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3章

学生们种的那块红薯地，算是整个别院一起看着长起来的，所以到挖红薯这天，除了别院的主人家，基本大伙都来帮忙了。

别院的下人们，学生家长，还有住在田庄里的佃农，全都下了地去挖红薯。

纪逢礼虽然从来不过问红薯地的事，但这会儿也跟着一起出来观看挖红薯。

太婆婆也来了，坐在一处树荫下，丫鬟给她摇着摇椅打着蒲扇。

老太太指着绿油油的田地夸道：“这地种的好，岁岁真能干，我年轻的时候也种过地，这田里的活儿啊，一点也不比读书容易。”

苏曼笑道：“岁岁小姐聪明着呢。”

其实整个种地的过程中岁岁并没有做什么，她唯一的最大贡献，大概就是提供了良种吧……她人小也干不动活，基本上田里的活儿都被男孩子们包揽了。

唐氏和苏氏等一些女眷倒没来，天太热，出来就要出一身汗，还不如躺在屋子里歇息。纪淑娴却是来了，她以前对这块地并不怎么在意，而今却是关注的很。

邹汀兰与纪经天夫妻俩自然也来了，这可是岁岁带领大家种的地，自家小女儿的事当然要支持。

经历将近三个月的生长，红薯地里一片青葱油绿，红薯藤长得满地都是，四处攀爬，红薯叶子一根根树立在阳光下生机抖擞。

穗宁站在田埂上，对田里的众人道：“红薯叶子也能吃，可以炒菜吃，别丢了。红薯藤可以喂牛喂鸡喂猪，这红薯全身都是宝呢！”

“小小姐，我们听到了，保证不乱丢。”有位佃农笑道。

一位学生问：“这红薯竟然这么好？”

语气有些不信的样子。

穗宁双手叉腰，理直气壮的说：“当然了！等会儿红薯挖出来我就给你们做菜吃，中午大家一起吃红薯饭，尝一尝红薯的味道，那可真是香甜又美味！”

系统出品的种子都是品质绝佳的良种，对此穗宁很是自信。

而且红薯不仅是本身好吃，它长出来的红薯苗红薯茎，也都好吃的很，做成的菜绝对不比其他蔬菜差的。

有农人拨开茂密的红薯藤，一锄头挖下去，下一秒，一个大大的土疙瘩就露了出来，比人的拳头还要大。

“哟！这红薯还真大！”农人惊讶地说道。

不过他也没多想，还以为一棵藤就长一个红薯，结果没想到又一锄头下去，那旁边连带着跟着好几个红薯冒了出来。

“这红薯长得还真多呀！”农人情不自禁的赞叹道，神情已经不自觉变得兴奋起来。

大概老百姓就是如此，看见地里庄稼丰收，就忍不住喜悦。

即便这不是他家的地，心情也忍不住激动。

“你们好好挖，别把红薯挖伤了，这块地里的红薯还要留着当种子呢！”

小女娃奶声奶气的话语声传来，有人干脆丢下锄头，就那么上手去挖土。

这年头的农人早就习惯了这样干农活，他们的手就是他们的农具。

因为经常浇水的缘故，红薯地松软，并不难挖，扯着红薯藤一抖，底下一连串的红薯就被扯了出来。

每一株薯藤下，都跟着五六个大大小小的红薯，大的能有小孩脑袋大。

“看，我挖的红薯好大！”

“我比你的更大！”

“我这个好圆！”

“看我这个红薯多长！”

学生们越挖越激动，还各自比较起自己挖的红薯。本来这就是他们自己种的地，是自己的劳动成果，到了收获的时候谁能不激动？

况且这一挖，挖出来的红薯简直多的要命，完全超乎了大家的想象。

一颗颗红薯被堆在了地上，渐渐成了个小山包，这还只收了一小块地呢，要是把整块地都收起来，几乎能把人埋进去！

“这也太多了吧！”

“岁岁说这红薯产量大，原来竟有这么大！”

不仅是挖的人震惊，边上看的人也是目瞪口呆。

纪淑娴喃喃道：“这红薯的产量竟如此大……”

