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那张熟悉的脸，大黄的呼吸放缓了。
理智告诉他面前的猫耳青年不是他熟悉的那个人，毕竟是他亲手把那人放入棺材中的；但心中有一种冲动想让他把眼前的猫耳青年和那熟人的幻影重合在一起。
理性和感性在脑中互搏，让大黄的呼吸都不由自主加重起来。
直到他注意到青年同样诧异的目光，才重新冷静下来，露出了笑容，不动声色地夹起了毛茸茸的金色大尾巴。
猫耳青年是他以前熟悉的也好，不是也罢；保险起见，他都不能在那猫耳青年面前暴露自己金毛犬的身份。
李华生前从未见过自己长什么样，他看着狗青年眼中的猫耳青年，难以置信地对着视网膜中的倒影捏自己的脸。
软软的，弹弹的，同时肉色的表面上散布着星星点点的雀斑，原来这就是他的脸啊。
直到狗青年抓住他的后颈，李华才意识到他都快贴到狗青年脸上了。
回神的一瞬间，被他忽略的狗味瞬间卷土重来。
头顶的耳朵随着尾巴毛的炸起压到了蜷曲的黑发中。
他拼命舞动四肢挣扎起来。
尽管他变成了人，但是人形的他依旧比狗青年矮小不少。
直到他挣扎到四肢无力地垂下，他的后颈还是被狗青年牢牢提着。
“小猫咪，闹累了吧，闹累了咱们走。两天内伤害两个居民，在工作时间内变兽形。你闯了不少祸，需要跟我走一趟。”
他被提着命运的后颈转了过来，对上了狗青年那瘆猫的职业假笑。
尾巴上的毛无力地炸了炸，他被狗青年放到了地上。
“混——”想到自己现在说出口的是人话，李华猛地止住了口，装作摸被抓红的后颈，嘟囔道:“你的兽形是什么，怎么人形那么高？”
“狗。”
不知是不是他的错觉，狗青年没有转头，脚步一顿。
“我知道你是狗，我的意思是你是什么品种的狗？”
“狗。”
对方不假思索地重复着仿佛提前准备好的答案。
“你，呜——”
狗青年突然转身蹲下，把食指堵到了他的嘴唇上，嘴角上扬，却让人看不出喜怒，“嘘——小猫咪，你不觉得你作为被抓捕对象话有些多了吗？”
本来李华不想多说什么了，毕竟他也觉得自己不对劲。为什么他会唐突地对一个陌生狗刨根问底，他不该这样。
而且到了陌生的兽人社会，他还是老实听话比较明智。
可风吹过，带着一根带着浓重狗味的狗毛落到了他的身上，怒气伴随着尾巴上的毛不受控制地上扬。
看着重新把后背留给他向前走的狗青年，李华蓄力向前扑去。
“混蛋狗青年——喵呜——”
他刚迈出一步，后腿上的伤口就好像火辣辣地烧了起来，疼得他没忍住叫出了猫叫。
脑子又烧得晕乎乎的，他没保持住平衡脸朝下摔到了地上。
“怎么了，小猫咪，四只腿控制不好，两条腿也控制不了吗。”
狗青年的声音戛然而知，取而代之的是慌乱的脚步声和更加浓重的狗味。
他警惕地抬头，只见狗青年的鼻翼翕动着，目光往他腿上落去。
忍着痛缩回腿，李华憋着疼出的泪虚张声势道:“滚，别靠近我。”
他当然知道这时候当然是要乖乖接受帮助，可狗味把他内心中的不安放到了最大。
这个陌生狗帮助他是要干什么？
落到狗青年背上的一刹那，他张了一半的嘴停住了。
狗青年并没有提条件，不顾他的拳打脚踢把他背到了背上。
“小猫咪，你乖一点，你已经发烧了，我先带你去医院。你要是伤口感染死掉了，我是要被上司罚钱的。”
听着狗青年直白的温柔解释，他喵呜一口咬了上去。
“小猫咪，松口，咱们到医院了。”
狗青年带着笑声颠了颠他，似是想把他颠下来。
一路颠簸，李华的嘴早已经咬麻了，但是白感动后的怒气在狗味的加持下持续燃烧着，他愣是坚持着没有松口。
“嘬嘬嘬，小猫咪，松口，吃猫条了。”
李华轻蔑地甩了甩头，心道:你糊弄糊弄普通猫还差不多。差不多？
一抬眸，一个长长的包装带带着致命的香气勾着他的魂。
扑向猫条的瞬间，他又被熟悉的大手抓住了命运的后颈。
狗青年笑嘻嘻地把他往医院拖去，一路上李华也没有闲着，拼命吃猫条。
毕竟吃饱了才有力气和狗青年继续战斗。
可闻到医院消毒水味道的一瞬间，口中的猫条瞬间失去了味道。
几个穿着白色衣服的人走来，把他按住，拿着平冷的器械向他戳来。
冰冷器械触碰到皮肤的一瞬间，他扔掉了手中的猫条。
