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褚玉他们二人依旧同行去往军营。
刚到宋川平就迎上来跟她说:“将军,今日这么一大早就来。”
说完还瞥了一眼睡眼惺忪的少夫人。
“有什么问题么?”
“没问题!没问题!”宋川平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果然成了亲就是不一样,将军都学会早起了。”
褚玉怔住,回头看向一手托腮撑在马鞍上几乎整个人快趴在马背上的赵临川,他打着呵欠声音传来懒懒散散的。
“军营现在没什么事儿吧?”
宋川平下意识摇头:“没有。”
“你去给我拿两把长弓来,我要带夫人去学射箭。”
赵临川意识到说错话,赶紧拉长尾音想办法补救,“这是将军跟我说的原话。”
褚玉吓出一身冷汗,连忙帮他找补,“正是,宋副将,你就照办吧。”
好在宋川平没有多想去帮他们拿了两把长弓出来挂在马鞍上,赵临川牵马带褚玉溜了。
箭矢是无头箭,但初次接触对于褚玉来说还是有些勉强了,尽管能拉开弦,箭在手上,射出去的距离不过三米,更有甚至还落在跟前。
他们所处在望山河岸边一处宽阔的草地上,春风满山野,绿草茵茵,扬起一圈一圈的浪。
他用草扎了一个圆形的环,树枝作架子插.进泥土里,将草环挂在树枝的枝丫上,再给褚玉画了界,让她练习对准草环。
目前距离不远,对于初学的她来说,只有二十米。
在他看来,初学能射出二十米已是相当不错的距离了。
赵临川躺在草地上,双手枕头,翘腿眯眼仰望苍茫青天,春风送暖,日头晒得他有些困意。
闭上眼睛,耳畔风声略过。
“你手低了。”
那一箭仅仅飞出差不多十米远的距离就落在了地上,赵临川的声音传来,她回头,发现人压根没睁眼。
“你怎知我手低了。”
赵临川睁眼歪头,眉眼笑吟吟地,“因为我听出来的。”
此时箭筒里还剩最后一支无头箭,赵临川起身,拿起一旁冷落许久的长弓,他拿起在手中掂了掂。
“跟我银月长弓相比轻了不少。”
纤细的手捏起箭尾,拉弓搭箭先对准草环最后身子一转,不知朝何处飞射出去。
褚玉目光紧追箭矢,但什么都没看见,困惑之际赵临川吹响口哨,唤来附近吃草的雪驹。
马蹄踏踏,他翻身上马朝褚玉伸手拉上马背,策马踏草浪前行。
待百米外,赵临川下马拨开绿草,提起胸口插着箭矢的大雁。
拔出箭矢,正是那支从他手里出来的无头箭。
令北蛮望而却步的少年将军,尽管换在女儿身里,锋芒依旧,百步穿杨。
回去的路上,褚玉射箭,赵临川坐在对面帮她捡箭矢,捡起来后他拉弓搭箭射回箭筒里。
临近晌午,褚玉的肩膀已累得快抬不起来。
反观赵临川一边打着呵欠,一边忙不迭帮她回收箭矢。
那只大雁,自然成了他们的午饭,赵临川卷起袖子在河边熟练地拔毛清洗,等褚玉捡够枯树枝,赵临川清理的也差不多了。
搭起简易烤架,木棍穿过肥美大雁,燃火慢烤。
他们躺在同一片天空下,身下草浪簌簌,仰望蔚蓝的天,白马饮水,远处望山城炊烟袅袅。
下午褚玉又练了好久,直到夕阳逼近。
躺在草环附近的赵临川昏昏欲睡的赵临川忽然被惊醒,坐起身来,捡起落在身旁的箭矢,望向远处浅笑冲他招手的褚玉。
橘光在她身后,光芒万丈。
“赵将军,我射中了!”
她双手打开作扇状放在嘴的两边,声音明朗轻快。
“作为报答,晚上我会当个好老师教你刺绣的!”
“这就不必了!”
