喝了碗冰雪凉水荔枝膏厚坐下，阿瑶手撑椅子，敞开双腿小小摇晃几下。

距梁文宇离县已有五日，今日便是开考之日，她在心中默默替梁文宇祈祷。

铺子里头食客多，大多数往那一坐吃东西都没声，偶尔会有几话出来，但声音都很小。

他们口中讨论着今日科考一事，三年一次，十年寒窗苦读可非小事一件。

“阿姐，冰有些不够。”许乐看过冰桶剩余数量，大致估算了几碗，她询问起阿瑶。

“我们两人再去冰行买几块回来，冰窖里头留下的冰块撑不了几日，虽立秋，这落日暖阳还是要过两月天才会凉下来。”阿瑶晓得秋后如虎，天还需热段时间。

不知是不是冰行知晓天气快要凉下来，想要趁最近几日快速将滞留下来的冰块快速清空，价格方面低下许多，有时只需三十两一块。

阿瑶倒是赶上好时候，大半冰都是她买走的，这也让冰行占到好处。

梁文宇离去那日阿瑶写了份信交到他身边小厮手中，告知对方等他家公子科考结束之后再把信件交给他。

他如今从包袱里逃出递到梁文宇面前：“公子，那日阿瑶姑娘嘱咐说是等你出来在交到你手中。”

梁文宇接过信件查看，神情由高涨变成低落随后失落，“走吧，回程。”

汴京离福云县不过两日脚程，原本就是汴京下方县乡，速度快些一日一夜就能到达。

阿瑶还在等吴姣姣派人送来的信件，说是梁文宇已启程回来，当时她内心抑制不住的高兴，接着就被脑中某种情绪控制，笑意从脸上消失。

铺子里阿瑶还是让许老大继续做吃食，外头若有食客过来点名要现煮，许老大已是可做的，只是上菜速度慢了些，毕竟外头还有人等着。

不忙时阿瑶会根据冰块用量来调整是够需要制作冰块，冰行卖完冰之后就不在制作，反而是关铺休整了。

井水虽然好可同河水一样有时会出现浑浊之相，阿瑶挑来河水倒进水缸沉淀几日，只取上头最为纯净水源，放进铁盘中等待硝石发挥作用，早晚温差大，白日和晚上用时最短，出来的冰晶莹透亮。

装进冰桶中等待明日备用，因先前使用的铁桶较多，阿瑶把多的用推车全送进地窖储存，里头大块冰剩下三块可用，大小做炒酸奶的冰刚好。

归家时许老大给阿瑶带了个路边摘的早黄橘，味道很好，甜中带酸，这可是最近刚出的时令果子。

她想着去西市购买早黄橘，剥出来加入橘络熬制果酱下火最好不过，一连剥了两篮早黄橘出来，一瓣瓣橘黄果肉很适合整颗丢经糖浆中。

留了些出来装进罐子里填上饴糖和清酒，这样便是果酒。

阿瑶丢进果肉到酥珞中，连续翻炒一顿，搅碎的果肉混合酥珞，饱满颗粒被撵出汁水，沿着酥珞形成金黄纹路，最后与酥珞完美混合。

一道早黄橘炒酸奶就此做好，同样阿瑶还用早黄橘做了碗沙冰出来，她用石臼和冰块混合搅拌后倒入琉璃碗中，上面用剥衣的早黄橘作为装饰物。

当晚所做被阿瑶用到夜市中去，为了相互补充付出去的租金，阿瑶还要加倍赚取银钱。

兜兜转转，她如今手头中只剩下三两可周旋，每日所赚全叫阿瑶投入到购买果子中，还有制作冰块上头。

梁文宇回来时去了趟官衙与吴县令汇报，相互交谈许久，等结束后回到自己屋子更衣，卸下来的香囊掉落在地，里头似有东西与地面碰撞发出声响。

他拿起来指尖用力捏了几下，打开接口掏出枚玉佩，竹纹模样的玉是他当初送于阿瑶那枚，她还了回来。

手中攥着玉佩，指尖摸索这，香囊里还露出一张纸条，上面写着：物已归还。

她想与他决？

那种胸口空荡荡的感觉好像失去了很重要的东西，梁文宇有些失神，他苦笑着。

过河拆桥的小骗子，往后他不会再信那些花言巧语，玉佩被重新挂到腰间。

阿瑶知晓梁文宇归来，她这几日总会被吴姣姣叫去陪同说话，她知道路该如何走，心里想着躲避，可再怎么躲避难免会撞上。

毕竟梁文宇住在府上，进进出出总归还是叫阿瑶当面碰上了，两人站在抄手游廊下，面对面而望。

她抬眼道：“此行可还顺利。”

“沿路观望汴梁风景很是壮观，那边的吃食比此处丰盛许多。”他回复她，手中抽出根簪子，“汴梁时新的珠环你与姣姣一人一份。”

看着他手中素簪，阿瑶微抬眼看了下，他们两人之间早无瓜葛，如今收下不是给了对方一个机会，她心中正纠结。

“阿瑶，原来你在这，真叫我一顿好找。”吴姣姣听闻阿瑶进府，派人准备了瓜果点心摆在偏厅等她，等了许久未见人影，过来寻。

“表哥，阿瑶我就先带走了。”她注意到梁文宇上手的珠钗，一把拿过插入阿瑶发髻之中，“这样好的簪子我家阿瑶自然戴得，哝，银子给你，就当是我向你买送于阿瑶的。”

