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个发现徐果果不大对劲的还是徐果果她奶,徐老婆子是徐家最年长的长辈,也是徐家的定海神针。老婆子年岁虽然已高,大部分时间就坐在床上不下来,但一双浑浊的小眼睛却透着精明和严厉,经常就这么看着你,也能让人不自觉的心下一紧,有什么谎言,也就再也瞒不住了。
现下就是这样,徐婆子看着这个“失而复得”的孙女徐果果,问了好些个问题,徐果果一一作答。
原来五天前,徐家的小孙女徐果果上山的时候不小心跌落了悬崖摔了头,脑袋当场就破了一个大口子,被人找见送回徐家的时候人已经奄奄一息了,徐母当朝嚎啕大哭,立马请了县城里最好的郎中上门,那郎中看过之后摇了摇头,说是只能听天由命。
徐家一大家子人,徐婆子下面有两儿一女,大儿徐建树就是徐果果他爹,娶的是前树村的邱珍邱氏,生了三个儿女,大儿子徐德江、二儿子徐德海,小女儿徐果果。
徐家人丁兴旺,可惜运道不好,只因前两年朝廷征战,徐父徐建树一朝上了前线,至今还下落不明。徐母一个人拉扯两个儿子一个女儿长大,的确辛苦。而正是因为这样的家庭环境,导致原身一直是个唯唯诺诺的姑娘家,胆子极小,那日上山之后不过因为和同伴走散了,便吓得慌不择路,一时摔下了悬崖。
而现在的徐果果,便是在这个时候“穿”过来的。徐果果睁眼时便看到了家徒四壁的一个古代破败房子,徐母正在她身边不停地哭,见人醒了,这才慌慌张张的冲出去喊了人,在一派兵荒马乱和叽哩哇啦中,徐果果才明白了当下的处境。
她原本也应该是个死人了,闭上眼之前,是刺眼的手术灯光和一群白大褂在周围围着。生命监测仪传出了长长的刺耳蜂鸣,医生们停下了抢救,纷纷遗憾的摇头……徐果果还来不及感慨自己孤独的一生,接着,她便来到了这儿,一个类似大宋朝的汴京。
但徐果果经过几天的观察,发现这儿不完全是历史中的汴京,有相似却不同,但现在深究这些也没了意义,现实便是她来到了一个完全陌生的世界,面临着完全陌生的家人。
徐家大房这边是一家六口,按理说,徐母拉扯大了两个儿子,现如今也已经是成家立业的年纪,日子也不至于过成这样才对。
但偏偏,大儿子徐德江也被朝廷征了兵不在家中,二儿子徐德海前两年因为赌博输掉了家产,媳妇儿王氏一气之下回了娘家不肯过来,留一对儿女叫虎妞和虎蛋。剩下徐母本就是个柔弱女子,徐婆子年岁又高,总的来说,现在便是一家六口人,穷得叮当响,上顿吃完还要操心下顿的那种。
徐果果不由得叹了口气。
还没等她捋顺这日子该怎么过时,徐家的老婆子便发现自家这个孙女不对劲了。
因为按照那郎中说的话,头上流了那么多血,除非是有神仙召唤否则很难逆转天命,可徐果果只在床上躺了四天,人就已经完全清醒,还能下地了。
这让徐婆子怎能不怀疑?而徐果果不知道其中还有一个最重要的原因是,徐母是个没主见的妇人,除了哭什么也不会,徐果果当天晚上气息差点儿只出不进时,是徐老婆子死马当成活马医,用了最封建的法子——喊魂。这才把现在的徐果果喊了过来。
所以徐老婆子看着面前这个孙女,目光锐利,开口便是:“你不是我的孙女,你是谁?”
徐果果一愣,抬头看她。
露馅了?
不应该啊,她现在还没和徐家人说过几句话,原身的记忆这段日子不停的朝她脑海里涌,徐果果努力的消化接受,大部分时间都是在床榻上躺着的,但眼前人……
徐老婆子没放过她一丝的微表情,见徐果果淡定却又明显在思考时,徐老婆子叹口气:“罢了……我已知晓结果了……你不是她,她不会露出你这样的表情。”
徐果果见如此,也不打算掩饰了,直接问:“为什么,您怎么看出来的,我还没有说话。”
徐婆子叹气:“我这个孙女……是最胆小的,我问话,从来都不敢看我的眼睛。你不但敢,而且神态自若,分明还在思考如何回答,你……不是她……”
徐果果点了点头:“原来如此。”
徐婆子眼睛出现了泪光:“你……她……我的孙女……是不是没了?”
徐果果不忍伤害老人家,但想到她是位睿智的老人,便只能点了点头:“是。”
徐婆子潸然泪下:“那你呢,从哪来?”
“我原本也应该没了,误打误撞,过来了。”
徐婆子点头:“原来如此……那……”
徐婆子还想说什么,门忽然被猛地打开:“囡囡!吃鸡蛋!娘给你蒸了蛋!”