事实如褚玉所说,她尽职尽责,他身为男子,住军营大多数衣裳都是他自己缝补,但这些都是个简单的活计,但今晚褚玉教他的一点都不简单。
真是位好老师。
后面几日,只要赤霄军军营没事,他们都会出来练射箭。
临近午饭的时候赵临川就去附近河里摸鱼,或利用弓箭捕捉野味儿来填肚子。
晚上就是褚玉教他琴棋书画。
旁人看来,他们这对夫妻感情甚笃,羡煞旁人。
今日他们刚出门没多久,赵临川将褚玉扶上雪驹,他还未上马便听到上黄县令家的夫人段和芬带着好几个跟他们年纪差不多的夫人拦住了去路。
“褚少夫人请留步。”段和芬也是从盛京城远嫁过来的人,如今岁数不过五十多,为人热情好客,最是喜欢凑热闹。
她平日里经常往来的夫人们,夫婿都是在望山城当差。
一部分是望山城本地人,大部分从别的地方远嫁过来,或家中做媒才到了望山城结亲。
段和芬连跑带笑过来,褚玉跟赵临川面露疑惑,“段夫人你怎么来了?”
“少夫人,你来望山城也有一段时间了,我们都没过来打招呼,这不今日山花正好,想找少夫人你过去,大家一起逛逛去戏园子吃个茶熟悉一下。”
段和芬上前拉住赵临川的手腕,身旁夫人们也纷纷附和,都想劝将军夫人一起去玩儿。
“军营的事儿有男人在呢,你啊就随我们去吃吃喝喝岂不快活。”
赵临川脸上陪笑,内心慌得一批,委婉推辞,“段夫人,今日要不还是别了,改日,改日,改日我一定来!”
段和芬哪给推辞的机会,转头笑眼看着褚玉,“赵将军,你不会离了你夫人一刻都不行吧,山花开得明艳就这几日,错过了那可得等到明年了。”
褚玉骑在马上望着马下疯狂暗示的赵临川,段和芬和夫人们将赵临川牵到一旁。
“哎哟,赵将军,军营里臭男人一堆,少夫人还是一个姑娘,你就安心去吧,夫人交给我们照顾,不会把她吃了的。”
段和芬说完一拍马屁,雪驹扬起马蹄就往城门奔去,褚玉忙拉进缰绳,稳住身子不让自己掉下来,回头望赵临川生无可恋的表情距离她愈来愈远。
问题是赵临川还没教她怎么骑马呢!
段和芬亲昵挽着赵临川的手臂,在夫人们的催促下,一块去了望山城的戏园子。
“少夫人,你别看望山城地处边关,可这家戏台子唱的南曲儿真不错,一会儿你可得好好听听。”
“就是就是,听完曲子,我们再去段夫人家中吃茶,乐子嘛可不是自己找的。”
赵临川心里有苦说不出,这些夫人他多多少少都认得,有几个还是军中将士的家眷,凑在一块,实在盛情难却。
只求今日褚玉去军营会不会发生什么,她刚接触军中事物,若是不在场,出了岔子都不算什么,但若被人识破就真的麻烦大了。
*
褚玉骑着雪驹一路狂奔到军营大门口,她整个身子贴在马背上,一路坎坷终于来到军营门口,从马背上爬下去。
守在门口的宋川平望见他们家将军这个样子,吓了一哆嗦。
“我的将军啊,怎么弄成这个样子了?”宋川平小跑到跟前将她从地上扶起来,神色急切。
褚玉在马背上被颠得半天没缓过神儿来,方才还不容易回到地面才找到一种真实感。
说来也大意,应该让他先教骑马的。
她抬手刚缓过气,宋川平迫不及待开口,“我懂了,是不是路上遇到蛮子了?将军你等着,我这就去召集人手,跟将军一起去教训这帮蛮子!”
宋川平抱拳转身欲要往里面招呼喊人。
褚玉终于理顺了气,“你回来!你懂个屁你懂!”
说了污言秽语,心里阿弥陀佛了几百遍,“瞎紧张什么,本将军好着呢,只是没准备好。”
宋川平困惑,“啊?准备什么?”
“小孩子被瞎打听!只是这几日操劳,今日身体有些体虚罢了。”褚玉瞪了宋川平一眼。
宋川平恍然大悟,朝褚玉竖起大拇指,一脸赞叹,“我懂,懂的都懂,将军威武,少夫人更是威武,能把一向体力甚好的将军折腾成这样……嗯,辛苦将军了!”
褚玉被他说得一脸莫名其妙,但转念一想,她骑马射箭这件事不就是赵临川折腾的么,他这话说的也不无道理。
“你懂就好。”
宋川平替她牵马往军营里走,方才宋川平就站在门外,像在等人,最近也没收到有什么人要来的消息,只能是等她了。
“你等我有什么事?”
