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交朋友?”楚秋柏意味深长的目光扫过,许谬的脸,最后定在他被镜片遮盖的双眼上。
“你怎么知道我们这次聚会有什么人,我攒的局子什么时候这么出名了?”
许谬抚摸的手仍未停下,段瑜澜本来高度集中的注意力都有些跑偏,
他眯着眼,在许谬的指缝里看着楚秋柏。
许谬自然不会被楚秋柏这种低劣的手段套到话,两人眼神几轮交锋,只换来许谬口气随意的回答。
“我想来就来,想走就走,再说我要知道你的情况,只需要一通电话而已,大家都是朋友,有些事情不必多问。”
楚秋柏自然知道自己的家资是够不上许谬的,但两人间维持的体面尚在,只要各退一步,富家子弟的圈子里谁都可以以朋友自居。
只是现在只能是他楚楚柏退一步,对于许谬这位消失数年还在江湖上留有传说的人物,他没有招惹的必要。
楚秋柏转身离去,许谬终于将温热的掌心从段瑜澜身上移开,正准备抽开手,却发现段瑜澜那有一点白的尾巴尖仍勾缠着他的手,像是挽留一般。
楚秋柏已经转身离开,他随手招来一位守在一旁的侍者,吩咐道:“一会带这位先生和他的朋友去我的包厢。”
许谬见楚秋柏已经答应,就没再问他什么,而是看向仍用尾巴留住他的段瑜澜。
“怎么了?”面对外形可爱的生物,他语气不自觉地放柔,却听见段瑜澜的声音自脑海传来。
与此同时,他的视野突然模糊,突如其来的异样令他浑身的肌肉瞬间紧绷,想要挣脱,手腕处被缠紧的部分却是传来一阵似曾相识的温热。
他的记忆极好,立即想起了这涌向他的温热曾在何时接触过。
段瑜澜最原始的辅助系异能带给被强化者的感受就是这般温润。
三年前的某次任务危机时,他和小队曾靠着这股能量的协助脱困,只是那个帮助他们的小队走得很快,和泽扬湖案一样,他们再次擦肩而过。
后来许谬才得知那人是因为就近才被临时调遣过来帮助他们脱困。
现在又得到这股力量的协助,许谬心中升起些许恍然,却很快被异样的感觉拉回。
那股温润的力量变了,与记忆中的流水一般的温和感受全然不同。
有什么东西轻划过他的皮肤,再伴随麻痒随血液奔走,最后捆住他的心脏。
许谬下意识觉得自己应该感到疼痛,但是这股力量只带给自己与宿醉相似的昏沉,思维都有些迟缓。
许谬此时只能察觉到不远处有什么东西正在引着自己向它靠近,仿佛巢里的虫蚁正在放出消息素召回自己的走散的同伴。
等许谬回神,视线里丝丝缕缕的黑色痕迹飘进不远处电梯口的缝隙里,腐烂的气味萦绕鼻尖,竟令他产生归属感。
【看见了吗?】
许谬下意识闻声点头,逐渐回神,发现段瑜澜没再用尾巴缠着他,而是已经绕到自己搭在膝头的手臂前边,张嘴咬了上去。
【我受伤之后只能通过接触强化,而且强化无时长限制的能力被彻底剥夺。】
【夏云裕告诉我,咬是最长效且数值最高的强化方式,跟我的芯片契合程度高。】
【放心,不会流血。】
脑海里还是段瑜澜冷淡到死板的声音,许谬眼见眼前的猫型小兽开始舔舐自己手臂的伤口,直到几秒后伤口消失。
【强化期间,你能继承我的部分感官。】
许谬和冷漠的猫对视着,调戏一般地用手指直接轻轻擦过段瑜澜的下巴,接着在异能通讯里玩笑道:【真没有副作用吗?】
【没有。】
段瑜澜接下来的话把两人间怪异的氛围驱散得一干二净,一切又回到正题。
【如果键盘手的证词为真,楚秋柏和这里的所有人都被那个怪物影响,和酒馆那次如出一辙的手法。】
【那为什么键盘手没有被影响?】
说完这句,许缪站起来,手搭在吧台的高脚酒杯上,想取走吧台上放着的自助香槟。
只是几秒过后,许谬意识到自己问了个蠢问题,不过段瑜澜的解答已经先一步盖过了许谬的后悔。
【他已经接受过白盾的治疗手段,至少这半个月内不会再受到同种怪物的影响。】
【所以他才没被修改认知,还能意识到应该告诉我们线索。】
说话间,刚才被楚秋柏嘱咐过的服务生上前来取走了许谬手上已经空了的酒杯,附耳过去说了句什么,又退到电梯口,显然是在等着许谬上电梯。
许谬抬脚想走,却感到裤腿被谁扒着,他俯下身的之后,绑在段瑜澜脖子上项圈回到许谬的手上。
【戴着麻烦。】
段瑜澜不太喜欢被束缚的感觉即使现在这具身体是灵体,因为模拟生物特性,五感和触觉都比他原来的人类身体要敏锐。
项圈的存在感太强,他在许谬的要求下戴了几天,现在脱离束缚让段瑜澜觉得浑身都轻松不少。
丢下这句话后,那抹黑白色身影转身进了包厢深处。
