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景明去往前厅,离得老远就能听见宴席上吹拉弹唱以及宾客孩童热闹欢笑的声音。
穆景明作为城主,也作为穆家主脉最强之人,亲自为穆岚束发加冠(简化版),叮嘱一些劝学、修身、立世之道(管家给的词有点多,好在他有小抄),再在席间向宗族长辈介绍儿子的品行学识,接受亲友的祝贺与期许,再送个文房四宝家训典籍等带有寓意的礼物,这次的生辰宴就算告一段落。
席宴上没什么意外发生,一切都很顺利,穆景明虽然是第一次参与这种繁琐的古代仪式,但有管家和安的提前安排,他全程都不用操心。
穆岚平时和他这位父亲习惯呛声,说不了两句话就要吵起来,现在竟然也能维持住表面的父慈子孝,在外人看来倒真像是一对和睦默契的父子。
正值盛夏,阳光明媚,万里晴空如洗,风携暖香扑到人身上,温暖又舒适。
如果不是身处于这随时会有性命危险的陌生小说世界,穆景明想,他会找一处山清水秀的度假山庄,坐在树下阴凉的躺椅上吃水果睡大觉,而不是跟着这一群陌生人虚与委蛇。
“城主大人,令郎一表人才,侠肝义胆,城主后继有人,真是可喜可贺啊。”
“谬赞了,这孩子心性尚嫩,日后还需严加管教,教他沉稳行事才是。”
“哎,”来人不赞同道,“我都听说了,穆公子前些时日在街上见义勇为,亲自救治了一对父女,还将人送到了穆医师那里,可真是费心了。如今满城都在夸赞穆公子呢,真是年少有为,懂得怜香惜玉呢。”
穆景明要是这时候还听不出他的阴阳怪气就白在商场上打拼这么多年了。
他皮笑肉不笑,看着那人指向一位正和穆岚交谈着什么的美髯中年,听他道:
“穆智敏说起来还是穆公子的表兄呢,他医术不错,人也谦逊……”
穆景明打量那人,身材高瘦,一身藏青直裰,胡须垂到颈部随风飘扬,远远看起来不像是大夫,倒像课本上的诗人,有种当官的气场。
像是感受到了穆景明的视线,那人侧头望向这边,见是城主大人,便低头行了个礼。
穆岚在他身边见到这情景也看向了穆景明,只对视一眼便有些心虚地移开了视线,顺便把行完礼的穆智敏也给拉走了,转眼就不见了人影。
穆景明挑眉,虽然不知道是什么事,但看这位平日里对他嚣张至极的便宜儿子这般情态,恐怕不止发生这点事。
身边这老头还在他面前唠唠叨叨,夸一句穆智敏就要暗中嘲笑贬低一下穆岚,穆景明挑挑拣拣地听着倒也弄清楚了前因后果。
知道孩子就是正义感爆发爱管闲事,偏偏有些闲着没事的嚼舌根,搞坏了两个小孩的名声,不算什么大事,穆景明就有些不想听了。
虽说原主平日里对这儿子是很严格,但他是他爹啊。
这老头什么毛病,在人亲爹面前、在人儿子的生辰宴上说儿子的坏话,这人老糊涂了吧?
就在穆景明想开口骂两句这人为老不尊时,和安悄无声息来到他耳边低声说了几句。
穆景明抬手,止住了老头的絮叨。
听完和安的话,穆景明面上没什么变化,只对这老头说了句:“年纪大了就退休吧,心宽些颐养天年。免得视听昏聩,言语失当,累及家人。你新得麟儿不易,多顾着些,别叫孩子生分了。”别整天盯着别人的儿子说三道四。
老头瞬间面色涨红又泛青,他倒是想反驳,但想到这人是城主就又将话吞了回去。
穆景明可不管他会不会在这里被气到心肌梗塞,反正这里医师这么多,随便哪一个都有把老头从鬼门关拉回来的本事,没准他躺一躺身体还更健康呢。
穆景明叫和安在宴席上代为主事,他则从后门出去,快步穿行假山回廊,来到地堡暗门。
他开门进入地下,来到广场,发现所有的门库大开,灯火通明,那几位负责平家公子的医师已经就位,却只站在一旁没有动作。
穆景明见府卫已将各个路口严密看守起来,便径直来到平公子所在,发现他脖颈处的血已凝稠,颈动脉被划开一个大口子,早已没了生机,尸体都已经僵硬青紫。
他打开圣物面板,发现【生命值】(转赠)的附近人选已经没有了【平星昭】这一选项。
穆景明皱眉,这系统面板就这一点不好,谁都可以成为生命值转赠的对象,但当有人生命即将消逝,面板也不会给人发出警报提示。
如果系统有申诉反馈按钮,穆景明一定会把它按烂!
“抓到人没有?”穆景明沉声问道。
两名医师低头默不吭声,身后的三名府卫面面相觑,支支吾吾。
穆景明回头,“说。”
中间那位看起来稍年长严肃的府卫上前一步,行礼回道:“今日地堡看守并未发现异常人员,只有……”
那府卫抬头看了眼穆景明,似是犹豫要不要说出口,见穆景明眼神冷厉,府卫再不敢隐瞒,
“只有穆岚公子下来过。”
穆景明:?!
