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地下

见她盯着自己手中的盅子,谈绾暗道不好,正要撂下盅子跑路,却听那孙妈妈娇声笑道:“哟,张员外,许久不见,您一向可好啊?”

张员外一面攥着她的手,一面吭哧吭哧的笑:“好,极好,你们闻筝馆的酒——极好!你们这儿的姑娘,各个细皮嫩肉的,讨大爷喜欢,大爷重重有赏——!”

“那可多谢大爷了,大爷万福!回头我可去找大爷领赏了!”

孙妈妈情态夸张,一转头看向谈绾,用指甲尖儿戳了戳她的脑门,换了副公鸭嗓:“小红啊,你是怎么搞的,打发你去端酒酿,怎么现在还没送到?盈盈都等得不耐烦了,”她说着,一面冲她丢眼色,“没眼力见儿的臭丫头,还不快去?”

谈绾讶异的挑了挑眉,终于从那肥硕的手里把胳膊抽了出来,见孙妈妈还在与张员外过招,便打算不动声色的逃跑,刚走出半步,就被孙妈妈拎住了衣领:“这边儿,小猴崽子,你若是再乱跑,仔细你的皮!”

心中暗暗叫苦,谈绾只得一路跟着孙妈妈走,不过心底却划过一丝疑虑:这孙妈妈怎么喊自己作小红呢?难道?

又穿过两道长廊,到了一间房间门口,那孙妈妈便停下,从上到下打量她一眼,没好气儿的嘟囔:“进去吧,这酒酿就不劳你送了,我自己个儿拿去——也不知道贵客看中你什么?”一转头,又换了一副娇滴滴的腔调对着屋内:“大人,小红已经带到,奴家就先回了。”

孙妈妈端着酒酿,把她往房间里一推,自个儿颠颠儿的走了。

“……”

谈绾眨眨眼,大人?贵客?还管自己叫小红?那必是——

她一掀帘子,冲到里间,见是个男子,便将那人肩膀大力一拍:“哈哈!林大人!没想到你会回来救我,你怎么会回来救我呢?还好有你,不然我今天……”

那人悠悠的转回头来,一打照面,谈绾便愣住,灿烂的笑容瞬间冻在脸上,舌头打结般硬生生把余下的话吞了进去,讪讪的缩回手:“苏……苏大人,怎么是您。”

苏汯看她一眼,并不答话,淡淡道:“今日不当仵作,在闻筝馆当起丫头了,这是要改行?”

“……”谈绾眼睛骨碌碌直转,便堆起满脸的笑,“辛苦苏大人跑一趟。”

“怎么?”苏汯扬了扬眉。

谈绾笑道:“苏大人既然来了,我心里就有数了,只是——苏大人想来也是这闻筝馆的常客?”

孙妈妈贵客贵客嚷得那么亲昵。

“来者是客。”

“哦——”

谈绾点点头,拖了个夸张的尾音:“您不会真的是来找盈盈姑娘的吧?”

“是又如何?与你有什么相干。”

苏汯眸中闪过一丝笑意。

“自然是没有。”谈绾耸耸鼻子,还别说,这天气脱了衣服,真有点冷。

苏汯指了指那边床榻:“上去。”

谈绾闻言往那床榻看去,见那上面搁着两床厚厚的被褥,立即欢天喜地的跑过去,把被褥抽起一床过裹在身上:“哈哈,这下就不冷了。”

“冷不是因为穿少了。”

见她这般没心没肺、心无挂碍的模样,苏汯便敛了眸光。

“——?”

“伤还没好就喝酒,自然会冷。”

“我没……”

谈绾忽然一愣,酒酿倒也是酒,于是扭头看向他:“大人怎么知道我喝酒了?”说罢又觉得怪怪的,“不对,大人也知道我受伤了?”

苏汯冷笑一声:“怎么,偏我不能知道?”

“……”谈绾头摇得如同拨浪鼓,表示自己不是这个意思,“苏大人有好些事要忙呢,小人这等微末小事,怎好劳动大人听一耳朵。”

“你怎么知道是听来的?”苏汯挑眉。

“不是听来的,那您是怎么知道的?”难不成是看见的?

谈绾心里一紧,心跳便快了几分。

苏汯却不急着答,不紧不慢的抿了口茶,淡淡道:“闻到的。”

“啊?”

这答案让她始料未及,低头看向自己左肩,那伤处果然又有些裂,一丝淡淡的血痕逐渐浸染开来。

“你这个样子,还想去跟秦若山?”苏汯轻讽。

“好不容易走到这一步,无论如何也不能放弃。”

见她眸光坚定,握着拳头,倒像一只张牙舞爪的猫。

“你是要秦若山把她的身契要过来,然后把人送给我?”苏汯点点头,忽然转了话头。

“……”

“这是拆东墙补西墙,把烫手山芋丢回我手里,”苏汯微微点头,斜睨她一眼,“倒是打的好算盘。”

“做人得讲良心不是?都已经劳动了上官夫人,总不能再劳动上官大人,小人想着此事既然是因咱们起,还是得由咱们来平,所以……就大着胆子、觍着颜面,想着把人先弄出来,再跟大人如实禀报,如此一来大人也能少操些心不是?”

