忘川河畔，仙雾缈缈，江面波纹阵阵，彼岸花轻轻摇曳。

“这是忘川河，划分阴阳两界，是经过黄泉路之后的最后一条河。”鬼掣看着忘川河，忘川的江风吹起了她的头发。

忘川河上，一座奈何桥，两处彼岸花。

“当灵魂渡过忘川，便忘却生前种种，曾经的一切都留在了彼岸。”鬼掣蹲下身来，采下一株彼岸花，在陆璃面前摊开，“往生者就踏着这些花的指引通向六道轮回。”

彼岸花是忘川河畔唯一的花，花叶两不相见，生生相惜。

陆璃接过那株彼岸花，她仿佛通过这朵花看到了一个人的一生，鬼界有风吹过，手中的彼岸花飞向了奈何桥，去寻找它前世的人。

那株彼岸花飞到了那人的肩头，伴随着前去轮回的人，祝福那人来世一路生花。

陆璃还是第一次见到这样的场面，被这样的景色美到失语。

鬼掣在前边走，慢慢停下了步伐，转身抬头问陆璃：“陆璃，我可以牵你的手吗？”

“嗯......好啊。”陆璃将手伸到鬼掣面前。

她没多想，鬼掣现在只是个女童，又不是女同。不需要过于抵抗肢体接触的。

鬼掣牵起陆璃的手，她的脸有些微红，甚至有些不敢看陆璃，只是在陆璃前面，带着她走着。

“陆璃。如果，我是说如果。”鬼掣垂下脑袋，心里反复纠结，终于还是委婉地想出了一句话，“你的爱人在鬼界工作，你愿不愿意和她在这里一起生活啊？”

“爱人？”

“嗯......”

“会啊。”陆璃毫不犹豫地回答，“我喜欢的人，她无论在哪里，无论做什么，只要她喜欢，我都会支持她。”

“嗯。”鬼掣点点头，低下了脑袋，浅浅地弯起嘴角。

鬼掣回头偷偷看陆璃，她眉心的一点红印依旧清晰，心情却有些复杂起来了。

两人牵着手在忘川河边走着，陆璃看着鬼掣的背影，又看着忘川河面倒影的两人，感觉这幅场景在哪见过似的。可她记不起来了。

“鬼掣，你的前世是怎么样的啊？”陆璃看着在奈何桥上单向往前的人们，不禁有些好奇鬼掣的过去了。

“我的过去，没什么好说的。”鬼掣牵着陆璃的手，与她一起看河畔桥上，阴阳昏晓。

“哦......这样啊。”陆璃立刻闭上嘴。

她不该问的。鬼掣选择留在鬼界任职而不去投胎，一定是因为她做人的时候人生太不顺了，这样问她，就是在往人家心上插刀。

“陆璃，如果有机会的话，我一定会和你坦白的。”鬼掣看着陆璃的眼睛，坚定而认真。

“嗯......好啊。”陆璃看着她的眼睛，垂下了眸。

其实她也不是一定要知道。

她选择做的朋友，无论她拥有怎样不堪的过去，她都不会计较。只要两人互相真诚以待，她就不会相信任何外界的人云亦云。

“那鬼掣，鬼王是个什么样的人啊？”陆璃转头，看向身后的无常街，无常街上，亮起了盏盏长明灯。

每隔一段时间，无常街上的通幽集市就会开启。通幽集市，即鬼市，鬼市开启之时，百鬼夜行。

“呦，大王，好巧啊。”一个黑长直姐姐扇着团扇，向她们迎面走来。

“大王？大王在哪里？”陆璃听到了那女人的话，反复转头找她那心心念念的鬼王。

“不知道啊，大王在哪里？”鬼掣一个机灵，马上把手放在额头上，陪陆璃一起找，“看错了吧，根本没有啊。”

黑长直姐姐露出尴尬的笑容，但还是走到了鬼掣的身边，想问她到底是怎么个事儿。

陆璃转过头来，看见了黑长直姐姐，向她微笑：“小姐姐，你好啊。”

“你好你好。”黑长直姐姐狂扇着扇子笑，她的目光垂落在鬼掣和陆璃牵着的手上，然后看着鬼掣，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甚至用另一只手向鬼掣比了个OK。

“？”陆璃表示不解，但看样子鬼掣和这个人好像很熟悉的样子。

“她是孟婆，稀有的高阶鬼。”鬼掣轻咳一声，睁开一只眼，示意了一下孟婆，“是大王的得力助手，也是我的......同事。”

“孟小姐，你好你好。”陆璃伸出手要和孟婆握手。

“不比如此客气，叫孟婆即可。”孟婆犹犹豫豫地伸出手，见鬼掣没有不让她握的意思，就轻轻握了握陆璃的手指，以表尊重。

“我叫陆璃。”陆璃笑着和她介绍，“我是鬼掣的朋友。”

“嗯。”孟婆看了看鬼掣，又看了看陆璃，露出了姨婆笑。

陆璃不明所以，但是鬼掣说过，她只是一个普通的低阶鬼，能结交到这样厉害的高阶鬼，实在是不容易。

“鬼掣，你能结交到孟婆，可真是厉害。”陆璃夸赞鬼掣。

孟婆急了：“唉～不敢当不敢当。”

鬼掣红着脸又轻咳一声，指责孟婆：“有什么不敢当的？你业务做得很好。”

孟婆笑着道：“谢谢谢谢谢谢。”

鬼掣见陆璃迷糊又蠢笨的，就拉了拉她的手指：“喂，陆璃。好不容易见了高阶鬼，你不想问一问，向她求教求教吗？”

