自己。”
安朝双手过于用力,以至于苏晃脖子已经开始泛红,青筋越发明显,呼吸急促,可他还是没有阻止安朝。
他在赌,赌安朝能分得清他和存在于他记忆里的人,他在赌,赌安朝舍不得。
安朝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他只是在遵循内心的渴望,他渴望被安抚,渴望身边这个让他觉得舒适的味道能给他安慰。
手上的触感真实,脉搏在他手心跳动着。可这些不过杯水车薪,他有那么一瞬是想要用尽全力的,但眼前这个真挚的含着泪的眼睛,让他有些恍惚。
眼前这人到底是谁,为什么他对他能有这么复杂的感情,想丢弃却又舍不得。
“安朝,我是苏晃。”
安朝的手突然松了,苏晃大口喘着气,却发现安朝不是清醒的样子,连忙拿手在他眼前晃着。
“苏晃?”
“我是。”苏晃语气里带着庆幸。
“你喜欢Omega?”安朝想起来了,这人是昨天跟他说他喜欢Omega的那男的,“我不就是吗?你在犹豫什么?或者说你更喜欢Beta?”
这次换苏晃愣在原地了,安朝的手还勾着他的下巴,诱人的气息打在他唇边:“我不喜欢Omega,不是,不管什么性别,我喜欢的都是你?”
“是吗?我不就在这儿吗?”说着安朝已经开始解他的衣服,可他嘴角的笑意实在牵强,他现在更像是破罐子破摔,要拉着人沉沦。
苏晃张了张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标记吗?这真的是安朝想要的吗?
“安朝。”
“要么干要么滚。”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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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章 第 29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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