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凌晨,翠花特地放轻了手脚,打算让小姐多睡一会,可是还没等她将庭院活收拾完,苏溪便打着哈欠,伸着懒腰朝翠花打招呼道。
清晨薄雾仍未散去,空气微凉,见苏溪只身穿单衣,担心小姐着凉的翠花连忙拿来斗篷让她披上。
俨然一副有一种冷叫翠花觉得你冷的样子。
苏溪知晓翠花是担心她,也并没有拒绝她的好意。
两人简单吃过早饭之后,便启程了去镇上。
只是连店门都未来得及打开,便见书铺老板从隔壁铺子里头探出脑袋,一脸愁容。
“诶,你们可算是来了。”
“我跟你讲,我可是按照你说的,将那柜台用清洁剂只洗了一半,那个对比啊......”书铺老板啧啧出声,“我以前可从未发现自己的柜子那么脏过。”
待两人开了锁进了铺子,书店掌柜还在那边絮絮叨叨道。
“这几日陆续有人问,我都怕他们买不着然后直接把我的清洁剂夺走了。”
“哪有那么严重的事情,”话虽是如此说着,苏溪实笑,却从底下拿出另外两个小瓷瓶,“此两样品就当做是酬劳了,这几日麻烦您了。”
书铺老板摆摆手:“哪里算得上是麻烦,”
可是他的手却麻利得将东西揽进自己的怀里,“对了,我这几日总见到有人在你店铺附近徘徊,可得当心点。”
苏溪面上不显:“许是见到这里开店有些好奇罢了。”
“非也非也,”每当这个时候,书铺老板就喜欢扯上一些读书人腔调。
“你可见过一日频繁来了三次,每次都在这在这片区域打转的?”
苏溪打着算盘的手慢了下来。
她不明白自己一个小店铺怎么忽然就被人惦记上了,但上次的开店时的插曲也让她再次意识到,在这里顺利地开店,绝对不会像现代那样子简单。
这里没有完善的市场监督制度,要是被人打砸,也没有监控录下证据,更别提将对方送进监狱,自能自认倒霉。
尤其是只有她们两个女子的情况下,必须步步小心才可以。
思及此处,苏溪面上带了笑,又将一碎银推了过去:“多谢提醒,这个就请您收下罢。”
送走书铺老板后,苏溪拿着一纸,便要贴在外头去。
“小姐这是要做什么?”
翠花拿来浆糊,用刷子糊了一小片区域。
苏溪将那边角贴得平平整整,望着那纸上大大的一个“招”字,她拍拍手:“招跑堂。”
翠花有些疑惑,却还是随苏溪一同进了店里:“可是小姐,这才刚开店第二日,如果再招一位的话不是更花钱吗?”
苏溪定了脚步。
“很聪明翠花,你已经会开始考虑成本问题了。”
“不过我要纠正你一个错误。”
翠花疑惑地抬起头:“什么?”
“现在不是开店第二日,而是第五日。”
“诶?”
翠花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店门口便陆陆续续有人进来了。
“你们可终于开门了。”
“请问这里是有卖除湿剂吗?”
“隔壁那书铺的清洁剂也是在这里卖的吗?”
几人七嘴八舌了起来。
翠花一下子被这么多人包围,男女老少都有,第一反应便是吓得缩着头,退到角落里面。
“当然有,”苏溪从柜台后边站起来,转移了他们的注意力,“大家想要的东西都在货架上。”
苏溪走过去一一介绍。
在贩卖清洁剂等货物的附近,还相对应地摆上了一些杂货。
如与清洁剂配套用的毛刷,搓板,净气剂旁则放着布袋和劳作用的手套。
虽然大部分顾客都是奔着几样主要的货物买去,可难免也会记起自己缺了其他东西,于是结账的时候便顺带着也买了。
这个售卖技巧已经不算新鲜,但是却非常有效。
“翠花,若是货品不够的话,可以从仓库里头拿出来。”
苏溪正在柜子后头拨着算盘给顾客结账。
“噢噢好的。”
不知不觉,翠花也逐渐习惯了这种人多的场面,慢慢放松了下来。
不过她终于知道为何小姐要招跑堂了。
因为今日单靠她们两个真的忙不过来,就连中午都只能应付一下随便吃点。
直到快关门了,店里头才没有人。
不过好在两人并没有等多久,第二日便有人来应征跑堂了。
来人是个看上去比较腼腆的小伙子,名叫阿福。
因为生意较忙,苏溪也没有时间再细问些其他的,便先让他试着工作一天。
起初苏溪还担心他应付不过来,但是没想到他虽然话不多,手脚倒是十分麻利,就算已经忙活了一天,他也还是继续拿着布清理空了大半的货架。
“好了。”
苏溪将今日的工钱结算给他,瞧见他脸上紧张的神色,于是笑了笑:“你明日也还是来做工吧。”
闻言,那小伙子才露出一个害羞的笑容:“谢谢掌柜的。”
随后小步跑出商铺,苏溪隔着窗户看见外面一个老妇人正站在铺头门口,见他出来之后便小声说着什么。
而阿福全程垂着脑袋,时不时点点头,竟是一句话也没有反驳。
苏溪见着两人渐行渐远的背影,心中大致对这对母子的相处模式有了猜测。
“翠花,我们也回去吧,”苏溪收了视线,“今天也辛苦你了,你有什么想要的东西吗,要不然我也给你算份工钱吧”
“小姐,翠花不要工钱。”
她努力思索一下了,“翠花想吃豆滑饼。”
想起那日的吃食,翠花便忍不住又咽了咽口水。
“好好好,”苏溪将铺门落锁,“我让张大爷给你做五份.....不,至少也要十份!”
