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第 1 章

01

简宇是在十一岁那年的冬天第一次见到李梒的。

那天早上妈妈起得比往常还要早,闯进他房间,翻箱倒柜地选出看起来最新的一件羽绒外套,催他赶快起床洗漱。

“待会儿到了叔叔家,会见到哥哥,要好好问好,让他喜欢你,知道吗?”在那个后来成了他家的高档小区外,妈妈一边帮他整理帽子一边嘱咐。

十一岁的简宇认真点头。

他知道接下来的会面对于妈妈来说非常重要——爸爸去世后,妈妈每天早出晚归,可每次去见这位摄影系李教授之前,都会特意费上一两个小时化妆打扮。两人交往了近两年的时间,大半年前就商量好等到叔叔家的儿子——比他大七岁的李梒高中毕业就讨论结婚。

十一岁的小孩尚且懵懂,但在那扇大门打开前,脑子里也浮现过各种各样的假设:门里面那个可能即将成为家人的哥哥,会以怎样的态度迎接妈妈和自己的到来呢?他会跟叔叔一样温和好相处、像亲兄弟一样对待他,还是会像学校里那些脾气暴躁的学长欺负新同学似的,欺负自己这个试图加入他家庭的外来人呢?

无论哪种,只要妈妈以后能不那么辛苦,简宇都坦然接受。

厚重的防盗门打开的下一瞬,他透过叔叔和门之间的缝隙,看见里面那间宽敞明亮的开放式厨房,以及站在冰箱前,刚拧开一瓶矿泉水的李梒。

即使是今天,二十出头的简宇仍清楚地记得那个侧影。

——十八岁的李梒,穿着件再普通不过的白T恤,微微仰着头,喉结随着喝水的吞咽上下滚动。

站在门口的小孩也不自觉地跟着他咽口水。

“李梒,阿姨和弟弟来了。”

李梒急忙放下水瓶朝着门口点头微笑,尴尬地用袖子擦着嘴边的水渍。

吃饭的时候,简宇一直盯着对面的李梒看,对方发现了就朝他笑笑,算不上亲切也算不上疏离,即使妈妈不停地重复:“小宇从小就喜欢跟大哥哥玩儿,今天一看见李梒眼睛都直了”,李梒也只是笑笑,不应和也不否认。

饭后,简宇跟着进了厨房想帮忙洗碗,却被妈妈拦下:“你不是有东西要送给哥哥吗?”

小孩忐忑地敲了敲那扇贴着电竞选手海报的房门。屋内传来声“请进”的时候,简宇正在深呼吸。

“哥,上次学校组织去体验扎染,我做了个荷包,送给你。”

“还给我带东西了?”李梒转过椅子看他,“你怎么比小姑娘还心细。”

“我也想买更好的礼物,但是没有钱……”

“说什么呢,”李梒走到他跟前,接过他手里的小布袋, “谢谢。”

即使叔叔家的这位哥哥意外地好相处,在搬进这个家之后,简宇仍然一直保持着小心翼翼的状态。

他住进了李梒亲弟弟原本的房间,即使原房主已经随妈妈出国多年,简宇也并不敢擅自对房间内的陈设做出一丝一毫的改动。甚至在入住的第一个月内,他一直把自己的课本堆在墙角,只因为不好提出要清理掉原房主没能带走的旧书。最后还是放假回家来的李梒注意到了小朋友的窘境,一声不吭地清空了落灰的书架,擦得干干净净,再把墙角堆着的那摞小学课本整齐地码在方便简宇取放的高度上。

简宇会注意记下叔叔说的哥哥回家的日子,提前帮哥哥打扫房间,用自己的零花钱买好哥哥喜欢的零食,放在他书桌上。

李梒也一如初见那天收到巧克力般,边笑边说谢谢小宇,有时也会伸手摸摸他的头。

幸福平和的重组家庭,兄友弟恭的半路亲人,任谁看都觉得是这样。

事情的转折发生在大概两年后。初一新生简宇在学校和同学动了手,老师让通知家长,简宇没有打给妈妈,而是叫了李梒来。

老师说是简宇先动的手,在对方没还击的状态下还不肯停手,把同学揍得鼻青脸肿。李梒当着老师的面问弟弟事情起因是什么,简宇低头咬着破皮的嘴唇,噙着眼泪一言不发。

那天回家后,饭桌上,李梒并未向父母提起弟弟在学校打架的事。就在简宇以为此事能就这样糊弄过去的时候,李梒接了个电话,通完话后把挂在门口的大衣扔给简宇,来了一句:“陪我出去拿快递。”

听见这话,妈妈和叔叔相视一笑,想必是在为这突然升温的兄弟情谊感到欣慰,可简宇却丝毫高兴不起来。

“哥……”直到两人走到楼下,简宇才鼓起勇气怯怯地喊了声。

“怎么?”