他下意识的反应是不可能,穆岚都不认识平星昭,怎么可能会要杀他。
但他想到席宴上穆岚那心虚的表情,以及,花宜。
穆岚和平家没仇,但花宜不一定,以他在平家的经历,想要杀平家唯一的儿子来报仇,好像也不是不可能,
毕竟他是有仇必报的主角受,原著中还将平家灭了满门。
但穆景明内心还是很快将这个想法否决了,他了解花宜的为人,就凭他们相处的这一个半月——不是原著中那个杀伐果决睚眦必报的主角受,而是他亲自相处所了解的这个人。
善良,柔软,聪慧,坚韧,像流着糖心的白馒头。也像春天的小草,只要给一点生存的水源和土壤,他就能顽强地破土而出,迎风招摇,向往新生。
如果说是他在潜移默化让穆岚杀掉平星昭,那更不可能了,凭花宜现在出口成书的死脑筋,让他去鼓吹别人杀人,穆景明实在难以想象。
地堡气氛一时陷入死一般的寂静,无人再敢说话。
穆景明沉吟良久,吩咐道:“按住消息,今日之事不可传出地堡半步。去让人通知上面,晚上留所有宗族过夜,我今夜要宣布一件重要的事。两位医师继续留在这里,至于你们,”
穆景明看向跪成一排的府卫,“看管不严,污蔑少主,按府内刑规,自去领罚。”
有人抬头想求绕,被中间的府卫按了下去。
穆景明等了一会儿见无人有异议,转身便走向存放圣物的宝库。
见里面东西并没什么损失,只墙上挂的上年头的剑不见了,装圣物的盒子也空了,
……圣物盒子?
空了?!
穆景明闭上眼,感知全面铺开,一股无形的气流从他周身散开,蔓过地堡各处、向上扫过城主府各个角落,终于在府内边缘的一个角落发现了圣物的踪迹,此时它还在移动。
穆景明睁开眼,就要去抓住这个胆大包天的盗贼,和安突然从入口跑了下来,额头满是汗,着急道:
“主上,小主子不见了!”
穆景明:头疼.jpg
*
穆岚此时背着把剑,唇上贴了胡须,脸上糊了层保管亲爹来都认不出的厚厚的黄黑粉作中年侠士装扮,和花宜一人牵了一匹马,悠闲地走在金城的街道上。
金城位于流云城正北方30多公里,是北方商埠之一,也是边陲重要防线之一,再往北就是突厥人的地盘了。
穆岚和花宜不敢孤身进入大漠荒原,所以这里就是他们北方的最后一站。
事实证明,他们也不虚此行。
两交界的镇上铺子挨着铺子,南边的丝绸、茶叶堆在檐下,北边的皮毛、药材捆成垛,挑夫扛着担子穿街走巷,各种从没见过的花样玩具布匹、竹器铜饰香料摆在路边摊上,各色从未见过的人种与服装看得人眼花缭乱。
花宜紧紧攥着布包中剩下的银钱,防止穆岚掏钱如洒水,将二人回家的路费也花光。
这不是没可能的事。
虽然两人都没多少出门花钱的经验,但花宜知道一根金条绝对够他们半年的衣食住行,而不是像现在仅仅过了六七天他们就已经在使用第二根金条兑换的银钱了。
“花……符宜兄,你不觉得这玩意很有巧思吗,只要拧几下尾巴,一只木头做的雀鸟等片刻就会发出鸟鸣。”
“买一个嘛,多好玩啊。”
摊贩也跟着花口夸赞,“侠士真是好眼力,这可是十分罕见的自鸣鸟,只要转满机关三圈,三个时辰后它就会发出清脆的鸣叫。如此稀有的机关整个金城恐怕也只在我这里有,侠士走过路过可不要错过了呀。”
穆岚:眼巴巴~
花宜:“……多少钱?”
三个时辰后,在客栈房间等到天黑的花宜和穆岚也没听到那只机械鸟的鸣叫。
花宜怒而站起,指着那只智障小鸟憋半天,最后骂了句:骗子。
穆岚:……在沉默和同仇敌忾中没忍住憋出噗呲一声笑音。
花宜转头,怒瞪.jpg
就在穆岚绞尽脑汁想着要如何安抚花宜解释自己的情不自禁时,窗外突然传来一阵猫叫。
两人打开窗户正要向外看,一只黑色猫猫头探了进来。
花宜惊喜地睁大了双眼,伸手将小猫抱了进来。
穆岚也欣喜地想摸摸猫头,结果被猫一爪子拍开。
穆岚也不恼,嗓音欢快地问:“和小黑长得好像哦,黑猫都长一张脸的吗哈哈哈。”
不怪小黑猫不给他摸,花宜摇摇头,“这就是小黑!”
穆岚震惊:“什么?!你怎么认出来的?!”
“不对,小黑不是给小童让他好好照顾的吗,怎么它会跑到这里来啊?!”
花宜也有些担心了,这么远的路如果是小黑猫自己走过来的话,爪子岂不是都要磨出血了?
他紧忙将怀中猫猫的小爪子抬起来查看,发现虽然有一些伤痕,但并不严重,只要清洗上药,好好休养几天就能恢复。
但这也给花宜心疼坏了。
他又想检查下小黑猫身体的其他部位,这时怀中的小猫不干了,挣扎起来跳到了窗边的桌子上,又用猫头顶着窗沿示意他们开窗。
两人虽然不明所以,但还是照着小猫的意思将窗户打开,猫猫快速地跑了出去,吓得花宜将窗户大开,探头出去生怕小猫跑了就不再回来。
但很快,小猫就叼着一个几乎有它脑袋大的小破布包,晃晃悠悠地回来了。
进屋后花宜关好窗,和穆岚一起看着这小包裹疑惑不已。
穆岚率先开口发问:“这东西你哪偷来的?”语气虽严肃但一听就不是真的质问。
小猫低头舔爪子不搭理他。
花宜对小包裹不感兴趣,见小猫风尘仆仆,不仅瘦了毛都被灰尘弄脏不少,就起身打湿毛巾,想给小猫擦一擦。
穆岚忍不住好奇,见一人一猫都不想动,他直接自己上手将包裹拆开了。
结果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
这是……什么怪兽?还是个印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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