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安瑞将自己裹得严严实实，和穿着单薄的卡斯蒂尔来到中央医院就诊室。
在做完主治医生开好的几项检查后，安瑞眉头轻皱，朝坐在对面的克里兰说：“医生，这次除了来复查，还有件事想问一下您。”
他抬手指了指自己锁骨处：“从昨天开始，我的虫纹和尾椎处就有些难受，有种发热酸胀的感觉，这是正常的吗？需要再做其他检查吗？”
他尾椎处有一根虫族特色雄虫专属尾勾，此时缠在腿上，被困在裤子里轻微摇晃。
其实雄虫的尾勾大多裸露在外，尾勾对雄虫来说只是一个器官，没什么见不得虫的。
只是安瑞十分不适应雌虫们看向他尾勾的视线，那种走到哪跟到哪的火热视线，让他总感觉这些雌虫会扑上来抓着他的尾勾嗦。
克里兰仔细看了看安瑞的检查报告说：“这是正常情况，之前说过，您的雄虫信息素之前都处于被压制状态，没机会成长释放，现在您的信息素紊乱症正在逐渐稳定，信息素和身体也会逐渐变得成熟。
这期间，您的情绪大概会受到一些影响，变得暴躁易怒，破坏欲上升。不过不用担心，只要维持现状，保持心态平和情绪稳定，不要受太大刺激，大概两个月内紊乱症就能好。”
安瑞松了口气，又问了注意事项，随后起身拿着检查报告，温声说：“好的，谢谢医生，那我就不打扰了。”
克里兰医生看着安瑞离开诊室的背影，摸了把自己半秃头顶，如果自己再年轻一些，一定会主动追求这位雄虫阁下。
这位来自荒星的雄虫阁下性格非常好的消息在住院期间传遍了整个医院，不仅待虫温和礼貌还积极配合工作，长达几小时的全身检查也没有撒泼打滚、生气不耐烦。
哪怕这位阁下的身世家境也算不上优越，可C级的精神力加上耀眼的外貌，温和友善的性格足以让众多雌虫倾心。
克里兰微微摇了摇头，将这点心思放下，刚要开始接待下一位患者，就听到诊室外面传来嘈杂的虫声。
此时的安瑞被卡斯蒂尔护在身后，看着走廊前方混乱血腥的一幕。
他带着检查报告从诊室出来，刚准备和卡斯蒂尔离开医院去逛一逛商场，就看到前方走廊里冲出来一只半虫化，半身浴血的高大雌虫。
那只雌虫上半身勉强维持成人形，胸部以下却是蜂类的虫形态。安瑞分辨不出是什么蜂种，只能看到雌虫身侧伸出四条钢铁般的虫肢，这四条虫肢撑起雌虫半虫化后硕大的腹部，带着冲天的血气在走廊里横冲直撞，所过之处满是鲜血。
雌虫像是还未完全失去理智，嘴里不停念着什么，走廊里的医护虫试图上前阻拦，却被雌虫化成虫肢的双臂击退。
安瑞被眼前的场景惊的呆在原地，浓烈到发臭的血腥味令他头疼胸闷，雌虫混乱暴躁满是杀意的精神力冲击着他本就不稳定的信息素，这种超出他世界观的半人半虫态让他在此刻无比清楚的认识到，自己真的来到了一个由虫子构成的世界。
“卡斯蒂尔……这是什么？”
他嘶哑颤抖的声音在这场混乱中太过微弱，幸好卡斯蒂尔在防备雌虫攻击之余一直关注他的情况，没有错过这个问题。
听到安瑞的问题后，卡斯蒂尔神情漠然，语气冷漠：“精神力暴动，看他这样子，精神海状态大概是极危。阁下不用担心，医院配备了完善的警戒措施，三分钟后这里就会恢复平静。”
安瑞被他话语中的冷漠冻得浑身打了个颤，他盯着被数十只化出虫铠的警卫雌虫用高压电流，枪械围攻的半虫化雌虫，喃喃自语地说：“精神力暴动……他还能活下去吗？”
卡斯蒂尔没有立刻回答，冷眼看着那只雌虫被警卫雌虫们打断虫肢，浑身绑满带有高压电流的束缚带，拖着离开了走廊。
雌虫被拖拽的血迹在医院地板上划出一条血路，逐渐消失在走廊另一端的昏暗处。
医院的清扫机器虫开始忙碌，清洁水消毒剂的味道在走廊内蔓延，将几分钟之前发生的一切抹去。
“他会死。”卡斯蒂尔垂着眼，接过安瑞手里装有抑制贴和检查报告的袋子，轻声说：“阁下不是想去商城逛一逛吗，现在可以走了。”
安瑞愣怔了一下，不自觉地跟上卡斯蒂尔向前走的脚步，却在迈出第一步的时候腿软的趔趄了一下。
克里兰站在诊室门口看完这个突发事件，看到这一幕开口说：“阁下要休息一下吗？刚才的精神力暴动可能会对您的信息素紊乱症造成一定的影响，稍微休息一下再走吧？”
卡斯蒂尔仔细观察安瑞，听到他剧烈跳动的心跳声，看见他脸上还未消失起的恐惧和茫然，低声说：“阁下先休息一会儿？”
