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云延轻笑，自己真是选了一个好搭档，白灵的行动力，比他预想中的还要积极。

有样学样，他也附身于一团物质体中，以顾云延的能力，他轻易就占据了上风。

在他们强行附身后，原来的物质体主人，被驱赶到里面的一角，虚弱的数据体被强悍的那道数据体压制着，虚弱一方只能是暂时昏迷着的状态。

只要他们出来，就会恢复成原本的模样。

混在众多进去的物质体中，在跨过医院大门的一刻，红光没有被激发出。

成功了，第一步。

洁白的墙壁，闪烁的指示灯，以及远处隐约可闻的医疗设备声，构建出一幅医院的日常画面，仿佛这里是真的医院。

与白灵猜想中的“投胎”情况相反，这里出生的不是婴孩，而是一个个活生生的成年人。

从获得“新生”的开始，他们已经是成年人的模样，根据各自死亡时的年龄段，而被恢复成的身躯和模样。

因为是人类的世界，连捏脸都可以跳过了，自己原本的模样，就是他们在这里“重生”后的形态。

西游世界里的进出端口，指引的npc是“神仙”的模样，人类世界中的进出端口，指引npc也变成适用于医院场景的人物，是一群白大褂的医生们。

而他们这些要进入的物质体们，则是即将要“出生”的新人。

所谓的出生，也就是恢复成生前的模样。

由一团发光的物质体，成为“长”出四肢的人类，以人的形态，进入到新世界中。

白灵和顾云延附身的物质体，在现形的“手术台”上，恢复到死前的模样。

一个少女，一个大叔。

在年龄上，他们没有做出任何改变，哪怕是这身衣服的装扮，也跟死前一模一样。

少女死前的状态是穿着睡衣的居家模样，身上没有外伤之类的伤口，恢复出来的面容虽然憔悴，却无损。

看样子，像是某种身体上的急病突发，而死在家中。

套用现代年轻人的生活节奏，怕不是一位，健康问题常年亮红灯的都市牛马，却无视身体发出的抗议的声音。

打着死不了的心态，忽视自己。

想不到等最后一次最严重的亮红灯时刻，直接狗带在出租屋中。

要论幸运的话，也许走的时候，死亡的感受并不痛苦，如白灵这种猝死者一般，很快就失去了意识。

但附身在大叔身躯上的顾云延，就没那么幸运了。

他的头颅以一种不自然的角度歪向一侧，额头上有一道狰狞的伤口，鲜血正从那里汩汩涌出，顺着脸颊蜿蜒而下，染红了他那满是胡茬的下巴，手指因撞击而扭曲变形，指甲缝里还残留着因过度用力，而抠出的血迹和车内的碎屑。

因为身体的多处骨折，脊背呈现出一种怪异的弯曲，像是被重锤狠狠砸过的弓，腿部变形，被挤压得血肉模糊，骨头茬子都露了出来。

在这具身体里，因为恢复了五官，而有了嗅觉的白灵，闻到了一股汽车泄漏的油污味道，是刺鼻而令人作呕的气味，从顾云廷附身的大叔身上散发出。

一身沾满尘土与血迹的工作服，紧紧地贴在身上，仿佛是生命最后的裹尸布。

恢复出来的五官，因为死前的状态，而定格住，眼睛瞪得极大，满是惊恐与不甘，在生命的最后一刻，仍不敢相信这场突如其来的灾难，眼球布满了血丝，瞳孔涣散，一副惨死的模样。

还是惨死在车祸中的人啊！

医院里的npc—医生们，对于这类“投胎”者，就要进行手术修复技术了。

顾云延也没想到自己的随手一抓，就附身了一个死法惨烈的货车司机大叔。

被修补的是身体，在白灵看来，更像是一具尸体。

这些死后进来的物质体，在门外也许还残存着作为人死前的最后一丝情绪，或是悲伤，或是茫然，或是痛苦......

但一旦踏入到这个端口处，上了医生们的手术太台，不仅表面上的伤口被修复了，任何做为人的生前记忆，和一切痕迹都将抹去。

白灵愿称之为“格式化”。

最后投放进这个新世界中的人，都是一具具没有灵魂的尸体。

根据他们的身份不同，继续放在他们的位置上，不需要思考，不需要脑子，只需要根据已经上好的发条，在既定的位置上活动。

白灵躲在这具身体里，除了她自己独有的意识外，她能感知到这具身体的一切，包括自我意识和灵魂之类的东西，全都没有了，空空如也。

当白灵的附身意识脱离后，这就是一具被设定好的尸体啊！

生前是刚毕业的牛马少女，死后继续。

可能以前作为牛马一员时，还能有些其他生活上的小乐趣。

等到下班时，跟朋友约个饭，有喜欢追的明星和电视剧，有喜欢追的二次元和漫展，生活上的小确幸，细心去找找，还是有。

如今被数据格式化后，纯披着人皮的社畜。

白灵也不懂，这个世界需要这些死后，继续进来当牛马的人，到底要干嘛的。

..............