那天，妈妈也是给了他一根棒棒糖，把他送到了一个充满着消毒水的地方，一些人用冰冷的器械划开了他的身体。
他没有反抗，因为妈妈说过，这叫“手术”，这是为了他的病好。
可之后，他再也没听过妈妈的声音了。
妈妈把他扔在了那里。
不要。
不要扔下我。
“喵呜！”
猫条落地，他手上冒出锋利的指甲朝医护人员抓去。
兽人医护人员们尖叫着跑开了，一片混乱中，狗青年终于有些情绪波动的声音传来:“小猫咪，你疯了吗？”
“不要扔下我！！”
抱着头，李华慢慢睁开了被泪水糊住的眼睛。一片模糊中，狗青年笑嘻嘻的脸渐渐清晰。
哪里有什么妈妈？
意识到自己失态了，李华有些愧疚地垂下了头，准备迎接狗青年的责备。
“我没有扔下你。你的伤口里有小石子，医生要用镊子把它们夹出来。”
垂着头，他呆呆地看着自己占着血的指甲慢慢往回收去，一双带着抓痕的大手闯入了他的视野，大手退去，刚才掉在地上的猫条躺在了他的手中。
他有些意外地抬头看向了狗青年，“你不生气吗？这次是我做的太过分了。”
“抚慰犬是我的工作之一。时刻保持情绪平稳，露出微笑是我的职责。”
握着猫条的手渐渐收紧，李华暗自掐了几下自己，警告着自己心里那蠢蠢欲动的期盼。
你在期待什么？没有人会无缘无故对你好。
似是见他冷静了，医护人员们重新围了上来。
看着猫耳护士手臂上的抓痕，李华的耳朵和尾巴愧疚得一同垂了下去。
猫的**让口水在疯狂分泌着，但是他还是向护士伸出了握着猫条的手，愧疚道:“对不起。”
一个小时后，李华拖着裹满绷带的腿，一瘸一拐地从医院门口走了出来，狗青年那带着笑意的声音从背后响起。
“小猫咪，你真行，又抓伤了一个兽人。今晚你再怎么难受都要跟我去警局走一趟了。我背你？”
他果断拍开了那让他情绪易激动地狗味大手，往前卖力地走着，气喘吁吁道:“不用对我这么好，我不去需要。”
狗青年摊了摊手，顶着一张笑脸不紧不慢地跟在他身侧。
到了警局后，李华已经累瘫了，连狗味都不能让他情绪激动半分了，狗警察们让他干什么他就乖乖配合。
倒是狗警察们激动地围成了一圈。
“你验证他爪纹了吗？”
“验证了，查无此猫。”
“你验证他的照片了吗？”
“验证了，查无此猫。”
“……”
围在他身边的狗警察陷入了短暂的沉默。
良久，一个狗警察发话了，“大黄，你先来审审他。”
见狗青年走来，李华倏地抬起了头。
“小猫咪，怎么了？”
“没，没什么。”
看着狗青年的笑脸，他惶恐地低下头，不淡定地重新趴在了桌子上。
“小猫咪，接下来我要问你一些问题。你乖乖配合我们就能尽快结束。问题一，你的名字是什么？”
“李华。”
他爬在桌上乖乖配合道。
“小猫咪，我知道你是狸花猫。我在问你的名字。”
“不是‘狸花’是‘李华’，木子李，繁华的华。”
不知是不是他的错觉，他觉得大黄的眼睛睁大了几分。
“好，好的，李华。问题二，你的住址？”
李华一下紧张起来。
兽人和人类的矛盾那可不是一般的深，他不敢想象如果暴露自己是人类变的会怎样。
良久，他装傻道:“我失忆了。我一觉醒来就发现自己在兽人社会了，我连自己是兽人都不记得了。”
大黄一下合上了厚厚的问题本，看向了审讯室外的狗警察。
配合上刚才的“查无此猫”，他的这套说辞似乎很有信服力。
审讯室外的狗狗们频频点头，甚至还有一只狗狗抹了把眼泪，似乎都信了他是一个被从小被非法囚禁，虐待致失忆的可怜猫猫。
“行，大黄，你先出去吧。我再问他几个问题。”一个类似警长的狗警察道。
大黄出去的那一刻，李华立刻抹了把汗，把刚才听到大黄名字那一刻的震惊暴露无疑。
趴在桌上，他听着狗警长的长篇大论，心不在焉地配合着点头。
我在想什么啊，明明有很多的狗叫大黄。
况且我的导盲犬只是一只普通的狗。
李华在心里谴责着自己，又配合狗警长的话点了点头。
出警局门的一刹那，大黄就喘着气靠在了墙上，棕色杏眼中的笑意全无，看着星星自言自语道:“我在想什么，明明有很多的兽人叫李华。况且我的主人是个已死的人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