媛媛穿着一件宽松的米白色睡衣,这是安禾佚从家拿来的一套新的睡衣,应该是很早以前买错尺码的款,此刻给媛媛穿正好。
没有合适媛媛的拖鞋,好在家里的地板大多有地毯,此刻她正光着脚,快步走到顾池和安禾佚旁边的沙发,挺直背坐好,“绝对不能报警。”
“哦?说说看,你的理由。”顾池正色,看着坐在旁边沙发上的女孩,
媛媛张了张嘴,想说些什么,却又好似突然陷入了某段痛苦的回忆,紧紧咬住自己的下嘴唇。
安禾佚见状,立刻起身从一旁的吧台上倒了杯热水,递到媛媛的面前。
媛媛原本微低的头,视野里出现一只骨节分明的手,拖着一个玻璃水杯的下端,以方便她拿起的方式,微微晃动。
见媛媛没有接,安禾佚想起还在自己包里的小面包,“这个是我们来的时候,遇到的一个做饭的阿姨,她让我把这个给你。”
媛媛看着安禾佚手中的小面包,眼眶微微红润,却没有伸手去拿。
而是伸手捧住了温热的水杯,媛媛开口道:“报警会让刘萍杀掉所有孤儿院的孩子……”
“什么意思,她会杀了所有的……”安禾佚皱眉,视线和顾池短暂的交汇,
看来媛媛知道不少刘萍和孤儿院的消息。
视线在顾池和安禾佚之间看了看,视线最后落在手中温热的水杯上,媛媛开口道:“我是孤儿院最大的一个小孩……”
媛媛从有记忆开始,就在孤儿院,她其实对孤儿院,或者家庭,又应该说,这个世界和社会,没有明确的认知,她接触到什么,就学习生命。
孤儿院的生活日复一日,她除了吃饭睡觉,还要定期‘看病’,那是有许多‘白衣老师’在的一间叫医务室的房间,孤儿院的每个孩子,基本都是每周要去一趟,年龄小的孩子是以打针为主,大一些之后就是吃颗粒的药。
这样的生活,很长时间,让每个孩子都感觉是必须的一个生活环节。
一直以来,媛媛也是这样认知的,直到她4岁生日后的一天晚上,她迷迷糊糊的感觉自己好像跌进了冰箱,很冷很冷,不一会儿,又好像进了火堆,被烈火围绕。
就这样一冷一热的度过了整个晚上。
直到第二天,她睁眼的时候,已经到了医务室,房间里的白衣服老师们看到她好似都很开心。
再然后,就是和这次经历过的一样,她被告知可以‘毕业’,能够和家长去新的家。
对于‘毕业’这件事,她之前只见过不少周围的同伴离开,后来她在孤儿院的朋友也都离开了,她明白自己也有离开这里的一天,有些时候还会有些期待,期待自己会去哪里冒险,会不会能在离开后再次见到自己的朋友们。
她是跟着一个中年男人离开的孤儿院,男人话很少,她只记得,听到过李娜姐姐称呼他为李先生。
李先生带她住在一个小小的公寓,一共两个房间,她和李先生一人一间。
不过这个李先生晚上都不在公寓住,只会在第二天天亮后,带着早餐来公寓,然后待在他自己的房间。
公寓的门一直是紧闭的,媛媛也并不敢,也不会踏出公寓一步,
在她当时的认知里,世界就是她视野里看到的这些。
不过这样的生活也没过多久,李先生消失在了,公寓静悄悄的,已经两天没有人来了。
媛媛将公寓里所有能吃的都拿来吃了,但巨大的饥饿感还是刺激了她的本能,扳动着大门的把手,警报声随之响起,让她吓了一跳。
扭不开,应该是被人上了锁。
不过或许正是因为这道警报声,那天下午,她就被带到了警察局,
那是她再一次见到这么多穿着同样衣服的人,这让她想到孤儿院里的医务室。
陌生与恐惧让她对一切保持着警惕,这些被称呼为警察的叔叔阿姨哥哥姐姐轮流的和她搭话,她都是闭口不言。
没多久,一个面色憔悴的女人进了警察局,站在不远处盯了她很久。
后来她和这个女人去了医院。
这也是媛媛最后一次见到李先生,在医院,隔着玻璃的探视窗,他闭着眼躺在床上。
后来李先生死了,媛媛和这个女人生活了几年的时间。
从什么都不懂,到明白什么是家庭,什么是社会,她像一个终于打开包装的海绵,以一种恐怖的理解力,疯狂的吸收着周围一切的知识。