早在朝夕相处中,翠花也逐渐变得话多了起来。
“小姐,翠花哪能吃下那么多啊!”
“好好锻炼就可以了,将来当个吃播,赚钱给我抱大腿。”
“什么是吃播啊,况且吃那么多会吓到别人吧......”
主仆二人的声音渐行渐远,逐渐消失在夕阳余晖中。
回清水村的路上,几个面生的人正从小路另一头走来,苏溪垂眉,站在一旁让他们过去。
他们完全不把苏溪两个弱女子当成了透明,自顾自地还在那里大声说笑。
“这群杂种尽给人不痛快,走走走,哥几个喝酒去。”
“还是小酌几杯算了,最近上头可不太平,省得被抓住小辫子。”
说道此处,那人便来了气,他往路边唾一口痰:“妈的还不是这帮刁民,早知道刚才就教训狠些了。”
直至拐了弯后,那几人的声音才渐渐消失。
“我跟他们拼了!”
屋内,青肿着半张脸的王大忽然暴起,也不顾自己已经脱臼的手臂:“他们实在欺人太甚。”
“冷静些。”
张叔的情况也好不到哪里去,但是他还是看上去有些神态正常。
“老张你愿意做这个孬种我也不管,我们王家的祖训可没有教我们忍气吞声,”
他嚷嚷着将那外衣披在身上。
“坑蒙拐骗的是他们,如今在这里假装正人君子,说我们清水村有危害的,也是他们。”
“如今不禁断掉我们的药,还让我们这月内便要将所有草处理掉,我就算是豁出这条命我也要跟他们拼了!”
张叔有力无心,只是叹息着摇了摇头。
王大骂骂咧咧地正欲推门而出,门却先一步被推开了。
“村,村长?”
村长拿拐杖点了点地,声音不大,却成功让王大住了嘴:“你先坐下。”
“村长!”
“先坐下!”
王大喘着粗气坐在那凳子上,外衣随着他的动作蹭上了一些血迹:“村长你也要阻拦我吗!”
村长叹了口气,“我是担心你太莽撞了,你就算不为自己考虑,也要为你娘,为村子考虑啊。”
王大这才稍稍冷静下来:“那村长你说现在怎么办?总不能真的让他们把我们村子给拆了吧。”
村长沉默了好一会儿:“我正是为这件事情而来,你们听我讲。”
“这几日你们养好伤后,先带着村里妇孺去到镇上安顿好,我和张大都商量好了,这些个草就由我们几个处理......”
“这怎么可以!”王大急得都站了起来,“那草有多害人村长你有不是不知道,如今断了药材你,你们.......”
王大急得去拉床上的张大:“老张你说句话啊,难道你也不要村子了吗?”
张大被他扯了歪了身,可是他却罕见地没有训斥对方,只是垂着眼道:“我们不是不救村子,是救不了了......”
屋内一时寂静。
村长站了起来,他朝王大和张大颤巍巍地弯了腰:“这几年辛苦你们为村子做出的贡献了。”
“村长.....”
王大连忙将他扶起,村长又抖着手去摸他那手杖:“那就先这样吧。”
这个五十多岁的老人离开的时候,背影难得带了一点萧瑟。
第二日张叔出门的时候,正好碰见迎面而来的苏溪。
“张叔,”苏溪见他脸色并不算好,像是记起了什么,“昨日我碰巧撞见有几个村外人离开,可是发生了什么事情,难道是有关于紫......”
她忽然停住了口,记起村长千叮咛万嘱咐她不可说出紫锦花这个词,于是生硬地转了个词,“有关于那些草的事情?”
“等等,”张叔略有些吃惊,立即抬头看了一眼周围,低声说道,“你竟然知道吗?”
苏溪这才记起有关于草的处理事情,在村中也只有几个负责处理草的人才知晓了此事。
还没等她解释,张叔便又叹了一口气,语气隐含愤怒。
“那些人实在是太过分了,不仅为了不让上头察觉,断了我们的药,还说如果这个月不把所有草处理完,到时候就要拆掉我们村,逼得村长要封村处理……”
他似乎有些说不下去,可苏溪一下子便联想到昨日村长让村民暂时离开清水村的事情。
她的语气变得惊疑不定:“所以村长是要一次性处理掉这些草……”
“你不清楚吗?”张叔有些奇怪村长竟然没有跟苏溪说此事,可事到如今,他也没有什么好隐瞒了。
“没错,平日里小范围处理,余烟都会让人极度不适上好几天,如今一次性烧毁,就连我们也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事情?”
可能只是不适,也有可能是……
张叔不敢再往下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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