“我们去哪?”

“道歉。”

简宇立马停下步子:“我不去,我不道歉。”

李梒双手揣在大衣兜里,侧过身子回头看他:“不是你道歉,是让他给你道歉。”

那天李梒到底是如何跟对方家长沟通的,简宇到现在也不知道。被打的同学家里是开快递点的,李梒把他留在店外,独自进去了。几分钟后脸上还挂着瘀伤的同学拿着包薯片和哥哥一起走出来,向他道歉,请他吃薯片。

那天晚上,在父母睡下后,李梒进了简宇的房间,按亮了台灯。他在床边坐下,抱着胳膊问:“今天在学校为什么不肯说实话?既然是他先招惹你的,就应该在老师面前说清楚。”

“没有意义,老师只想息事宁人,不在意谁对谁错。而且——”

“而且什么?”

“没什么。”简宇翻身背对他,把脸埋进枕头里。

“送情书给简宇?啊——为什么会有女生喜欢他啊?” “怎么,你嫉妒啊?人家长得好看,爸爸是教授,还有个又高又帅的哥哥,女生喜欢也正常。” “那可不是他爸他哥,是人李栎的爸和哥。简宇他爸早死了。他现在住的还是人李栎的房间,以后李栎和他妈从美国回来了,他就只能回以前那棚户区住了吧——”

十二三的小孩子,本应是锱铢必较、睚眦必报的爱告状的年纪,做错了事往往会给自己找出一堆理由,要向所有人宣告自己行为的合理正当。简宇并非例外,只是今天听到的那些话语和字眼,他的确不愿意再复述一遍——尤其是在李梒面前。

“简宇,”李梒握住简宇裹着被子的肩膀把他转过来,“这里是你的家,我是你哥,出了这样的事情,就算你怕阿姨担心不肯说,也应该告诉我。今天要不是我打电话去问其他同学,谁会知道他对你说了……”

“这里不是我的家——”简宇用被子遮住脸,“是你的家,是李栎的家,不是我的家。”

听见这话,李梒呆愣愣地坐着,好久接不上话。

“你真这样想?”

“哥……我每天都很累。我怕叔叔烦我,怕你嫌弃我,怕我妈为难,怕她难过。我……我知道不应该这样说,但是我真的很想我爸,想回到小时候。”

李梒脱掉鞋,躺到弟弟身边,缓缓拉开简宇紧攥着的被子。

他捧起简宇满是泪痕的脸,用指腹一点点地擦干,盯着他红肿的眼睛:“先别哭,听我说。”

简宇闭着眼睛点头:“嗯。”

“这里是你的家,你是这个家的儿子,跟你原来那个家没什么不一样。你不用帮我做任何事情,在我心里你跟李栎没什么不一样。”

“不一样,不行的……”他使劲儿摇头,又把脸埋进被子里。

“冷静点,”李梒固执地再次捧起正在哭泣的弟弟的脸,“我知道你懂事,你在意你妈妈的感受。但你是她最亲的亲人,如果你一直这样折磨自己,她会更难过的。”

“可是——”

“别人怎么说、怎么想不重要,”李梒把面前脆弱的小孩搂进怀里顺着他的头发,“你是最重要的。”

02

第二天简宇放学回家的时候,李梒正在打包行李清空房间。刚推开家门就看见堆在门口的尚未封口的几个大纸箱,简宇连鞋也顾不上换,还背着书包就往李梒房间跑:“哥,你要搬走吗?”

“嗯,也不算搬走吧,只是想把这间房腾出来给你住。”

“那你睡哪里?”

“我本来就回来得少,以后偶尔回来的话,就睡李栎——睡你现在那间房。这房间以后就是你的了,东西你想留下就留下,不想要的就扔了。”

“哥,我……我昨天说的话不是这个意思。我不想要你的房间,你别搬走。”

“小子,少自作多情了。我都二十一岁了,早就该搬出去了。你爱住不住,不住就成改杂物间,你自己看着办吧。”李梒一边往箱子里装自己的数据线一边碎碎念。

从家里搬出来后没多久,李梒就决定毕业后要出国留学。申请的学校在加州,他母亲和弟弟生活的城市附近。

出国前,他专程回过一趟家跟爸爸阿姨道别,但还没等到简宇下晚自习回家,李梒就急着离开了,两兄弟就这样错过了珍贵的最后会面。

出国后,李梒偶尔在节日及生日时收到简宇的消息,但碍于时差,通常是一方发几句以波浪号结尾的简单祝福,另一方在数小时后回复句“谢谢”,仅此而已。

没机会见面、靠电波维持的问候也渐渐消失,几年的半路兄弟情,开始和结束都一样地突然。

03

一直到简宇高中毕业,他都再没见过李梒。

用简宇的话来说,自己对这位没有血缘关系的哥哥的感情,是任何人听了都会觉得离谱的程度。

小学时期那些近似于讨好的行为的确是出于对妈妈的体贴——不想让妈妈为难、不想让妈妈担心,所以一定要当懂事的继子,做乖巧的弟弟。无论新家里的“爸爸”和“哥哥”有多温和体贴善解人意,他始终清楚,这终究不是他可以任性耍赖的那个小时候的家。

