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趴在地上的小猫

“妈咪!你不准伤害她!”

明无忧像一只被彻底激怒的幼兽,喉咙里发出近乎哽咽的低吼,猛地挣脱了明轻月的手。

那小小的身躯在此刻爆发出惊人的力量,坚定地张开双臂,挡在了林念舒面前,试图用自己单薄的身体筑起一道屏障。

仰着头,泪水在眼眶里打转,却倔强地不让它们掉下来,那双遗传自明轻月的清澈眼眸剧烈颤抖着,此刻盛满了与年龄不符的执拗。

这不是在保护一个新交的朋友,而是在捍卫一个朦胧的可能。

“她是我新交的好友!她给我吃了甜甜的苹果!”幼崽大声宣告,仿佛这是世界上最不容置疑的证据。

"好友?"明轻月的声音低沉,像寒冬屋檐下凝结的冰棱,带着刺骨的冷意和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

她感觉自己的心脏正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住。看着地上那只因为项圈能量抑制而微微颤抖、连呜咽都变得费力的狸花猫,眼神里的寒意几乎要将其冻结。

然而,当她目光转向女儿那倔强又委屈的小脸时,那寒意下是深不见底的痛楚。

“一个连身份芯片信号都捕捉不到的‘幽灵’?悠悠,你知道她是谁吗?你知道你的妈妈要带你去干嘛吗?”

有些真相太过丑陋,她宁愿独自背负所有,也想在女儿心中为那个生物学上的“母亲”,保留最后一丝虚幻的体面。

“不是的!不是的!”

明无忧却像被踩到尾巴,激烈地甩开她试图再次安抚的手,声音带着崩溃的哭腔,每一个字都像小锤子砸在明轻月的心上,

“妈妈说了只是带我出去玩!玩够了就送我回来!她说她再也不骗我了!是妈咪你一直误会她!”

幼崽的哭腔里带着一丝自己都未察觉的、尖锐的埋怨,小小的身躯止不住的颤抖,不知是因为愤怒还是悲伤。

她无法理解成人世界的复杂算计,只记得生母的承诺:只要按她说的做,误会就能解除,她们就能成为真正的一家人。

再也不用被其他小朋友嘲笑了。

女儿的话语和那带着埋怨的目光,像一把淬了冰的匕首,精准地刺入明轻月早已千疮百孔的心,并在里面狠狠搅动。

一边是无法遏制的疼惜,一边是对白玲无耻利用孩子的愤怒。她消瘦的身形晃了晃,母女间的对峙陷入令人窒息的僵局。

一时间,气氛死寂……

“咕噜咕噜……”

一阵极其微弱,却异常情绪的、带着某种奇特韵律的咕噜声,同时传入母女俩耳中,两人顺着声音源头望去。

地上那只本该被药力彻底控制的狸花猫,在刻意引起注意。

被迫围观母女争执全程的林念舒,内心几乎在呐喊:

这都啥子是嘛?

有没有人能先管管她这块还趴着的猫饼?!

再不解开这项圈,她感觉自己快要和地板融为一体了!

察觉异动,明轻月带着锐利与警戒的目光瞬间扫了过去。

只见地上那只本该被彻底制服的狸花猫,正努力抬起圆圆的脑袋,金色的瞳孔在光线昏暗的玄关处,像两簇摇曳的烛火。

用尽力气,抬起一只前爪。

那柔软的、带着黑色肉垫的爪子,没有试图去抓挠项圈,而是极其缓慢,带着一种近乎仪式感的庄重,在自己脖颈那冰冷的金属环上,极其清晰地,轻轻点了三下。

咚、咚、咚。

每一下,都像敲在紧绷的神经上。

随后,爪子无力地垂落,但那双金瞳却燃烧着不屈的火焰,死死锁定明轻月。里面没有乞怜,只有一种破釜沉舟的、要求对话的决绝。

——解开束缚,我有话要说。

明轻月眼中戒备未消,但这反常的一幕让她无法忽视。

“……你最好真有什么值得我听的东西。”声音依旧冰冷,她手腕上的控制器却微光一闪,项圈的抑制力随之减弱。

她不能放过任何一丝可能性,哪怕这可能性包裹在巨大的风险之中。

林念舒努力吸了口气,项圈的抑制让她发声困难,声音嘶哑微弱,却字字清晰:“明教授……我们……谈笔交易……”

她每说一个字都像是耗费极大精力,“我……有办法……解决你……和悠悠的矛盾……真正的……解决……”

“就凭你?”

对面的女人嗤笑一声,眼神里的不信任几乎满溢,

“一个来历不明,用谎言诱骗孩子,还跟那个蛇蝎女人可能有关的……黑户?”

她刻意加重了最后两个字,带着毫不掩饰的轻蔑。

‘黑户’一词让林念舒微微一愣,她怎么会知道?