许谬也起身,本来在手腕处的终端变成耳夹的样式被他卡在耳际。
“走吧。”他对等在门口的服务生说,对方回身询问:“先生,不等您的朋友了吗,还有您的猫……”
“先走。”许谬站在电梯中央,先一步按下了电梯的关门键,服务生也识趣闭嘴没再多问,而是按下楚秋柏所在的楼层数字。
包厢的膈应空间里,延东市特遣队传来的执行录像里,星皇的某个洗手间的画面以一种不正常的摇晃幅度呈现在两人面前。
记录仪的主人正在奔跑,耳边只有略有些不稳的喘息声,视角一转,记录仪的主人踩上洗手台,一手攀上镜子边上的的毛巾架,看架势似乎准备破门直接从阳台的方向下去。
但从键盘手的证词来看,他并没有成功,果然,影像的主人公从洗手台一跃而下,放弃原本的计划。
记录仪的影像在紧锁的大门上定格了几秒,在这几秒的时间里,极其细微的上膛声传进段瑜澜的耳朵里。
洗手间的门的锁孔被轻易转开,熟悉年轻的面孔自门后出现,服务生站在身旁殷勤地搭话,称呼他为“楚少贵客”。
此时的会所还是正常开放状态,并没有安保所说的禁令,尽管隔音不错,但是兀然出现的吵闹音乐还是因为门的开启直接灌进洗手间几人的耳中。
记录仪的主人无动于衷,反倒是刚才还和服务生谈笑风生的年轻人的神色微僵。
突然,有人用话筒大喊了一声:“双鹰!”众人的尖叫兀然爆发,笑闹声一浪高过一浪,仿佛汹涌浪潮冲进人与怪物的无声对峙。
门外的室内高尔夫球场里,漫天的红票子随球杆挥出洒落在地,派对礼花球洒落的金钱雨落在人的头上、肩上。
服务生已经离开,而服务生口中的贵客呆立在原地,俊朗皮相逐渐被扭曲的表情取代,门外的动静似乎极大刺激了它。
面容扭曲的怪物回身抓紧门把手,似乎想把门重新关上,却迎来了一股阻力,似乎有什么东西卡在门和门框之间,坚硬无比。
察觉危机的它不再理会无法关闭的门,嘴角抽搐地回头,正对上延东市特处成员的枪口。
突如其来的状况使它身体的不受控制地影响在洗手间的每个角落,眼角处似乎隐有液体溢出。
“不好意思,我捡个球……”键盘手的声音兀然闯入,卡住门缝的高尔夫球过了十几秒才被一只手拿走
“嘭”的一声,洗手间的门被彻底关上的同时,致命一击无声贯穿了它的后脑。
怪物的人面伪装瞬间颓裂,异能警告在耳边骤然炸响,持枪人的手腕微微颤抖着,眼前的景象告诉他这一枪开得多么无用。
地上漆黑蠕动的虫子竟开始自己缝补起碎裂的伪装,穿针、引线,漆黑的墨点晕染俊逸的五官,黏腻的丝线粘合起他几分钟前体面的模样。
眼前的人露出那张曾在网络上掀起热潮的面孔,对着枪的主人一笑,道:“门外有人找你,先出去吧。”
看客随着摇晃的镜头回到喧闹的世界,几秒之后,影像终止。
这段影像被发送给贺斐蓁和叶凌昼,只有沉默和隐隐的焦灼在包厢中蔓延,发送成功的图标刚显现,就收到了来自叶凌昼的回复。
“怪物的特异点基本确认为情绪,可以吞吃、操控人类的情绪。”
“同时,它还具有极高的认知篡改能力,这个我们已经领教过了。”
“但是有一点很奇怪,它似乎对于情绪没有自己特定的喜恶,吞吃目标也没有显著特点。”
“它本身的存在更趋近于‘空白’,简而言之,它是一张白纸,它变成什么样,取决于画家在它身上画什么风格的画。”
段瑜澜仔细一看时间,这条消息的实际发送时间在八分钟前,看来怪物的异能量级已经能够干扰他们的正常通讯。
也可能是我变弱了,段瑜澜有些懊丧地想。
急着和许谬汇合,两人速读贺斐蓁的消息,只回复了寥寥几字:“看视频。”
星皇,顶层605。
房卡识别完成后,安净棠从容地推门而入,迎来全场人的注视。
他们打扰了一场正在进行的“游戏”。
这场游戏的败者是许谬,他站在香槟塔面前,隔着酒杯面向这场游戏的胜者,那个在沙发上翘着二郎腿的怪物。
在许谬的视角,玻璃器具的曲面将人类的面容扭曲成纯粹的,蠕动的黑色。
那个端坐在沙发的人手里捏着一个耳钉,缓慢开口,眼里隐隐透着疯狂:“从现在开始抽签,抽到的人亲自把这枚耳钉送给许少。”
“……至于扎哪里,还是交给抽签吧,谁让我们是运气游戏呢。”
“而你只是倒霉了点而已,许谬,毕竟我们的游戏规则里,积分最低就要愿赌服输,来当我们的沙包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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