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添香没明白老树开花，问徐铭和阿圆，两人只是笑，也不说到底什么意思。自打那日后，百里瑾倒是恢复如常，她也没多想。

在王府的日子过得相当惬意，她念着大公子的病，特地回了趟阮府。出乎她的意料，孙炜看着不靠谱，做事却相当踏实，事无巨细照顾着大公子，他的面色看着好不少，她也安心下来。

转眼已是初春，百里瑾从皇上那得了几坛子绍兴老酒，他让许添香准备几个下酒菜，打算下朝后好好享用。

许添香想着猪头肉下酒最好不过，早早去南熏门，等着送猪肉的车队，想着抢到最好的猪头。

刚刚出王府，就遇上一人，她皱了皱眉头，看着眼前憔悴不少的阮君灏：“三公子，你又想做什么？”

阮君灏不喜欢她那厌恶的神情，感觉在她眼里，自己比那出虫的烂肉还有令人恶心。

“我打算参加今年省试。”

许添香心中大骇，阮君灏年少成名，十分重要的原因就是他十三岁成为举人，至今无人能破。按照前世，他会在三年后高中状元，轰动整个汴梁城。

如今，他提前三年去考，会中状元吗？

许添香也不清楚，不过她明白，阮君灏改变主意，八成和自己从中作梗逃不了干系。

不过，许添香倒也不担心，前世她之所以输，那是因为爱眼前这个男人，现在只剩下恨，以及警惕。

许久，她平复了心情，施施然行了一礼：“那我祝公子此去高中状元。”

阮君灏叹气，他做梦都没想过，不折手段往前走的三公子会被小小厨娘的一举一动所牵绊，撇了眼许添香渐渐长开的圆脸，想起以往一盘盘精致的菜肴，心蓦然跳了一下。除了权力之外，他似乎又有了新的追求。

“待我高中之日，你可愿意嫁给我？”

许添香差点将前世种种脱口而出，好歹是忍住了，先前她还有复仇之后的痛快，如今倒也不甚在意，许是因着不爱了，所以无所谓。

“三公子，您是天之骄子，我不过是个小小厨娘，终究是配不上您。”

再次被拒绝，阮君灏出奇的平静，只是那渐渐沉下去的黑眸似乎在透漏着心底的不满：“你暗恋我好些年，为何一夕之间全部变了？我不懂，许你妾室之位已是极好，为何你还不愿意接受？”

妾室？许添香唇边漾开讥笑，她竟然会以为阮君灏爱上了自己，到头来不过是不甘而已，他许诺妾室之位，只是为了平复心中不满罢了。

“阮君灏，你既然问了，那今日我就说个清楚。我暗恋你多年，你视我为草芥，至从那日从山崖摔下来之后，我想明白了，与其花心思捂热你这块千年寒冰，不如好好做菜，我累了。”

她的话很轻，依旧能够让人感受到淡淡的疲倦，以及放手之后的轻松。

阮君灏能够清晰感觉到世上唯一真心关心他的人也要离开，他努力挽留：“添香，我之前不懂得珍惜，日后一定会努力对你好，你相信我。”

倘若不是重活，许添香定然会被感动的痛哭流涕，她深吸口气，杏眸愈发清亮：“阮君灏，我暗恋你这些年，早就看透你野心不小，永远不会被儿女之情羁绊。”

阮君灏着急地想要表达心意，她忽然问道：“你可愿意许下正妻之位？”

正妻是能够扶持他上位的，许添香自然不行，阮君灏从未想过，往日口才了得的他，如今也不知如何回应。

意料之中的答案，许添香无喜无悲：“三公子，我还要去南熏门，先告辞了。”

许久，阮君灏落寞地朝着阮府缓缓走去，丝毫没注意不远处停着一顶软轿。

“林太妃，许添香在阮府时就勾搭阮家三公子，如今主意都已经打到王爷头上了，您一定不能坐视不理啊！”柴思思利用老爹，打探到林太妃回京之日，早早安排下这出戏，她清楚王爷待许添香不同，自己不能动手，如今只能借着林太妃的手，拔掉这颗眼中钉。

林太妃摩挲着手中透明的串珠，面上沉静如水，她今日穿了件素净的衣裳，衬得整个人愈发清冷。若不是凭着爹爹的关系，柴思思也不敢如此放肆。

“哼，小小厨娘，如此放肆，你快些将她所言所行一丝一毫全部告诉我。”

柴思思大喜，悬着的心总算安定下来，细描的秀眉微微上挑，艳丽的面容愈发动人：“林太妃，巷子东边有家不错的酒楼，咱们不妨去那，边吃边聊。”

林太妃拨动珠子的手指一滞，轻轻拍了拍柴思思的手：“你果真贴心。”

