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整个营地，像被投入滚油的水，瞬间炸开了锅！

刚刚钻回“巢穴”的人们如同受惊的鸟群，尖叫着、哭喊着从帐篷里蜂拥而出！女人的尖叫，孩子的哭嚎，男人粗鲁的咒骂和呼喝声瞬间沸腾！巨大的、原始的恐惧如同实质的冲击波，横扫了整个营地！

“上墙！快！”

“它们来了！它们又来了！”

“顶住！别让它们上来！”

伴随着混乱的呼喊，许多身影从各个角落冲出，大多是青壮年的男人，也有少数眼神凶狠的女人。他们手里抓着五花八门的“武器”——锈蚀的铁棍、削尖的木桩、绑着碎玻璃的棒球棍，甚至还有几把闪着冷光的自制长矛。他们像一股股决堤的洪流，不顾一切地朝着那高耸的黄土城墙冲去！沉重的脚步声踏在干燥的土地上，如同密集的战鼓，敲打在每一个人的心上。

父亲的身体在我身边猛地绷紧！他仅存的右手死死攥紧了那根沉重的钢钎，手背上青筋暴起！他看了一眼蜷缩在西边矮墙垛下、紧紧抱在一起的母亲和妹妹，又深深地看了我一眼。那一眼，包含了太多我无法解读的情绪——不舍、决绝、嘱托……

“躲好！记住！别出来！”他几乎是吼出来的，声音淹没在巨大的喧嚣中。随即，他猛地转身，像一头扑向猎豹的、伤痕累累的雄狮，拖着那条空荡荡的袖管，义无反顾地汇入了冲向城墙的人流！他的背影在混乱的人影中显得如此单薄，却又带着一种一往无前的悲壮！

“爸——！”我的喊声被淹没在震耳欲聋的警报和混乱的嘶喊中。

我死死咬着下唇，尝到了血腥味，强迫自己遵照父亲的命令，像受惊的鸵鸟一样，将身体拼命缩进东边那个冰冷的城墙凹角里。粗糙的黄土墙面摩擦着我的脸颊和手臂，冰冷的触感透过单薄的衣物传来。我蜷缩着，双臂紧紧抱住膝盖，心脏在胸腔里疯狂地撞击着肋骨，每一次跳动都带着濒临炸裂的恐惧。

城墙之上，已经变成了血肉模糊的修罗场！

火光！不是明亮的照明灯，而是□□爆开的、跳跃的、不稳定的火焰！它们被守城的男人们奋力投掷下去，在城墙脚下炸开一团团橘红色的光晕，短暂地照亮了下方如同地狱般的景象——

无数！密密麻麻！如同从地狱裂缝中爬出的、腐烂的潮水！皮肤青灰、肢体扭曲、动作僵硬却又带着诡异力量的身影，正层层叠叠地堆积在黄土城墙之下！它们仰着残缺不全的头颅，浑浊扩散的瞳孔里反射着跳动的火光，喉咙里发出震耳欲聋、如同海啸般连绵不绝的疯狂嘶吼！嗬嗬嗬——！嗬嗬嗬——！

它们用身体撞击着厚重的城墙，发出沉闷如雷的咚咚声！用变得尖锐的指甲和牙齿，疯狂地抓挠、啃噬着夯实的黄土！不断有丧尸被后面涌上的同类踩倒、淹没，但它们不知疼痛，不知疲倦，前仆后继！城墙在颤抖！连我紧贴着的墙面，都传来细微却清晰的震动感！

城墙之上，守城的人们发出野兽般的咆哮！□□、砖块、滚木、沸油……一切能扔下去的东西，都带着绝望的愤怒倾泻而下！火光在尸群中爆开，点燃了它们破烂的衣物和干枯的躯体，发出噼啪的燃烧声和更加刺鼻的焦臭！被砸中的丧尸如同破麻袋般倒下，但瞬间就被后面涌上的同类淹没！钢钎、长矛、棍棒带着破风声狠狠捅刺下去，穿透腐烂的躯体，拔出时带起黏稠的黑血和碎肉！

吼叫声、嘶吼声、碰撞声、燃烧声、惨叫声……无数种声音混合在一起，形成一股狂暴的、摧毁理智的声浪，如同巨锤，疯狂地捶打着我的耳膜和神经！每一次城墙传来的剧烈震动，都让我以为下一秒这黄土的壁垒就要被那无尽的尸潮彻底冲垮！我死死闭上眼睛，将脸埋在膝盖里，身体无法控制地剧烈颤抖，牙齿咯咯作响。脑海里只剩下父亲拖着断臂、手持钢钎冲上城墙的背影，以及母亲和妹妹在西边角落压抑的、绝望的啜泣声。

完了……一切都完了……这堵墙撑不住的……我们都会死……

就在这绝望的念头如同冰水淹没头顶，就在我感觉自己的精神即将在这恐怖的声浪和震动中彻底崩溃的瞬间——

毫无预兆地！

城墙外那如同永不停歇的海啸般的、震耳欲聋的丧尸嘶吼声——

戛然而止！

不是渐渐减弱，不是此起彼伏，而是像被一只无形的、巨大的手，猛地扼住了喉咙！

前一秒还是震天动地的疯狂喧嚣，下一秒，整个世界陷入了一种诡异的、令人毛骨悚然的、绝对的死寂！只剩下城墙之上守城者们粗重而茫然的喘息声，还有火焰燃烧尸体发出的噼啪声，在突然降临的寂静中显得格外刺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