“哦，好。”陆璃想了想，将心中的疑惑说出了口，“孟婆，我以前听说，在投胎前，得喝下你的孟婆汤然后再入六道轮回，每天这么多人投胎，你煮汤会不会很累啊？”

“不会。”孟婆轻摇小扇，但江风适宜，她并不是热的，是说话的时候有些紧张，“我们的孟婆汤成流水线生产，效率高产量大。而且有很多种类，满足各个年龄段使用。比如，我们会在彼岸花里植入孟婆汤化肥，在花飘到来者肩头的时候，会消散那人前世的记忆。”

“嗯，一些婴儿老人，喂不进去的就只能用这种方式了。残疾的、看不见的还需要鬼界的基层工作者帮忙渡过桥。”鬼掣负手道，“但并不是所有鬼都愿意干这份活，所以大王想了个办法，基层工作可为简历镀金，以后能提高留在鬼界任职的竞争力，这样就会有很多鬼愿意来干了。”

“原来如此......那这里种遍了彼岸花，经过的人闻到花香之后，会不会直接失去记忆啊？”

“不会。”孟婆道。

“每一株彼岸花都对应着一个人的记忆，它散发的香味也只会消散那人的记忆。”孟婆道，“现在彼岸花香就能将普通人的前世记忆消除得差不多了。”

“那什么样的人还需要喝孟婆汤啊？”陆璃不解。因为她方才经过奈何桥的时候，有人还是捧起汤碗喝了整整一碗。

“有很强烈的执念的人。”鬼掣回答道。

“不过这种情深或者仇深的人，往往很有当鬼的潜质。”鬼掣弯起嘴角，“他们是中高阶鬼的潜在修炼鬼才，要喝汤就要登记报备的。”

“原来如此。”陆璃看着奈何桥上源源不断的人，踏上桥的人，大多都失去了意识，只是按着惯性往前走着。

有老人摔倒，旁边穿马甲的鬼重新扶他走过桥；有小孩啼哭，穿着马甲的鬼就抱着他走过桥；有人口中偷偷含着财宝要偷渡过桥，穿着马甲的鬼就用孟婆汤喷雾向他怼脸喷，然后把他的嘴掰开，将财宝拿出来放进篮筐里，推了那人一把，他就神志不清地过桥去了。

一切都是那么有规律。陆璃捂嘴笑了起来：“你们鬼王还真是个人才。”

孟婆不知如何作答，倒是鬼掣急于反驳：“那也是鬼才！”

孟婆也笑了，她轻摇小扇，看着旁边的鬼市燃起无数的长明灯，对她们道：“鬼市就要开始了，那里一唱戏的鬼唱得可好了，不去看看吗？”

“好啊好啊。”陆璃很激动，她方才看着很多鬼提灯进鬼市的时候，就觉得无常街比她和鬼掣前面走的那条更好看更热闹。不过她还是要询问一下鬼掣的意见，“鬼掣，你想去吗？”

“当然陪你去喽。”鬼掣负手，斜睨了陆璃一眼，“鬼界我都走烂了，这次出行本就是带你来逛的。”

鬼掣看了孟婆一眼，孟婆从口袋里拿出两块双鱼玉佩，交给鬼掣。

“那大......没什么大事，我就先走了？”孟婆对她们道。

鬼掣接过来，将其中一个佩戴到陆璃身上，她“嗯”了一声，依旧专注地给陆璃系上双鱼玉佩。

陆璃见鬼掣在她的身上系了一个很漂亮的蝴蝶结，也要拿过鬼掣手里的双鱼玉佩给鬼掣系。

鬼掣任陆璃在她的腰间绕绕绕，最后打了一个很抽的结。鬼掣扶额，说你什么好。陆璃尴尬地笑笑，不知如何补偿。

鬼掣就拉过她的手，直接进入了无常街。

双鱼玉佩是进入无常街的通行证，有鬼检查陆璃，陆璃就动作夸张扭了一下身子，十分强调地突出自己身上的玉佩，她被成功放行了。

鬼掣在她的身后，双鱼玉佩掉了下来，被一只狗叼走了。

陆璃被震惊到了，想请求无常街的鬼帮忙放行鬼掣，没想到守门的鬼看到来者是鬼掣的时候更加震惊。

鬼掣还是被放行了，她对那些鬼们摆摆手，那些鬼才停止了点头哈腰弯背鞠躬的冲动。

陆璃感觉奇怪，但是鬼掣还是拉着她的手往鬼市深处走去。

楼台高阁，镜花水月，灯火笙歌，百鬼夜行。

鬼市的天空，明月高悬，明月逐渐染了朱红色，如血一般。

鬼掣将长明灯交到陆璃的手中，陆璃拿起毛笔，沾上墨水就是大笔一挥：

陆璃：打败魔王，成为魔王！

陆璃写完，拉拉鬼掣的手，鬼掣拗不过她，也在长明灯上写上了自己的心愿。

陆璃看着鬼掣书写的时候脸红扑扑的，写着写着，眼睛又瞟向了陆璃。陆璃笑，你看我干嘛。

鬼掣写完了，陆璃要看，鬼掣捂着死活不给。陆璃亲了一下鬼掣的额头，鬼掣炸毛。陆璃终于成功得到了长明灯。

但她看不懂字。鬼掣心里十分紧张。陆璃问她这些字怎么认，鬼掣终于叹了一口气。

这是独属于鬼界的字体。

有鬼帮她们点燃了长明灯的灯火，陆璃看着长明灯高悬升上天空，闭上眼睛，双手合十。

鬼掣，祝你我都能梦想成真。

鬼掣看着她认真许愿的样子，浅浅地笑了。

良久，陆璃听到鬼掣说，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