修复后的人类身体，还真逼真，让当了白骨精很久的白灵，有着一种奇妙却又有些陌生的触感，涌上心头。

白灵能清晰地感受到自己附身的人类身躯，有着微弱的心跳，一下一下，有节奏却又带着几分虚弱，这样心脏跳动的感觉，久违了。

她努力控制着别人的身体，让自己步伐尽量自然，不被身旁的npc察觉出异样。

倒不是怕被察觉到自己附身了，而是这些npc对于这些身体的修复，还挺执着的，有些完美主义倾向。

要是被以为你身体上还有什么不完善，还得上一次“手术台”。

顾云延亦是如此。

大叔的伤，被全部修复好，但是大叔模样是变不成英俊帅气样的，选到这层皮的他，只能接受。

因为这具身体，比他原来矮得多，胖得多，四肢上的不协调，就跟以前穿习惯了大码鞋的人，突然穿起了小脚鞋般的别扭。

两人“披”着这层脆弱的“皮”，脚步有些蹒跚地朝着医院大门走去。

只要出了这道门，他们才算是真正过关了。

每一步，都像是走在刀刃上，紧张与不安如影随形，在其他出去数据人的眼里，那不过是一扇平平无奇的大门。

落在混迹其中的两只妖眼里，更像是一扇生死大门，仿佛看到了大门处的感应装置上，闪烁着微弱的光芒，随时把一切试图混迹其中的“病毒”杀死。

白灵与顾云延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生怕那道光芒会突然变成致命的杀毒红光。

一只脚迈出去，没反应，很好。

另一只脚紧随其后，也没反应，过关了。

可没等到两人雀跃的眼神对上，一股身不由自的力量又再袭来，背后是被痛击一般的力度，白灵感到自己被狠狠的推了一把，整个人飞了出去。

这一次不是被压缩数据文件包般的呕吐感受，而是......像被打包的快递包。

猛然被暴击了一锤。

粗暴地被抛落到各自的传送带上，如同被发出的物流包裹，在面临送往全国各地的时刻，快递分拣的交叉口时，他们被打散了，发往了不同的地方。

一双无形的巨手，狠狠地将白灵向前推了一把，她一个踉跄，还未等她站稳，身旁一同前来的顾云延，也被这股神秘力量生生扯开，两人的距离瞬间被拉远。

只能在慌乱中，眼睁睁看着彼此的身影，在人群中逐渐模糊。

所谓的阵线同盟，在进去这个世界前，他们就被迫走散了。

.

待白灵稳住身影后，披着少女皮的白灵，已经跟一群一起出来的新数据人，置身于一辆露天敞篷的蓝色大货车之上。

这辆货车飞驰在宽阔，却又透着诡异感的大城市道路上，周围是一群和她同样被“挟持”的数据人。

说他们是“人”，其实也不对。

白灵觉得从手术台上来的物质体，被改造得更假了，更像是一团团没有生命意识的数据。

身体上的伤痛被治愈，但脑子里也被清空，如同此刻，他们像一群被命运随意摆弄的玩偶，麻木地坐在车厢里，没有言语，没有挣扎，眼神空洞而迷茫。

货车颠簸前行，他们像是一群被送往发卖地的小猪崽，没有任何人类该有的知觉和反应，在这个既有着陌生感，又处处带着熟悉感的城市里，转悠了一圈。

至于为什么说自己像是被发卖的小猪崽呢？

你见过哪个大城市中的载人交通工具，会是蓝色的敞篷大货车啊！

这种场景，白灵在高速公路上，也见过几回，送猪的，送鱼的......就是没见过送人的，哪怕是给辆大巴车他们坐坐也好，这是连装蒜都不装了。

白灵更担忧自己接下里的去处了。

怎么感觉这里比西游世界里的丛林法则，更惊悚呢？

在那里做妖怪好歹还有自主性，反而在人类的世界里，一开始就觉得自己不是人了，不被当人的看待。

眼前的城市，像是一场虚幻却又真实的梦境，它仿真着现实某座城市的建筑风格。

是.....首都！

拉着人的敞篷大货车，飞驰在这些高楼大厦之间，白灵能看到玻璃幕墙在阳光下反射着冰冷的光，直到看到了一些熟悉的建筑物标志，是她曾经在首都见过的标志性大楼。

此刻，却以一种扭曲而又怪异的方式，矗立在这座城市之中。

“好魔幻啊！”，嘴边不自觉地嘀咕出声。

白灵想不到有一天，能在首都的大马路上，看到运送猪崽的露天超大货车，车上的货物，还不是真猪，而是一群真人。

虽然是数据人，但好歹也是人类的形态呀！

然后，见得路边悬挂的交通标志牌，明明白白地写着“欢迎来到顾陈市”。

这几个字如同冰冷的现实，狠狠地刺痛了白灵的眼睛，让她真正无比真实的意识到，自己身处的是游戏世界中，一个仿真首都的城市。

一个看似熟悉却又处处透着陌生与诡异的虚幻之地。

城市的繁华之境，货车的轰鸣声交织在一起，视觉和听觉的奇异结合，仿佛是荒诞而又疯狂的电影场景，上演着一出魔幻又残酷的现实边缘的题材戏。

这里不是一个国家的城市首都，而是一个小国家？

顾陈市？

不如直接叫顾陈国吧！

这是什么短剧狗血题材，都不敢虚构的世界观。

自己建立一个国家啦！

白灵被冲击的三观，有感将会更加岌岌可危，直到彻底粉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