“那当然了，表姑我没骗你吧？”

穗宁就站在她旁边，听到了她的话，当即笑盈盈道。

纪淑娴低头看着小女娃：“如果这红薯真的能当主粮饱腹的话……”她的双眼越说越亮，“岂不是真的能救许多人？”

穗宁扬起小脸眉眼弯弯：“对呀！”

纪淑娴忽然蹲下身，一把将小女娃抱了起来。

“岁岁！我真不知该如何感谢你！”

女人哽咽着说道。

穗宁抬起小手，轻轻拍了拍表姑的肩。

她不觉得自己需要被人感谢，她做的不过是自己的份内事罢了。

干活的人多，一亩地也不算特别大，因此只用了不到一个时辰，满地的红薯都已经被挖了出来，在地上堆成了一个小山。

一个个土疙瘩看着其貌不扬，却是实打实的分量，有老道的农人瞧着，啧啧称奇道：“这么多红薯，起码有几千斤呢！”

“某产几千斤……”

在场的人都静默了。

别说是纪逢礼这样的大人，就连一群围炉院的学生，在走过了乡野之后，也明白这样的产量意味着什么。

这意味着粮食的变多，意味着能少死几个人，意味着能解放更多的劳动力，更多的人能从田地里解放出来，去做其他的事，而不用担心会被饿死。

纪逢礼率先回过神来，转头看向正在满意点头的小孙女：“岁岁，你说这红薯可以吃，如何吃？”

穗宁道：“红薯可以生吃也可以熟吃……”

她这话刚说出口，纪明繁就捡起了一颗红薯，随意在身上蹭了蹭上面的泥土，看着稍微干净了点，咔嚓一声咬了一口。

其他人都没反应过来，就见小男孩口里发出清脆的咀嚼声。

一口还没咽下去，他就满脸兴奋的说道：“好吃好吃！这红薯好甜啊！”

这年头很多物种都没传进来，所以人能吃的甜的东西是很少的，糖也是贵重之物。像是水果也就只有柑橘桃子比较常见，而且一般人还根本吃不到，只有富贵人家才能品尝水果。

红薯生吃起来清甜爽口，有点类似木瓜，对这个时代的人来说也是一种罕见的美味。

要不怎么说红薯是堪称完美的作物呢？

既可以生吃，也可以熟吃，根能吃，茎和叶也能吃，还能打成浆做成薯粉。

产量大，又耐储存，种起来也不难，直接剪苗扦插就好，简直没有一处不好。

见纪明繁这举动，其他学生也是如梦初醒，纷纷效仿。

一个个都去捡红薯，随便往身上擦擦就往嘴里啃。

这群人以前可没这么随便，然而从乡里回来之后，个个都变得格外不羁起来，总之是十分接地气了。

“你们别急着吃啊！熟吃更好吃！把肚子留着，等会儿咱们吃熟的！”

穗宁见此连忙出声制止。

听了这话，一群想有样学样的大人才堪堪止住了动作。

不过看样子，不少人还是一脸的蠢蠢欲动。

纪经天走到儿子面前，一把从纪明繁手里把剩下的半个红薯抢过来，咔嚓啃了一口，中肯的点评道：“味道果然不错！”

纪明繁大叫：“爹，你抢我的做什么！”

纪经天：“咱们不能吃太多，要留着做薯种，你跟我分一个怎么了？”

纪明繁敢怒不敢言。

就连纪淑娴都冲谢斐之招手：“听安，你也拿一个来给我尝尝。”

所有学生里只有谢斐之没上嘴啃，哪怕在外面走过一遭，他依旧是那么的讲究。听到娘亲的话，才挑挑拣拣找了一只稍微干净的红薯，用细细擦拭掉泥土，才递到纪淑娴面前。

本来以纪淑娴这样的身份，是不可能做出这样的事的，她却丝毫没有嫌弃，细细地将那只不大的小红薯吃了。

每个人的脸上都情不自禁洋溢着笑容，穗宁也觉得高兴，因此也并不耽搁，叫上人抬上一篮筐红薯就去厨房。

厨房里谭大厨早就已经得到消息等着了。

“小小姐，这红薯该怎么做呀？老谭可见都没见过呢。”