初一时那个恶毒的男同学说的并没有错——事实上,在那时的简宇心里,李梒也并非“自己的哥哥”,而是“需要尊敬需要讨好的别人家哥哥”。

对于一个敏感谨慎的小孩儿来说,这尚且算是正常的心理活动。那些使他挣扎、懊恼、悸动,而又完全无法控制的情绪,都是在李梒离开之后才逐渐滋生的。

开端或许是在学校跟人打架的那天晚上。那天他靠在李梒怀里哭,鼻涕眼泪都蹭在对方胸口上。大概是想说的开导都说完了,李梒再没让他冷静、让他别哭,只沉默着抚摸他的后脑勺。

等简宇哭累了哭干了,无力地靠在他肩上小声抽泣的时候,他把手掌覆在小孩儿后颈上,轻轻地给他按摩,像安慰一只受伤的小猫。

简宇就那样睡着了。

第二天早上醒来的时候,李梒还躺在他身边。他支起身子趴在李梒边上观察他的脸,用视线缓慢地勾画对方侧脸的轮廓——从额头到眉骨、随呼吸微微翕动的睫毛、高耸的鼻梁、上翘的红色嘴唇。清晨的阳光透过窗玻璃照进来,哥哥的脸上投下阴影,一半明朗一半深邃。

灰尘在光束里跳舞,四月的早晨异常温暖??——在简宇记忆中,这是那几年里,他感受到的第一个春日。

带来此般春日的李梒为何要突然消失,简宇一度百思不得其解。到底是原本就打算搬走,还是因为自己那些别扭矫情的眼泪才走的呢?随着李梒不回家的时间越来越长,简宇越发确定地将答案归结为后者。

上高中后他拥有了自己第一部智能手机,向班上女同学请教怎么用国外的社交软件,女同学说看不出来你还追星呀,他说不是为了明星,是想关注我哥,他在国外学设计,发在网上的照片很好看。

ins照片里的李梒比他记忆里更高大帅气,鼻梁挺拔的侧影、肩膀宽阔的背影,一次次被定格在令人应接不暇的异国场景中。从东京街头到凯旋门之下,镜头后边是谁与他共历这一幕幕,简宇也无从得知。

04

在宿命论者里,简宇属于最为努力的那一类。他笃信“命运牵引”这类假设,同时又坚信所有“命运”都是自己坚持和奔赴的结果。

二十岁那年,他申请到了去美国交换一年的机会。

阳光、海岸、棕榈树,原先只能从李梒ins上浏览到的加州风光成为了简宇的打卡圣地,他也不止一次地,在观赏完海岸线夕阳后打开手机地图,只为确认自己当前的位置离李梒住地究竟有多远。可即使一次次自觉可笑地冒出“或许什么时候真能在海边跟哥哥偶遇”的想法,他却从没想过主动联系李梒。

直到留学生活临近尾声,偶发的倒霉事故才将这消失多年的哥哥带回简宇的生活。

交换即将结束,准备考试、整理项目材料、办回国手续,因各种事项堆积到一起而连轴转了好几周的简宇,在学校楼道结结实实跌了一跤,手臂骨折、脚踝扭伤。他自己倒不觉得是什么大事儿,毕竟学校那边的事情都处理得差不多了,唯一会耽搁的就是回国的日程。毕竟要在这种状态下独自坐十几个小时的国际航班简直是天方夜谭。推迟回国、在这儿多待几周的话,生活上虽然麻烦些,但自己勉强应付得来。

可远在国内的妈妈不会这么想,无论简宇怎么安慰,也还是在电话那头急得团团转,说要飞过来照顾。

“机票很贵的啦,而且也不是随随便便就能飞,手续很麻烦的——等你过去孩子伤都好了,”叔叔也帮着简宇劝她,“我跟李梒说了,他已经开车过去了。”

“啊?对哈,你哥也在那边,那就好了!”