谈绾厚着脸皮冲他笑,活似一只摇尾巴的猫。

“你倒也说得出口。”

苏汯亦笑,下一刻却欺身上前,把谈绾压在了卧榻之上,扯开了她身上包裹的被褥。

“大……大人……”

心跳不及加速,谈绾便觉肩膀一凉,然后似乎一枚银针刺入,那伤处的痛就减轻了些,刚欲转头,就微微闻得苏汯呼吸就在耳畔,便四肢僵硬,整个人动弹不得。

“熟透了?还是发烧了?”苏汯起身。

原来是要给她止血。

“……”

不用照镜子,谈绾也知道自己现在已经红透了,艰难的坐起身,只觉脑子里一片混沌,勉强道:“大人精通医术,小人佩服。”

苏汯自去一旁开了柜子,捡了条裙子扔给她:“穿上,你若是还想看见秦若山的后脚跟,就该走了。”

难得女装打扮的谈绾,突然觉得穿裙子也是件好事,只是这闻筝馆的衣服太过俗气,鹅黄衫子配藏青罩,还有一圈毛茸茸的腰带,裹在腰上,谈绾真觉得自己像一只什么动物。

苏汯只看她一眼,就微微侧过了头。

果然是很难看。谈绾深深叹了口气。

“走。”

苏汯话说着,却没有出门,而是拧了拧桌上搁着的一方砚台,随着吱嘎吱嘎的一阵响动,那书架后的地砖便往下沉去,出现了一条暗道。

“别有洞天呀。”

谈绾暗叹,趴在地下往下看了看,是一条修葺过的石阶路,蜿蜒而下,不知通往何方,她看了一眼,立即去拆烛台上的蜡烛,不料苏汯却拦住她:“不要动那个,露了形迹。”

他一面说,一面从怀里掏出两个火折子来。

“大人真是英明。”

跟在苏汯身后沉入地下,谈绾回头看了一眼:“咱们待会还回来?”

“得一会儿工夫。”

“多久?”

“……反正得一会儿,才会有人来敲门。”

“……”

谈绾“哦”了一声,老老实实跟在他身后,这地道挖得不深,还能感觉到上面有人在踩动,想来两人此刻是在闻筝馆的地下。

她这样不说废话、不拍马屁,苏汯倒有几分不自在,淡淡的道:“你要裴还卿的身契,除了解决此事,还有别的用意?”

“她……”谈绾顿了顿,“小人是觉得,她也未必真有那么坏,多半是被人胁迫,才到这般田地,既然她是上官夫人闺阁旧友,大人又怜惜她身世,不如就给她争一条生路,没准能成呢……再说了,既然那秦若山能利用她无意中取了蒋求识性命,那她说不定还知道不少内情,到时候大人再审审,不就清楚了?”

苏汯忍不住扶额:“我几时怜惜她?”

“不是大人让我给她治伤?”

“……”

“大人说,小时候曾见过她,没想到她变成今天这样——这还不是怜惜她?”

“……”

“大……”

“闭嘴。”

苏汯忍无可忍,觉得方才主动跟她说话,真是愚蠢至极。

走了不过一盏茶工夫,前面渐渐有了朦朦胧胧的亮光,苏汯便放轻了步子,一面侧头对她做了个噤声的手势,谈绾会意,猫着腰缓缓前进,又走了百步,只见前路愈宽,地势下沉,当中出现一个阔大的深坑来。

两人蹲在地上往下看去,只见这坑深达数米,底下燃着数点火光,几排厚重的阴沉木架子,上搁着一个个樟木箱子,一旁还有几个身形佝偻的人静静坐着,似是守卫者,却有几分怪异。

苏汯发出一声冷笑,谈绾讶异的看他一眼,却见那几个人没有丝毫反应,似乎是——

听不见?

谈绾冲他眨眨眼。

“他们又聋又哑。”苏汯说着,指了指自己的眼睛,“靠这个。”

谈绾恍然。

想必看守的是极要紧的东西,这么多人,自然不会都是天生的聋哑,可居然把人活生生弄成这幅样子,也太过残忍了些。

苏汯按住她的肩膀:“再看一会儿。”

谈绾耐住性子再细细看去,却见那当中放置的是一个硕大的炼炉,候了片刻,只见那热气滚滚蒸腾开来,一人便起身开闸,“呲”的一声,白银化成水哗啦啦的倾泻而出。

这么尖锐的声音,为什么在地面上却没有听到?谈绾微微皱眉,抬头往上看去,屏息听了片刻,却听见地上有断断续续的胡琴声传来。

原来如此!

谈绾紧紧拽住苏汯的袖口,压低声音:“我明白了,原来这胡琴声是为了遮掩这个——”

话未说完,谈绾的嘴巴就被苏汯捂住,整个人被他压倒地上,四目相对,苏汯对她使了个眼色,示意她噤声。

果然有脚步声由远及近而来。

“……他当真这么说?”

“千真万确,小人把信儿送过去,大人说‘秦大人是糊了眼,连这种当也会上’,小人见他神色不愉,就没敢多问,匆匆的回来给您报信儿。”

“哼,老匹夫,贼厮鸟!”

这人破口大骂,谈绾自然已经听出来,此人正是刚才见过的秦若山。

苏汯:小红。

谈绾:……大人您是叫的我吗?

PS:【本章疑车无据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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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章 地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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