养老院里下起了淅淅沥沥小雨，站在门口用力踏了踏脚，鞋面上的水珠被摔落在一旁的地上。

顾池再一次推开了面前主楼的门。

这一次，中间下沉的客厅，坐着了他要找的人。

钱老一点也不诧异顾池是独自一人来找的他。

钱老语气中带着些闲时的惬意：“我听说你有些容易迷路，还担心你找不到我这儿。”

顾池走到钱老对面的沙发上坐下，开门见山的说道：“钱先生，让安禾佚离开这里吧，你接下来的计划，我来配合。”

“哦？看来你了解的不少，”钱老挥了挥手，示意身旁的工作人员给他们倒茶。

顾池低头看着面前茶杯中浮沉的茶叶，“你这边一定是有方法，让我们的指标快速提升，现在不过是担心，我们可能中途会不配合，放安禾佚离开这里，我配合你的实验。”

钱老抿了口面前的热茶，“你和你母亲、你父亲、和很多人，都不一样啊。”钱老抿了口面前的热茶，“不过这样的决定确实和它计算的一样。”

钱老说的‘它’，显然是指的那台AI，顾池虽然有些疑惑，但面色不显，沉默的等钱老的回复。

茶杯被放回面前的茶几，发出清脆的响声，“我一直觉得，它的有些计算，太过理性，有时候少了人性的冲动，有时候又会忽略人和人之间的感情。”

“不过在你身上，我倒是想明白了，你毕竟是以感染者的身份情感长大的，在基地长大，接触的最多的就是感染者……”

钱老像是陷入了回忆，不再开口，

顾池看了眼手机屏幕上的时间，他已经离开活动中心二十多分钟了，估计安禾佚也参观完下楼了，不知道有没有看到在一楼坐着的桂庆老人。

“钱老……”

“你的提议我接受，我只要好的实验结果，如果你不成功，他还会是我的二号实验品。”钱老扬了扬手，被一旁的工作人员扶起，向电梯的方向走去。“半小时内，你让他离开，然后我们在这大厅见，”

顾池起身，拨打了安禾佚的电话。

“你怎么一个人来找他了！”安禾佚是跑来主楼的，呼吸有些急促，扶着主楼前的大理石的花台。

顾池从台阶上下来，站在安禾佚旁边，伸手拍了拍他的后背，试图缓解他的呼吸节奏。

“不是，到底什么意思啊？我刚刚下楼，就只看见桂庆老人一个人坐在哪儿，问他几句他也没听清。”

顾池拉过安禾佚的手，自然的将两人的手十指紧扣。“我和钱老说好了，让你出去，我在这儿等你。”

“不是，你什么意思啊。你留下来做人质？让我出去？我出去干嘛！”安禾佚烦躁的甩开被顾池握住的手，

顾池也是第一次看到安禾佚对他生气，“听我说，我们别吵架好吗？”

“这叫吵架？你还挺开心我和你吵架？”安禾佚看着一旁带着笑意的顾池，声量更是提高了些。

“禾苗，你听我说，”顾池面对安禾佚的话语，刻意压低声音，叫了安禾佚的小名，

“我们玩游戏，赢了是很好，但是如果他不放我们出去，那我们没有任何办法，这里是他的地盘，你……能明白我的意思吗？”顾池直视着安禾佚，双手下意识的揽住安禾佚的腰。

安禾佚皱眉的低头看向两人相对的脚尖，顾池的话不无道理，游戏是自己一时兴起，当时钱老答应的很不情愿。如果最后真的不让两人离开这养老院，那和菜板上等死的鱼没什么两样。

“那你出去，我留……”

顾池打断安禾佚的话，“不，你现在而言，对他的价值更高，留在这里反而对他而言，是更大的筹码。”

安禾佚抬头，视线向主楼上某间敞开窗的房间看了眼，“行，我知道了，我出去想办法，你等我。”

安禾佚没有犹豫，果断的向铁门的方向走去。

“禾苗”

顾池还是没忍住，叫了声前面的人。

“嗯？”

安禾佚刚回头，就被男人抱了个满怀。

“我很快就来找你。”

顾池咬了咬自己的下嘴唇，在控制不住生理性抖动前，推开了安禾佚，“嗯，照顾好自己，别接触次界或者病变体，编码物也少碰。”