清晰的大脑让她很快冷静,小六子也快速的侵入监控为林念舒寻找答案。

“黑户……又……怎么了?”狸花猫金瞳里闪过一丝属于顶尖学者的傲气,“我有备而来……左前爪肉垫……隐藏空间……”

明轻月眼神骤锐。能将微型空间锚点固化在生物肉垫上,这绝非普通技术。她看了一眼面露不安的女儿,又想到白玲的种种手段……

一丝“或许……”的念头,如同黑暗中挣扎的萤火,微弱亮起。

缓缓蹲下身,保持着安全距离,手腕上的控制器始终对准林念舒。没有动手,只是用眼神示意。

狸花猫会意,艰难地抬起左前爪,心念微动。

肉垫上闪过一丝几乎难以察觉的微光。

下一瞬,一份质感奇特、散发着极淡科技光泽的“书册”凭空出现,轻巧地落在光洁的地板上。

封面上,是几个简洁却力透纸背的字:

《育儿宝典——针对明无忧现状的阶段性干预方案(初稿)》

呼吸几不可闻地一滞,明轻月伸出手,指尖带着微不可察的颤抖,捡起了那份方案。

快速翻阅间,她的脸色变了。里面没有冗长的理论,只有精准如手术刀般的剖析,直指悠悠行为背后的情感逻辑和她作为母亲在教育中的盲点。

几条简洁的建议,角度刁钻却直击要害,完全颠覆了她以往的思路。这绝不是白玲那个层次的人能伪造出来的。

“你到底是什么人?”

她抬头看向林念舒,眼神复杂到了极点——震惊、怀疑,以及在一片绝望沙漠中看到海市蜃楼时,那不敢置信又无法抗拒的悸动。

看着明轻月脸上那泄露出的心动,林念舒心底稍稍松了口气,没有回答,金色的眼眸里闪过一丝极淡的、属于猎手的耐心。

“小六子,看到没?知识就是力量。”

她在脑海中默念,带着一丝扳回一城的快意。

“正在复盘身份暴露漏洞,勿扰。”小六子冰冷的电子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郁闷。

然而,就在林念舒以为胜券在握,等待着对方将她奉为上宾,恭敬地解开项圈时……

“咚!咚!咚!”

沉重、规律,带着不容置疑力量的敲门声,如同丧钟般骤然响起,狠狠砸在每个人的心弦上。

门外传来毫无感情的严肃电子音:

“信用巡查队!接到明轻月教授报案,搜寻走失幼崽明无忧,请开门接受问询。”

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权威,如同寒流瞬间席卷了整个空间。

“呜——!”

悠悠发出了一声短促的、不成调的、充满了极致恐惧的呜咽。那巨大的惊吓如同高压电流般瞬间击穿了她勉强维持的人形稳定。

在明轻月骤然收缩的瞳孔倒影中,小女孩的身影在一阵不受控制的、微弱的光芒中迅速缩小、变形......

下一秒,站在原地的不再是穿着小裙子的小姑娘,而是一只毛茸茸、圆滚滚、看起来惊慌失措的小熊猫幼崽!

它显然也被自己这应激下的变化吓到了,四肢发软地瘫坐在地,蓬松的、带着醒目环状花纹的大尾巴本能地紧紧圈住自己小小的身体。

黑溜溜的眼睛里充满了极致恐惧的泪水,仰着头,望着明轻月,发出细微又无助的、让人心碎的:

"嘤......"

明轻月的心像是被这只毛团子无助的呜咽声狠狠揪住,然后扔进了冰窟!

她几乎是本能地、一个箭步上前,用最快的速度将吓得变回原形、浑身都在瑟瑟发抖的女儿紧紧捞进怀里。

小熊猫幼崽温暖柔软的身体在她怀中剧烈地颤抖着,把毛茸茸的脑袋死死埋进她的颈窝,寻求着唯一熟悉的安全源。

这份沉甸甸的、全然依赖的触感,瞬间压倒了所有关于“可能性”的权衡。

她单手紧紧抱着怀里的毛团子,另一只手轻柔地抚摸着女儿颤抖的脊背,视线却猛地射向地上的猫饼,眼神复杂到了极点。

林念舒的心也提到了嗓子眼,项圈的存在让她无法变回人形,此刻她就是一只名副其实的、证据确凿的"黑户猫"。

她看着明轻月,金色的瞳孔里是前所未有的紧张。

生死,或者说她未来的自由,全在明轻月的一念之间。

她会选择相信这份突如其来的、"诚意"与价值并存的方案,冒险掩护她?

还是为了绝对的安全,将她这个巨大的隐患和麻烦,交给门外的巡查队?

明轻月攥着那份《育儿宝典》的手指,因为过度用力而骨节发白,薄薄的柔性材质在她掌心发出不堪重负的细微声响。

门外的敲门声,再次响起,更加急促,带着不容置疑的警告意味,仿佛下一秒就要破门而入。

“咚!咚!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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