“我跟你细细说，这红薯一可以放在火堆里烧，二可以放在锅里蒸，三可以水里煮，还可以切成薄片搁在锅边烤，可以埋进灰里焖，还可以压成泥，拌饭吃或者煮粥吃……”

她说起来不停嘴，老谭心里想着，小小姐这口气简直像是亲眼见过一样。

可这红薯谁也没见过，就连听都没听过，怎么小小姐懂得这么多？

不过他心里虽然疑惑，却聪明地没有说出来，只是叫帮厨们快快动起来，一一按照穗宁说的做了。

不止做了红薯，还有掐下来的红薯藤尖尖可以清炒，红薯叶的杆杆加肉炒起来也好吃。

后院里又摆起了席面，众人围在桌前翘首以盼。

不知等了多久，一道道菜终于端了上来。

“红薯粥来了，老太太多吃点，岁岁小姐说这个吃了好消化呢！”

“还有红薯饭。”

“这是蒸红薯、烤红薯片、焖红薯、拔丝红薯……清炒红薯芽尖，红薯叶炒肉……”

光是这红薯，做成的菜就把一个桌子都摆满了。

“哇！”有年纪不大的学生惊呼了一声。

每个学生还分到了一个烤红薯，炉子里烤的滋滋冒甜水的那种，空气里飘荡着甜甜的香气，是那种一闻就能感觉到的甜蜜。

穗宁充满成就感的看着这一桌菜，像是一位挥斥方遒的小领袖，昂头挺胸对众人道：“好啦，可以开吃了！”

一时间，所有人都拿起了筷子和勺子，迫不及待的吃了起来。

“太婆婆尝尝这个烤红薯，这样吃可软了，一点都不费牙。”

小女娃示范着用勺子从红薯里挖出橙红的芯。

其他人见状也跟着学，一口下去，有人禁不住瞪大了眼。

“好甜啊！”

“像蜜一样！”

“娘！娘！您快尝尝，这红薯真的好甜！”

之前生吃的时候口感只是清甜，熟的红薯那甜味真是让人甜到了心上。

“真好。”吃着吃着，不知谁突然开口，“如果大家都能种红薯的话，以后饿肚子的人就少了吧？”

小女娃眨了眨眼，认真地解释到：“也不能都种红薯，只吃一样粮食的话，如果一旦遭了病虫害，那一整片区域都会沦陷。所以种粮食还是得分好几种，也能分担风险，就像鸡蛋不能放在一个篮子里一样。”

众人闻言，皆是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

一个小女娃说这样的话，在场的人竟然都不觉得奇怪。

穗宁的天资聪慧已经彻底深入了人心，哪怕是纪逢礼这样的人物，也从未看轻过这个小孙女。

“岁岁，如果咱们现在紧急种红薯，等几个月后收获了，不是就能缓解淮南道那边的粮食不足问题？”纪经天出声道。

“没错，所以接下来我们要做的就是把红薯给推广开，让大家都帮忙种红薯，在冬天之前收获一轮……没时间再拖了。”

此时已经七月底，红薯成熟要两到三个月，的确没多少时间了。

当然可以向天子说明情况，让天子去推行政令，但天时不等人，把书信送去京都一来一回就要半个月时间，朝廷可能还会扯皮，毕竟他们没有亲眼见过红薯，也许会怀疑，耽误的时间可不少。

为了赶在天冷之前收获红薯，他们必须立刻行动起来，现在就推广种植，才能赶得上这一轮的收获。

好在纪经天已经成了长吏，成了泰安县的一把手，可以压在徐县令的头上。

他之前发明曲辕犁的名声也让他在民间很有声望，又亲自考察过泰安县辖区诸多乡镇，与百姓的关系也相当不错，如此一来，政令也不是不能下达。

之前的无数铺垫，在这一刻，终于能够让他们能够放心大胆的去实行自己的计划，去做这一桩真正能拯救万民的大事。

下章就时间快进！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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