妈妈心里的石头落了地,简宇的内心却开始敲锣打鼓。

该开心吗?怎么说也是要见到李梒了,应该还是开心的,但今天这样完全没有准备……穿着上课专用的格子衬衫和牛仔裤,因为摔跤变得皱皱巴巴的,手脚上还都打着石膏——时间、地点、穿着,无论哪一点都跟他预想过的重逢场景相差甚远。

明明应该以最好的面貌去见李梒才对的,要告诉他自己长大了,再不是小时候那个别扭的、需要照顾的小孩儿了,想轻松地跟哥哥相处,跟他一起吃好吃的、一起去海边,想帮他拍照传到他的ins上,想和他讨论喜欢的乐队和电影、一起开车兜风,还想跟他一起去音乐节。

结果却搞成了这样——时隔近十年,在李梒心里,自己一定是个一成不变的麻烦精吧。

05

在李梒匆忙出现在医院后,简宇的懊恼只增不减。李梒的登场是完美契合简宇的重逢戏设定的——二十八岁的男人褪去了少时青涩内敛的模样,比简宇记忆里年轻帅气的哥哥更高大挺拔,穿着黑色的夹克衫,梳背头、抹发胶,高耸的眉弓和鼻梁间架着副半框眼镜,镜片后是简宇记了很久的那双笑起来弯弯的眼睛。

当李梒在全急诊室人注视下走向他的时候,简宇觉得自己像极了玛丽苏电影里等待好莱坞男星扮演的王子来解救的现代男版灰姑娘。

这种情境下的重逢,唯一的好处在于可以直接跳过久别再会的寒暄。

李梒刚在他面前蹲下来,连话也没来得及说,就伸手抬起他的下巴查看他的侧脸,大拇指轻轻抚过他的脸颊。简宇被这突如其来的体温传递吓得一动不动,失神地盯着近在咫尺的哥哥的眉眼,思绪开始乱飘。

“简宇,我问你呢,你在听吗?”

简宇回过神来:“你说什么?”

“脸上的伤处理过了吗?”

“脸上?脸上怎么了?”简宇捂住自己发红的脸颊,“没怎么啊。”

李梒把手轻轻搭在简宇颈侧,用拇指点了点他耳朵下方的位置:“这里,有擦伤。”

“应该是蹭到栏杆了,回去擦点药就好了。已经没事了,该,该回家了。”自己打着石膏的窘迫的模样和当前过近的距离让简宇又羞又急,他撑着椅子扶手,略显莽撞地试图用一只脚站起来,摇摇晃晃地挣扎了好半天也没能找到平衡,又跌坐回去。

“怎么,你是要单脚跳回去吗?”李梒觉得眼前的弟弟可怜又可爱,“怎么突然这么急?”

“我……我……”总不能如实说“见到你太紧张了”吧,简宇结结巴巴说不出话。

“我爸都告诉我了。他说你一个人住,宿舍没电梯,所以不能放你一个人回去。”李梒站起身,“你老实呆着,待会儿带你去我家,我照顾你。”

“不用,”简宇连忙拉住李梒的衣摆,“你搭我回宿舍就可以了,我让朋友帮忙就行……”

“跟我这么见外吗?”李梒低头质问道,朝简宇移动半步,把他罩进自己的影子里,“你嫌我岁数大,跟你过不到一块?”

“当然不是!”否认的音量大得把简宇自己都吓了一跳,“我是怕麻烦你。”

“不麻烦,我一个人住,正寂寞呢。”

简宇望着李梒的背影,突然有股恍如隔世之感。如果说遥远记忆里的李梒是开朗温柔的大哥哥,眼前二十八岁的李梒则更像沉稳坚毅的“兄长”——一眼看穿他,轻而易举地把控他。

“我脸上有东西吗?”车开到路口碰上红灯,握着方向盘的李梒开口道。

“没啊。”

“你都快把我脸盯穿了。”

侧着脑袋盯了他一路的简宇并未因这话而收回视线,只眨眨眼睛:“哥变化很大。”

李梒笑:“你也变化不小。上次见的时候还是小孩儿,现在又高又帅的。但我看你还是像看小孩儿似的,挺可爱。”

“可爱吗?”简宇重复一遍,“你觉得我可爱?”

“是啊。”

“那为什么不理我?就算没有血缘关系也不住一起,但偶尔发个消息也没什么吧。现在又突然冒出来,说什么要照顾我……” 像是一直在等待时机似的,一找着空当,简宇迫不及待地发问。

“小宇,”李梒突然压低了声音,“那个时候,你把我当家人吗?”

简宇一愣。

李梒继续说:“那个时候我还很年轻,你又太小,都缺乏经验,不知道该怎么相处。与其这样,倒不如让你在没有我的家里长大。”

这迟来了多年的解释和简宇一直以来的猜想基本一致——作为亲切的“别人家哥哥”,李梒把“消失”当作对自己的谦让和关爱,处理方式简单粗暴得令人无语。

“要我说,你这就是逃跑。”

“就算是逃跑,现在不也挺好的吗?”李梒冲他笑笑,“你现在长多好,又帅又自信的。我们就从现在开始,像亲兄弟一样相处呗。”

“那不行,已经晚了,”简宇坐正身子对着窗外说,“没机会了。”

李梒又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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