柴思思如沐春风，心间更是百花怒放，仿佛下一刻她就会被大红轿子抬进楚王府。

南熏门城门一开，数千辆运送猪肉的板车陆陆续续进城。等许添香赶到时，后面还排着长长的队伍，她挑了两颗不错的猪头，用稻草绳提着回了王府。

一路上众人吓得都躲得远远的，到王府时，门房看见滴在青石砖上的血渍，心底惨叫连连，即使如此，他也不敢说什么，毕竟王爷对这位小厨娘的宠爱，大伙都是看在眼里的。

许添香自然不知此刻笑容满面的门房心里真实的想法，她开开心心打过招呼，径直去了大厨房。

阿圆早早候在那，接过猪头，用尖刀麻利的剥开，取下骨头后，将猪肉丢进一旁盛满进水的木盆里，拿了小凳子坐下，清洗起来。

“阿圆，三公子来找我了。”许添香往烧热的灶膛里添了块干柴，阿圆刚想问怎么回事，听她又继续说道，“他会参加今年的科考，许诺他若是高中，就让我当他的妾。”

“啪嗒”洗到一半的猪头被狠狠丢进水里，溅起一阵血水，阿圆慌忙用系着的围裙擦了擦手，起身劝道：“你千万不要犯傻，我听徐铭说了，三公子近日围着柴小姐转，他根本就没把你放在心上。”

灶膛里的干柴烧得噼里啪啦作响，烧得许添香脸颊红通通的：“阿圆，你不要着急，我只是觉得可笑，当初我那么喜欢阮君灏，想明白后，他反倒是来追我，想想真得可笑。”

阿圆轻轻拍了一下她的脑袋：“三公子只是不甘心，你千万不要被迷惑了。”

作为旁观者，她早就看清楚，三公子一直吊着阿香，只是迷恋那份被关心的感觉，如今回头来追阿香，估摸着是不甘心。

“不说了。”许添香揭开锅盖，笑眯眯道，“我不会回头，咱们快些卤猪头吧！待会儿王爷他们回来，正好能吃上香喷喷的猪头肉。”

阿圆仔细留意许添香的表情，见她面上是怅然，还多了几分洒脱，如此才安心下来。

捞起两颗猪头丢在案板上，卸下猪舌头和猪耳朵，用麻绳扎好，丢进锅里，然后将剩下的猪头丢进旁边的大锅当中。

许添香倒进黄酒、姜片，煮开后，去掉血水，洗干净，重新倒了井水，丢进八角、蒜瓣酱油卤制。

卤了大半日，干柴也用了一小堆，许添香边磕瓜子边听阿圆抱怨徐铭，时光缓缓流淌，空气中弥漫着香味，不经意间嘴角微微勾起，这般惬意活着真好。

夜渐渐深了，满身疲倦的百里瑾从软轿里钻出来，抬头望了眼王府大门上高悬着两盏红灯笼，一想到正屋里有人候着自己，不免加快了脚步。

正屋内，一盏青釉油灯微弱的灯光下，隐约可以看见一个人影伏在圆桌上，不远处放着几盘菜肴，还有一把铜酒壶。

“添香，醒醒。”连百里瑾都没发觉，他的声音又轻又温柔，仿佛怕吓着熟睡的人儿一般。

迷迷糊糊间许添香听到有人唤自己，她努力睁开眼，见到百里瑾，甜甜一笑：“王爷，您回来了。”

圆圆的杏眸里带着些许睡醒后的朦胧，声音更是软糯至极，像极了香糯的糍团。

百里瑾捂着乱撞的胸口，暗自骂自己太没出息，什么妖艳女人没见过，竟然会被个小丫头撩拨得如此狂躁。

许添香刚睡醒，脑子还是迷糊的，根本就没察觉到百里瑾的异样，摸了一把铜酒壶，发现里面的黄酒早已经凉透，再看桌上的菜肴，她招呼百里瑾坐下后，道：“王爷，您先等一下，我去把酒菜热热。”

百里瑾招招手，眼神根本就不敢和许添香对上，等到她出屋子，才长长喘了口气。

热过菜肴和黄酒后，许添香端着一并拿去正屋。

百里瑾也冷静下来，望着桌上的菜肴皱起了眉头：“这都是什么肉啊？”

许添香指着菜肴一一介绍起来：“蒜叶炒猪头肉，凉拌猪耳朵，凉拌猪舌头。”

“我好歹也是王爷，你就准备这些下酒菜？”猪头可是汴梁城普通百姓都嫌弃的腥物，百里瑾没料到许添香会用这个来做下酒菜。

“王爷，您尝尝。”许添香笑着递上筷子。

百里瑾瞬间投降，他接过筷子，小心翼翼夹了块切成片的猪头肉，卤制过后的猪头肉入口即化，隐约间还有淡淡的蒜香。

他忙不迭去夹了猪耳朵，“咯吱”“咯吱”作响。

加了麻油的猪舌头甚至比他最爱的羊肉还令人着迷。

他刚想说什么，许添香有眼色的倒了杯黄酒，琥珀色的液体缓缓流入青色酒盏当中，热气缓缓升起，酒香四溢。

百里瑾忙不迭喝了一口，醇厚的黄酒滑入口中，驱散了夜间的寒冷，半坛黄酒下肚，他直勾勾看着许添香，他想要娶她当王妃，话到嘴边转了一圈，又溜了回去，正当他再次鼓起勇气时，门忽然被推开了，满身风寒的林太妃赫然出现，惊得他立刻清醒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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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第 13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