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后的阳光，光亮刺眼。

楚南夕想着心中大计，没有半点睡意。

一会儿看看楚燃，一会儿望望屋子里的书，努力想找一个合适的理由劝楚燃出山去干一番事业。

说辞尚未想好，楚老太在钱氏的搀扶下，颠颠地从院子外闯了进来。

她俩来这里，准没好事。

楚南夕忍不住翻了个白眼。

楚老太走进屋，看到她，亲昵地问：“南夕，在这里可还住得惯？”

楚南夕皮笑肉不笑：“谢谢祖母关心，住得惯，住得甚好，楚燃哥哥把我照顾得顶顶好。”

楚老太：“……”

这小姑娘明明在好好回她的话，怎么听着阴阳怪气的呢！

钱氏龇牙一笑：“南夕若是肯跟我们回家住，会住得更好。”

“是啊！南夕跟我们回家住，祖母晚上杀只鸡给你补补身子。”

楚老太会这么好心？

三番两次叫她回家住，肯定对她图谋不轨。

楚南夕摇头拒绝：“我和楚燃哥哥住这里挺好的，就不劳烦祖母了。”

“燃儿一个男人，哪能照顾好你，何况我听说老常头也住到了这里，你一个姑娘家，跟他们两个大男人住不方便。”楚老太指挥钱氏，“老大媳妇，去给南夕收拾东西，咱们回家。”

哎哟！我去！

这是打算强行把她带走？！

不行，忍不了！

不能打人，得搬救兵。

楚南夕对着后院大喊：“哥哥。”

片刻间，楚燃急匆匆走进来，看到来人，冷冷地问道：“祖母，大娘，你们怎么来了？”

钱氏道：“婆母听说你留老常头在这里住下了，南夕一个姑娘跟你们两个大男人住一起不方便，打算带回去我们照顾。”

“哥哥，我不去。”

楚南夕故作柔弱躲在他身后，“我不要离开你。”

“嗯。”楚燃应着。

“不劳祖母和大娘挂心，我和常伯住西侧间，南夕住东侧间，没什么不方便。”

楚老太探头往西侧间望去：“这什么时候多了张这么大的榻。”

老常头见到楚老太，笑着打招呼：“楚家婶子，你真是有双好孙儿。”

“是啊。”楚老太惯会装模作样，“你安心在这里养着，让燃儿照顾你。”

转头又对她说，“南夕，祖母也是为你好，你跟他们住在一起，终究对自己的名声不好，若是被人知道，以后又该怎么觅得如意郎君。”

又对楚燃道，“燃儿知书懂理，你劝劝南夕，别因为这么点小事给人落下话柄。”

楚老太PUA好像比她还有一套。

句句都是为了她好，实际安的什么心，真不难猜。

“祖母该不会想帮我寻门好亲事吧？”

“当然，南夕既然是我家老二故交之女，婚姻大事，自然该祖母替你操持。”楚老太还不屑地瞥了眼楚燃，“总不能指望燃儿帮你吧？”

楚老太那是什么眼神，瞧不起她哥哥？楚南夕看得那叫一个火大！

嘴上卖乖道：“我就指望楚燃哥哥帮我。”

指望楚燃娶她做小娇妻。

楚老太压根听不进去她的话：“楚燃自己的婚事都没着落呢，怎么帮你，南夕乖，快点跟祖母回家。”

她明白了，楚老太想把她带回去，然后卖个好价钱！

这和拐卖妇女有什么区别，真当她傻啊！

楚南夕想得拳头都硬了。

“她还小，婚事不急于一时。”楚燃替她拒绝了。

“哪里小，看着不小了，燃儿你别这么不懂事，女孩子就要趁早找个好夫家定下来才行，再过几年就不值钱了！”

你她吖的才不值钱了呢！

楚南夕心里那叫一个气，咬牙切齿装着客气，“楚燃哥哥都没成亲，我自然不急，不劳祖母挂心了。”

“楚燃就个打光棍的命，一个男人空有副好皮囊能干吗？中看不中用！没有姑娘愿意嫁给他，你跟他可不一样。”钱氏快言快语地插进话，上下打量着她，“看这脸蛋，这身段，真俊，大娘看着都喜欢，更别提那些小公子了！”

钱氏看她的目光犹如在看一件待估价的商品，给人的感觉很不爽！尤其听她说楚燃打光棍的命，更不爽。

楚燃打光棍，谁娶她？！

想揍人！

楚南夕委屈地望着楚燃：“哥哥。”

小姑娘皱着静白的小脸，一副要哭不哭的模样，看着好生委屈。

楚燃自然知道楚老太打的什么主意，又怎么会真让她们把她带走。

躬身一礼，周全道：“南夕的婚事我自有考量，祖母请回。”

“祖母听见了吗？我哥哥说我的婚事他自有考量，我什么都听哥哥的。”楚南夕急忙帮腔，“祖母请回。”

说着把楚老太往门外拖。

不能打、不能骂，赶出去不就完了。

楚老太奋力挣扎，完全不是她的对手。

楚南夕把她推到门口，一把将钱氏也扯了出去，将厅门关上，装作客气：“祖母，大娘，请慢走，不送了。”