她是明白人，看得出两人间的僵局，出手解决。

一根白玉雕琢的簪子插在发间很多显眼，阿瑶已经改变头饰去掉了保住发髻的布条，边上还有其他银饰首饰加持很好看。

吴姣姣没说多余话，她心里明了，这两人是想断都断不成，一个成天住在府里，一个成天被她叫来，能分才怪。

“阿瑶，其实你和表哥之间的事，我多少知晓些，你能否再给他次机会。”她还是挺喜欢阿瑶这个嫂子的。

阿瑶反手握上：“姣姣，我同你表哥自始至终都只是盟友关系，从未有过越剧。”

盟友？她可不信，盟友会互送如此贴身之物？

表哥身上的香囊她一看做工便知是阿瑶所为，她当时还笑话过她，一个女儿家女红做的连她都不如。

她已算是从小未被强制要求这些俗物，绣工算勉强过关，可看到阿瑶时突然觉着三脚猫的功夫也比这粗枝大叶要好。

吴姣姣应声，“好好好,你说的话我都听。”她接过阿瑶手中食盒，“今日可做了哪些好吃的过来。”

许老大做菜手艺一绝，府邸厨子比不了，她近来食欲不振，缠着阿瑶念叨许久，如今算是吃上了。

阿瑶晓得她同吴县令口味相似，喜食清口，所以带了两份过来，一份送到书房，一份亲自送给姣姣吃。

此次带来的是凉拌时蔬、酥鱼、香麻鸡丝、东坡豆腐。

这些菜品，吴姣姣吃的很多满意，她连着有三日没吃上几口，今日都吃的差不多。

其实她已感觉到阿瑶似乎有意避着表哥，每次入府都要等周边无人才会走进内阁，偶尔撞见过一会，但她从未拆穿过此事。

阿瑶连着送了快有五日，这五日里时刻防备着梁文宇像上次那般突然出现，她想快速抽离这段往事，但吴娇娇一直想让她过去同她说话，或许是她幼年丧母缘故，从小被寄养在姑母家中，而表哥时常跟随着她父亲。

表兄妹之间熟络到和亲兄妹一般。

第六日阿瑶没再过去，反而留在铺子帮忙，两个哥儿学堂放了几日小假，她给了一人一根冰棍让两人帮忙送一趟。

两小只上学已快有半年，对阿姐交代的事情从不含糊，送到府上就回，不管旁人问什么皆答不知。

阿瑶心中对儿女之事逐渐淡去，一心扑在生意上要将铺子做大做广。

靠古法制冰块阿瑶特此开辟条新路出来，冰行已不再做冰，原先制作冰块的小营生就此出现，她不光想自己做冰，还想着可拿多余的去贩卖。

便在木牌下方写上一行小字：出售冰块。

外头人是多少都会来购买一些回去，阿瑶按照四十文一块给价，她当初为做这个购买的数量还算多，连同大缸和铁桶在内少说也有十只。

抓住早晚温差变化大，一日可做两次，每次间隔三四个时辰，这刚必须埋进土里，上头得遮阴，否则冰块就不容易凝固。

落日时制作第一批，水量少些等到晚间回来在放第二批水，量多些等到隔日一早就可拿出来存入地窖。

由于阿瑶需使用冰块数量多，每日出售数量她都安排好，加上制冰师傅也同时出售，每日双方都售空。

阿瑶外祖家时常会派人送东西过来，这会送了不少李子来，看外面果子长得磕碜里面吃起来可甜了，味道还不错，削掉外皮切下果肉用来制作沙冰最好不过。

青色外皮下头，芯子里头是红色的，听海氏说这样果子属于晚李，摘下来时外皮泛青，多放几日变紫后吃起来比现在还要甜，这还是带有酸涩口感的果子，她儿时吃的时候喜欢放一放。

新到的时令果子必然是让食客先尝上一尝，若有人爱吃自然是好，若无人爱吃她便放着等甜了在拿出来。

果肉冻住后用刮刀削下细碎果肉加入酥珞中搅拌均匀，撒上麦芽糖浆，白色奶块上头长长一条，诱.人的很。

同样按照蜜桃做法，阿瑶削了些果肉下来放进碎冰利用石臼搅打，两种细冰粘合在一起口感会好许多。

而后阿瑶想能否用酥酪混合放凉的面粉糊混合在一块儿制作成云层，青黄汁水太像山脚之下的湖水，只是头上青山还差一点。

她想了个办法冻住的几颗李子里有带皮的，只要稍微用细刨擦点下来撒上去，那就是青山模样。

阿瑶围着周边的云层多放了点冰，散发出的冷气环绕在它周围，冷气笼罩，朦胧之情远如山峦叠翠。

“阿瑶姑娘，你这手艺是越来约好了。”老客调侃道。

“您谬赞了，不过是些小把戏。”她端着沙冰出去送到食客前，雾气都还散着。

为吃口冰慕名而来的食客对冰雪铺抱有超高希望，如今一瞧还真是。

名声透过食客嘴中传递出去，一传十 十传百，她制作的青山逐渐在人群中游走，一日比一日还多。

当食客群中出现道熟悉身影时，不知为何阿瑶一眼就认出了乔装打扮的梁文宇。

他唇上贴了胡子，头顶用一根青簪固定，模样就和当初时一样，初见他时就是这幅样子骗走了她手中五十两银票。

她转身去取吃食时不由自主勾起嘴角，眼底含着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