安瑞转头又看了一眼半虫化雌虫消失的地方，默许了卡斯蒂尔将他牵进诊室的动作。
诊室的门紧闭，走廊的混乱被平息，像是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安瑞捧着卡斯蒂尔递来的保温杯，眼神直愣愣的看着地板。
今天是他来到虫族的第十天，一直被安瑞下意识忽略的现实被那个半虫化的雌虫当面戳破。
外表和人类一样的雌虫是可以变成巨大虫子的虫族！
安瑞眨了眨有些酸涩的眼睛，脑袋里的想法乱糟糟的缠成一团。
他要在虫族正常生活，不久后就要或被逼、或“自愿”的和一只陌生的、可以变成巨大虫子的、外表为男性的雌虫，结婚，度过后半生！
安瑞小声倒抽了一口凉气，捧着保温杯的手微微颤抖，被世界意识强化过的精神力在此刻发挥了作用，刚才看到的那只半虫化雌虫的画面在脑海中不断重现。
浓烈发臭的血腥气，六只虫肢上纤细尖锐的毫毛，硕大臃肿的蜂种腹部，还有雌虫半虫化后等比例放大的恐怖复眼…
他不想一直回忆这个画面，可脑袋不受控制的开始回忆起自己刚到虫族时的画面，废墟里碎成一地的虫肢和半虫化雌虫在这一刻画上了等号。
那些被撕碎的虫肢不是异兽里的分支，是雌虫的遗体。
原来虫族文里的“虫”是真的虫子，不是拥有虫族血脉的另类进化版人类啊……
“阁下？你还好吗？”
安瑞乱七八糟的想法被打断，抬头就看到克里兰一脸担心的看着他。
“没事。”安瑞靠着座椅靠背，良久才问：“医院里没有精神治疗师吗？那个雌虫为什么还会精神力暴动。”
克里兰叹了口气：“有，医院的精神治疗师每个月的治疗名额很少而且等级都不算高，只能对精神图景起到短期清除效果。
想要将精神海状态为极危的雌虫治疗好需要雄虫阁下进行多次精神疏导修复，才能彻底将雌虫精神海中的污染清除。一次精神力疏导的价格平民雌虫们就负担不起，更何况是多次。
那位军雌还有一个生病住院的弟弟，住院的三年里一直靠治疗仓维持生命，可能是因为这个原因那位军雌才没有多余的资金请治疗师吧。”
过了一会儿，克里兰收到同事发来的消息，暂时离开了诊室，在他离开后，卡斯蒂尔忽然开口说：“那个雌虫是我以前的下属。”
安瑞抬头看过去，卡斯蒂尔倚靠着窗台，低头看着地面说：“他弟弟患有基因病，从小靠医疗舱续命，他因为缺钱调去了前线，这次回来应该是想安顿好后事。”
卡斯蒂尔看向安瑞，嘴角僵硬的扯了一下，平静的说：“不要多想，帝国每年有近千万的军雌死于精神力暴动，军雌支撑不住，察觉到控制不了自己的时候，就会让战友将他们丢到有异兽的星球，让自己在生命最后一刻为帝国贡献一份力量。
这是军雌的命。”
安瑞愣怔的看着他走过来，眼角被长有薄茧的拇指轻轻擦过，他这才意识到自己不知不觉落了泪，一直缠在右腿的尾钩因为受到惊吓的缘故缠的特别紧。
“休息好了就走吧，一会儿克里兰还要接诊。”卡斯蒂尔收回手，转身就想离开诊室。
安瑞眼疾手快的拽住他的衣摆，仰头低声问：“那个雌虫精神力是什么等级？”
卡斯蒂尔被衣摆传来的微弱力道定在原地，听到安瑞的话惊讶地说：“B级，你该不会…”
“是。”安瑞干脆利落的点头，肯定他没说出口的猜测：“我想试试看能不能把那只雌虫救回来。”
卡斯蒂尔一时无言，傻愣在原地看着他，眼神复杂的像看到什么不可思议的东西一样。
安瑞见他愣在原地，看着自己数次开口不出声，歪着头笑问：“需要这么惊讶吗？…不过，我以前从未做过精神疏导，嗯…隔空疏导也不会，可能需要虫来讲解一下？”
卡斯蒂尔声音低哑，红宝石一样的眼瞳被银白色的浓密睫毛遮挡，看不出什么情绪：“比纳尔家情况可怜复杂的雌虫比比皆是，你救不了所有雌虫。”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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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第 7 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