“这孩子怎么这么不识好歹呢！”

“南夕开门，我话还没说完呢！”

两人还在门口徘徊着不肯离开。

楚南夕噘着嘴，一把抱住楚燃的腰：“哥哥，她们欺负我，想把我卖了，我好害怕。”

她哪里是个好欺负的样子。

刚才明明拳头捏得咯吱作响，若不是不让她打架，估摸着楚老太和钱氏现在该哭天喊地了。

楚燃看破不说破，轻拍了拍她的头，安抚道：“好了，没事了。”

楚南夕紧揽着他不松手，委委屈屈地问：“哥哥刚说我的婚事你自有考量，是真的吗？”

楚燃被问得一怔。

他是说了，不过刚楚老太说要将她嫁人，他本能阻拦，没想那么多。

楚燃解释道：“我那是为应对祖母。”

“那哥哥的意思是，我的婚事，你不管？”

她仰着小脸，可怜兮兮地望他，扑闪的杏眼忐忑，好像急于寻求一个能安心的答案。

楚燃避开她的目光：“我答应照顾你，自会管。”

“那哥哥打算把我嫁给什么人？”

楚燃眼眸一闪，顺口问：“你想嫁什么人？”

“既然你问，那我就说了。”

楚南夕把对楚燃未来的幻想，毫不客气地说了出来，“首先相貌要和你差不多，其次要有本事，能让我看谁不爽就揍谁，还要让我住大宅子，再雇上十个八个丫鬟小厮陪我吃喝玩乐，暂时就先想到这么多，哥哥可以朝这个方向努力。”

“……”

楚燃没想到小姑娘对未来夫婿要求这么高，垂下的眼眸里，眸光渐渐黯淡。

“哥哥，你说话啊？该不会答应我的事想反悔吧？”

楚燃：“……”

“哥哥，男子汉大丈夫，要一言九鼎，你不能反悔。”楚南夕拽着他的衣服，不停地晃，“你要努力帮我实现啊，不能还没做就放弃。”

楚燃露出一抹略显无奈的笑：“南夕的要求，未免多了些。”

他竟然觉得她要求多！

楚南夕这下真觉得委屈了，瘪着脸追问：“那在哥哥心里，是觉得我不配拥有这些吗？”

小姑娘一开口，眼眶里顿时闪起了泪光，眨眼间，亮亮的泪痕已经划在红润润的脸颊上，哭得好生可怜。

楚燃赶忙解释：“我不是这个意思……”

“你就是这个意思，你嫌我要求高，不就是说我不配嘛！你怎么可以这么伤我的心！”

楚南夕干脆蹲在地上哭。

她本来想着闹一闹楚燃，想试试能不能通过这件事让他有走出去的想法，毕竟她能感觉到他待在这里并不开心，他心里装着一个更大的世界。

可他……

竟然嫌弃她！扎心！

楚燃完全不知道怎么哄。

好像说什么都是错。

她想要的那些，他可以理解，是个姑娘就想要过上好的生活。只是他要怎么给她寻到这样一位夫婿？

“哥哥。”楚南夕拽着他的衣摆，可怜兮兮地叫着，试图让他哄哄她。

楚燃依旧沉默着。

老常头搭话：“燃儿，你识字解文，何不走出去考个功名，你若是有功名傍身，南夕想要个这样的夫婿也不难寻。”

老常头的话真是说进了她心里，楚南夕急忙抹了把眼泪附和：“是啊，哥哥，常伯说得对，你得努力啊！我的幸福就指望你了。”

楚燃顿愣良久，一句话也没有说，挣开她的手，掉头去了后院。

他的背影有着说不出的寂寥。

楚南夕难受地望着他。

不知道他为什么不愿意走出去，既有才华，又有济世之心，出去搏一搏不好吗？

这一闹过后，楚南夕明显感觉楚燃不开心。

一下午，他一句话都没有说，晚上吃饭也只是把饭端到桌上，无论她说什么，他都是淡淡地应着，或者干脆沉默。

晚上楚三捎信过来，说富户找夫子的事，有眉目了。

原来富户家的孩子不仅不服管教，还喜欢捉弄打骂夫子，镇上已经没有人愿意去他家教书，管事听说有人还想试试，立马答应，时间就定在明日。

楚燃应着好。

楚南夕讨好地凑上前去：“哥哥你别担心，明天我跟你一起去，若是那人敢捉弄你，我替你揍他。”

“不必，早点休息。”

楚燃丢下这句话，关好厅门，转身进了西侧房。

楚南夕盯着他的背影，难受得要命。

他好像真的讨厌她了。

楚燃回屋，老常头早就打起了鼾。

没过多久，鼾声里夹带上抽泣声。

是谁在哭，不用猜也知。

他不知道该怎么哄她。

她想要的，他给不了。

昨夜她说的话还记忆犹新，她说他想做什么就做什么，说会一直陪着他。

只是没想到心头突起的那丝期待会这么快湮灭。

是他不该心生妄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