也是在这期间,她才明白,女人是李先生的丈夫,而自己,则被外人看作是李先生的私生女,被偷偷养在外面的公寓里。
李先生貌似身体状况很不好,之后更是因为急症去世,那次在医院见过李先生去世后,女人顶着巨大的流言蜚语,独自一人带着媛媛换了个城市居住生活。
不过也没到1年,她的身体开始变的虚弱,大大小小的毛病也让她的身体被透支。她很多时间都只能卧床休息。
勉强又坚持了两年,女人还是病逝了,
媛媛再次来到了警察局,她无意中听到有人在讨论她,说着‘孤儿院’的词汇。
不安的情绪唤醒了媛媛对孤儿院的记忆,
她急切的和警察说些自己的过去,和与星心福利院的诡异之处,
然而之后的几天,警察没有调查到有关星心福利院的任何信息,还出现了一位声称是媛媛亲生母亲的女人,
媛媛和这位亲生母亲做了亲子鉴定,然后用一份报告,带走了媛媛。
而这所谓的亲生母亲,媛媛只记得她们没有说过一句话,最后一次见到她,是在星心福利院门口,她被送回了孤儿院。
“我从警察局被带出来后,她直接带我回了星心福利院。”媛媛很想记起那个被自己血缘上的亲生母亲的模样,然而明明没过太久,她的脸,已经完全在记忆里淡去。
顾池开口问道:“刘萍他们一定是清楚你在警察局说的话,你母亲也是和孤儿院有关系?”
媛媛是唯一一个‘毕业’后,还回到星心福利院的孩子,
然而回到的,却再也不是她记忆里的那个星心福利院。
“我回去的时候,孤儿院里除了刘萍和李娜姐姐还有医务室里的那些白衣服老师,其他的人都消失了。”媛媛的视线再次定格在安禾佚手中的小面包上。
小面包的事情,其实已经是很久之前的事了,那天阿姨问她想要什么,她就顺嘴提了句小面包,然而那天后,她就又被带进了地下的那个房间,也就是不久前,最后一次在那个房间里。
媛媛摇摇头,思绪陷入两年前。
“我很好奇,但是我明白,我不能问。”
那年她7岁,离开星心福利院三年,原本只是以为孤儿院里的孩子相继‘毕业’。
却在一次无意间,在医务室的地下室里,发现了不少黑色的垃圾袋,而里面装着的,正是一个个已经失去呼吸的熟悉面孔。
“我知道那些孩子死了,但是我无能为力,”媛媛拿着水杯的手微微颤抖。
孤儿院里的孩子,那些黑色的垃圾袋,每天都在一批批的出现再消失。
而她,就在离垃圾袋不远的地下房间,被关了接近两年,
哪怕媛媛确实是个小天才,但毕竟还是个小孩,想到的,再加上本来了解的,就没有顾池多。
这些‘黑色垃圾袋’,想来都是由基地那些人插手处理了的吧,至于那些医务室的白衣老师,顾池认为,和基地研究中心的某些人,估计是同一批。
毕竟对那些人来说,这些可是不可多得的实验材料。
媛媛被关了两年,一开始她也以为自己会和那些‘黑色的垃圾袋’一样,有一天被装起来,然后再次离开。
不过这接近两年的时间里,除了时常昏迷很久,她却一直活着。
甚至后来还有少量的时间,和孤儿院里新来的孤儿生活在一起。
“他们应该是有什么发现,在我的身上,我成了他们的实验品。”媛媛看向顾池的方向道,“不过大概是半年前,他们的实验像是成功了,我很少再去地下的那个房间了。”
“实验?”安禾佚皱眉,不知道为什么,听到这两个字的时候,他下意识的想到顾池母亲和自己父母的那个实验,那个在自己身上成功过的实验。
不对,安禾佚很快反应过来,自己身上的这个实验,虽然不清楚具体是什么样的,但主要的目的是为了让体内的病毒量减少甚至消失,能让感染者重新有机会变回人类。
而很显然,这个孤儿院里进行的实验,其目的是完全相反的。他们想要的,是帮助人类更好的感染病毒,增加体内的病毒量。
“□□实验。”顾池面色铁青,拿出手机编辑消息发送给了杨奇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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