-

“钱老让您在大厅稍等，他很快就下来。”工作人员毫无感情的话回响在顾池耳旁，

远处早已没有了安禾佚的身影，更是看不见外面的车辆，

不过刚刚能模糊的听到车辆引擎的声音，应该是安禾佚已经上车离开了。

顾池的视线看着面前茶杯中，已经完全沉底茶叶，虽然不知道一会儿会面对什么，但是内心反而安稳了很多，甚至多了些午时的困意。

“走吧，研究中心的人已经到了。”钱老换了一身更为正式些的西装，或许是很久没穿过这么正式的衣服，和顾池说话的时候，还低头拉扯着自己的袖口。

顾池是在那个奇异的圆拱形玻璃建筑里，再次见到李志的，钱老所谓的研究中心的人，也就是李志和两个他带来的助手。

圆拱形的玻璃建筑也并不是顾池想的那么简单，中间的电脑区域之下，还有一层，楼梯的入口就建在最中间悬挂的大屏幕电脑之下，

之前他主要是在注意电脑上的信息，反倒是没有注意到旋转向下的楼梯。

地下的实验室风格和基地的没什么区别，顾池有些恍惚，地下的封闭感让他想到了小时候和母亲刘念待在一起的那个实验室。

“又见面了顾队长，”李志见钱老已经坐远处，实验室玻璃隔断外，唯一的沙发上，主动开口和顾池打招呼。

顾池没想回答李志的问候，视线环顾，主动向中间唯一的一个躺椅走去。

整间实验室的设计为了吻合建筑整体圆拱形的设计，周围都是带着弧度的墙面，以中间的躺椅为圆心，外围是玻璃墙环绕一圈，方便最外面一圈的人，也就是现在钱老的位子，能看清室内的全部。

顾池记得上次自己躺在这种躺椅上，还是为了看牙，唯一的区别，可能就是没有头顶直射的灯光。

李志的两个助手从顾池向座椅走去的时候，就自觉的开始准备带来的试剂，

从右边男助手手中结果一剂试剂，李志开口对顾池解释到，“我听取了安禾佚的建议，给它换了个不透明的试剂瓶。”

李志手中，黑色试剂瓶内装的，正是不久前给安禾佚，让他病毒指标直接达到95%的编码病毒提取液

一种能一次性提升20%-40%的病毒指标的研究用试剂。

“我还以为，你们又想到了别的提高体内编码病毒指标的方法。”顾池语气中夹带着的失望语气，刺激着李志的自尊。

这种一次性能提升20%-40%的病毒指标的研究用试剂，并不适用此刻顾池98%的病毒含量的身体，

过剂量的病毒刺激，很容易让顾池坚持不到100%，而是在刚注射的时候，就陷入身体免疫的崩溃。

“哼，你还是最好祈祷你能坚持到100%的病毒含量，没了你，我们可还有二号实验品。”李志冷冷甩下一句话，就向后退了几步，看向另外一边整理完材料，开始整理抽血仪器的女助手。

视线开始陷入模糊，不过大脑还是异常清晰的。

顾池只感觉自己的身体一半冷，一半热，如果让他具体讲讲，他只能说身体好似被一分为二，一半放在了火上烤，另外一半被冷冻了。

哪怕视线模糊，顾池还是尽力睁开着自己的眼睛，耳边还能清晰的听到李志和他助手的声音。

“主任，不行，药剂一瞬间对他的冲击还是太大，他的生命体征一直在掉”

“主任，能用肾上腺素吗？或者其他药物。”

“不行，没用的，你现在眼前的不是个人类，而且那些药物用了，很可能还会影响100%的病毒提取。”

周围讨论的声音很清晰，顾池甚至感觉自己能听到他们的呼吸声，甚至是最外面坐着的钱老，他的手机发出的震动声。

“可是主任，这样的话，或许我们这次实验……”

“明玲，我说过多少次了，实验有失败很正常，我们还有二次实验的机会，记录好数据，之后在安禾佚身上的实验，我不允许有任何的失误。”

或许是安禾佚的名字刺激到了顾池，他的手指动了动，正巧被一旁记录数据的女助手看到，

“主任，实验体刚刚左手动了一下。”

李志转身看想顾池，迟疑片刻站在顾池旁边，“顾池，你还有意识，能坚持的话，就动一下手。”

顾池再次动了动自己的手指，试剂大量的侵蚀着他身体的感官，神经的麻痹让他快完全失去对身体的控制。

“好，希望你能靠意志坚持过去。”李志点头，视线示意着一旁的助手一个去准备抽血的工具，一个检测病毒的指标。

失去感官的顾池没有发现，自己放在裤包里的手机屏幕微微闪过亮光，最后再次陷入黑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