徐婆子见儿媳妇进来,立刻停止了问话,转过身擦了擦泪,徐母没注意到婆婆的神情,一心只在靠着床榻的女儿身上,徐果果小名囡囡,就是土话,最疼爱的小女儿之意,可见徐母疼爱。
“谢谢……”徐果果礼貌道谢,但再一看徐母期待的眼神,后面又不自觉的补上一句“娘……”
徐母乐的只点头,徐婆子也深深的看了一眼她。
一小碗蒸鸡蛋,鸡蛋的分量少的可怜,应该才一个鸡蛋,只是搅打的很均匀,水的分量控制的也很好。连最小的碗也只装了一半,这样一个鸡蛋根本没有蒸的必要,煮熟了吃就行。可徐母还是不嫌麻烦给女儿做了,原因应该只有一个,那就是原身喜欢吃蒸鸡蛋,而以徐家的条件,根本提供不了两个。
徐果果不会拒绝这份好意,两三口便把一碗鸡蛋羹吃完了,徐母见了更是高兴,笑的眼睛都泛起了泪花:“囡囡你还想吃啥不?娘去给你做!”
徐果果笑着摇头:“没了娘,我想喝水,你能帮我倒碗热水吗?”
“诶、诶——”
徐母二话不说就起身了,屋里又只剩下了徐果果和徐婆子两人,徐果果看向这位睿智的老人,道:“这位婆婆,我生前也不是什么坏人,闯进你小孙女的身子里也是无奈之举,既来之则安之,我会尽量帮你们这个家,也麻烦您暂时先帮我保守这个秘密。”
徐婆子看着她良久,无奈的点了点头。能有什么法子呢,也是她擅作主张喊了魂,否则人家也是好好的去了……
两人达成了共识,便都对这件事闭口不提。徐母很快去而复返,徐果果喝了水之后便躺下了,徐母和徐婆子都起了身,临走前还给徐果果掖了掖被角嘱咐她好好休息。
徐母和徐婆子走出门后,徐婆子低声问:“家里还有几个钱?晚饭还有着落没有?”
徐母一听这话,目露难色:“娘……还有昨天蒸的红薯饭,菜的话我去地里摘白菜打个汤撑一撑吧。”
“哎……咱们地里白菜没多少了,眼看着就要入冬,地窖比我的脸都干净,要想想法子才是……”
徐母听了这话,目光闪烁了两下:“知道了娘……”
“大海呢?又干啥去了,让他回来后见我。”
徐婆子口中说的便是徐德海,徐母也对这个不成器的儿子属实无奈,但她是个母亲,做母亲的疼爱儿子本身就是正常的事情,平日里的教育也是不温不火,不痛不痒的,家里面,也就是徐婆子还能震的住徐德海了。
徐婆子和徐母在外面说话的空档,徐果果也就差不多明白了这个家里的大部分情况,就目前的情况来说,可以算作是家徒四壁。家里就一个大男人,还是个不顶事的,平时的收入来源,全凭着徐母给人家洗衣裳、卖点鸡蛋,徐婆子再绣点鞋垫来贴补家用。
徐果果忽然想到了刚才那一碗蒸鸡蛋,以这个家的条件,这一碗蒸鸡蛋也算是徐母从牙缝里抠出来给她了,可见徐母对这个小女儿的确是疼爱。
只可惜,这个女人并不知道自己的女儿已经没了。
徐母和徐婆子说完话之后又走进了房中:“囡囡,晚饭你想吃什么?”
徐果果看着这个“陌生”的母亲心中复杂:“随便做点吧娘,你们吃什么我都行。
徐母也是一愣,诶了一声:“娘给你炒个白菜吧,你喜欢吃水嫩嫩的小白菜。”
徐果果随口应了一句,炒白菜,只不过是后世最普通的一道家常菜,但她现在还不知道,徐家就连炒菜的油都要省之又省,要不是徐母心疼她,平日就只是打个没什么油水的青菜汤罢了。
一碗红薯饭,一小碟炒青菜,这便是徐家的晚饭了。
徐德江没回来,全家三个女人和一个小娃坐在一起吃饭,徐母一个劲的朝徐果果碗里夹菜,可徐果果看着这一大碗的红薯饭却忍不住百感交集。
红薯在后世吃的法子有很多事,烤着吃、蒸着吃、做成红薯泥,红薯干,作为餐饮界还算小有名气的徐果果,怎么也没想到这么美味的一种食材也有如此难以下咽的时候。几乎没什么味道的红薯和干的发硬的糙米吞咽下去时,她感觉她的喉咙都要被划伤了。
这真的不是矫情。
而至于那盘子炒青菜,几乎没有什么油水,最多是在锅里把青菜扒拉了熟就盛了上来,徐果果忽然捧起一边的茶缸喝了好几口的水,再看向这一桌子老老小小。
最小的那个虎妞看起来不过也就三四岁大,也跟着吃这些糙米干饭,面黄肌瘦,看起来要多可怜有多可怜。
徐果果叹了口气,将自己碗里的菜拨给虎妞和虎蛋好些:“我没什么胃口,让孩子们多吃些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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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红薯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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