问及正事,宋川平把事情和盘托出。
“将军,望山城的商会近日看上了城外一处村子的粮草生意,那家村子今年稻子长得好,秋天的时候准能丰收,玉米也好,谁知道半道上遇到了隔壁青元城商会的人,他们看上的都是同一笔生意,一来二去在争抢中动起了手,
有人还放火烧想要烧掉对方的板车,引来了附近正在巡逻的赤霄军,起初还以为是蛮子,结果过去发现是双方在掐架,劝说无果,赤霄军只能将他们全部扣押关起来了,等着将军你去处理呢。”
会为抢生意,打架这种事说大可小,说小也大,就是不好处理。
褚玉走进营帐,瞧见座椅上坐着三个人,一个身穿盔甲,应当是今日抓人的巡逻小队队长,还有两人一人体型肥硕,一人则身材匀称,身上穿着丝绸制成的衣裳,料子是好料子,可也素净。
他们二人一看见赵将军,就好似饿虎扑食一般扑了上去,纷纷老泪纵横,异口同声。
“将军啊!!”
*
赵临川在戏园子里怎么坐都觉得屁股底下长了针似的,分外煎熬。
偏偏这时一位莫约二十出头的夫人拿着绣到一半的丝绢转至他跟前,又不能表现焦躁的样子。
“少夫人,你是从盛京来的,想必女红刺绣定是了得,你来帮我看看,我这几针该怎么改?”
赵临川接过丝绢尽管这几日他学了一些刺绣针法,但这位夫人的针法看上去有些复杂,一时半会儿也看不出来什么。
早知褚玉教的时候,他多记下些了。
这道题已超出目前所拥有的学识范围,若不是认识得七七八八,是真心想交个朋友,他都怀疑是不是来找茬了。
赵临川看了许久都没看出个名堂出来,只能打哈哈,“这位姐姐,不知你要这丝绢用作何用?”
“赠予我的丈夫,他总是在军营里不知归家,我想送他块丝绢,让他好随时能想起我,免得总不归家提心吊胆的。”
赵临川想了想军中婚配的将士,他们的夫人他是见过的,并没见过这位。
“不知夫人你丈夫在军中姓甚名谁?我回去好让将军替你说道说道。”
夫人攥着帕子嘤嘤哭泣起来。
“是那该死的窦至,老说忙忙忙,一直回不来,你可得好好跟你们家将军说说,哪有这样的人,他虽是一个小小少尉,但也是有家室的人,刚成婚不久一头扎进军营里,
别人有老婆孩子的隔三差五都能回家看看,或者去军中探望,可我军营去也去不得,每次去那守门的将士就说少尉并未成婚,哪来的夫人,让我赶紧离开,有一次差点把我当蛮子抓起来!你说说,这都什么事儿?”
窦至在他印象里,是老老实实很勤奋的人,一腔热血都扎进了边关事业中,从未见他喊累抱怨过什么,去年十一月份他曾告假一段时间,说要回家办点事。
“你们什么时候成的亲?”
“去年立冬。”
后来他见窦至回职复命,他还问过一句忙完了?是出了何事?
他说对忙完了,是小事。
没曾想回去成亲了,如今夫人都来到了望山城中,他这个做将军的还一概不知。
一心只操心军中的事物,他没听窦至提起,本以为他依旧是孤身一人。
这点上确实属于他对不起人家。
赵临川记在心里,安抚道:“夫人莫伤心,等我回去了,我去跟将军说说,让他把窦至押到你跟前,夫人名字叫什么?”
“我本姓罗,叫罗梦然。”
他拿起帕子收起来,“罗姐姐,帕子不妨等我今晚回家帮你改改?针法有些复杂,我得细细看看。”
段和芬坐于一旁望着,心里稍稍松了一口气。
赵将军的新妇明事理,也不枉她今日特意带着人来寻她,想帮着罗梦然解决问题。
要不然她整日体谅夫婿,若是夫婿不知没放在心上,那个一心都扑在军营里的夫婿,往后又怎么会体谅她的不易。
赵临川瞥了一眼段和芬的神色,心中也明了为何今日她非要自己来吃这碗茶。
妇人之间好开口,就算他不问,她们也会开口的。
他端起茶,郑重地饮了下去。
届时,戏园子的门突然被人给撞开,站在台上还在唱曲儿的角和吹啦弹奏声都停下来,把视线落在那位不速之客身上。
一个书童打扮的小厮,不知被谁创到,创开了门。
他哎哟着挣扎爬起,朝她们赔了个不是,撒开脚丫子追了出去。
“哎哟,我的公子啊,你今日要是打了架伤到哪,我怎么跟老爷交代啊!我的祖宗,老天爷哟!!公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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