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表姑娘今日怪怪的。”砚书也跟着挥手,却敏锐的发现什么,喃喃自语。
再抬头,他发现秦宝姝走出了一股子壮士断腕的决心,十分有气势的离开。
砚书失笑:“这么看着还是那个古灵精怪的表姑娘。”不过他还是跟公子说一声吧。
秦宝姝知道躲不了盛家三公子,心里反倒轻松了。
拂风在她身边跟着,仔细打量她装扮。
头发没散,衣冠……嗯,不整洁。
拂风伸手去把她衣摆和袖口沾的瓜子壳捏走,给她通风报信:“盛家夫人已经在老夫人跟前喝一盏茶了,您的两位表妹时不时提您一句,这才让老夫人越见不着你,越着急。”
说着,熟知自家姑娘脾性的拂风无奈地问:“您是不是又欺负两位表姑娘了。”
秦宝姝在冷风里摇头:“我是那种主动欺负人的坏蛋吗?”
拂风当即笑了。
那还是欺负了。
“您想好怎么回老夫人了吗?”
“就说我在屋子角落睡着了,你们没瞧见,以为我不在。”
这种蹩脚的借口……算了,有比没有的强。反正他们姑娘说什么,老夫人都不会去怀疑。
拂风点点头,又问:“您准备怎么应对盛夫人呢?您刚才是没在,听说盛夫人把三公子夸出花来了,老夫人瞧着很是满意这个‘外孙女婿’。”
“什么就外孙女婿了,连你也取笑我!”秦宝姝不满地嘟囔,随后长叹一声,“走一步看一步吧,我现在也没个头绪。”
相看就相看吧,不就是长了一个嘴巴鼻子、两眼睛的盛家夫人和三公子吗,看一眼也不会把她吃了!
主仆俩顶着冷风匆忙往颐安堂走,方瑀珩在胡同口迎了自己的老师进府。
他的老师是当朝副相黎冲,在朝中极有威望,当初收他为弟子算是个巧合。
方瑀珩那年十三,去给宝墨斋掌柜送抄好的书,恰巧碰上了黎冲,翻了翻他抄的书。
黎冲觉得他写得字好,有问了几个刁钻的问题听他解答,方瑀珩本着礼貌一一回答,对答如流之余还有自己的独特见解。
也就是这一番问答,他就成了人人挤破头都未能拜入门下的黎阁老的门生。
冯家早就在朝堂盘恒,自然认得黎冲,在方瑀珩引着人走过来的时候,如今的家主冯大老爷当即笑着迎上前去。
黎冲年近五十,身量不高,年轻时就是出了名俊美的探花郎,和冯大老爷站一块,在粗壮的武将跟前更显出文人那种儒雅气质。
两人在方瑀珩的引见中寒暄几句,其余宾客也纷纷上前给黎冲见礼和道恭喜,方瑀珩这主角反倒挤一边了。
方瑀珩垂手而立,唇边始终保持着得体的笑意,安静地听着老师和众人说话。
正是热闹,冯老夫人身边的婆子穿过月洞门匆匆走来。
很快,冯大老爷就在自家小厮的示意下发现婆子,道歉一声脱离包围圈走向婆子。
方瑀珩余光扫见婆子和冯大老爷低声说了几句什么,冯大老爷目光在厅堂里寻找一圈,朝着西边笑容满面的指了指。
他听得冯大老爷说了一句:“盛三公子啊,正跟在他兄长身边呢,我这就让他去给母亲请安。”
方瑀珩抬眸,顺着冯大老爷指的方向,目光穿过几个宾客,就看见了一个面如冠玉的年轻公子,正温润笑着跟在一个和他面容相仿的男子身后。
冯大老爷人也走上前,和兄弟俩笑着说话。
看到这里,方瑀珩收回视线,继续听大理寺官员近期遇到奇案。
冯大老爷本是想暗暗带着盛三公子离开,和兄弟俩交代之后,领着盛三公子低调地往月洞门去,哪知被眼尖的黎冲瞧见了。
黎冲扬声问:“伯爷领着的这位后生倒是面生,是你家哪房的晚辈?”
冯大老爷心里咯噔一下,但也只能为其解释:“这是盛大人家的次子,他母亲正在家母跟前,说三公子首回来做客,让他去给家母问个好。您知道的,家母就喜欢和晚辈说话,说都是年轻有活力的孩子,看着就高兴,没见过的都想见见。”
冯家老太君菩萨心肠,对晚辈素来和蔼可亲,到冯家来做客的,只要带着晚辈,不论男女都会去给这位老太君请个安。众人对这些事都有耳闻,但在场的也不是傻子,哪里不知道这些就是场面话。
可能再过几日就该传出盛家和冯家结亲的消息了!
大家心知肚明的笑,冯大老爷没想到说亲一事会因为黎冲前来,变得如此引人瞩目,干笑着拱手要离开,一并吩咐方瑀珩要招待好众人。
黎冲不知想到什么,眼眸一转,笑吟吟地抬脚,居然跟在了冯大老爷身边。
别看黎冲是个文臣,身量矮了冯大老爷半头,年近五十鬓角还有几缕斑白,但这一动作让冯大老爷这粗壮武将压迫感满满。
“您这是……”冯大老爷满心的疑惑。
黎冲呵呵一笑:“说起来我也许久不曾见过老太君,今日来了,自然是要去给她老人家问个安。要不是得她照拂,这小子今日也不能有这造化!”
冯大老爷哪里敢让冯家领这个功劳啊,忙说:“珩儿是得您悉心教导才有今儿的成就。”
方瑀珩在此时不卑不亢拱手一礼:“老师和老太君都是我的再生恩人。”
冯大老爷感激地看一眼方瑀珩,好歹是解围了,只能硬着头皮伸手比了个请的姿势,引着黎冲一路往后宅方向去。
而原本被注意的盛三公子像个隐形人,从刚才到现在,只是给他们拱手作揖见礼,余下时间都是安静地跟着,不插一句话。
看着是个沉稳内敛的性子。
秦宝姝此时早在冯老夫人跟前,被老人眼泪汪汪抱在怀里,长吁短叹:“你这个孩子,怎么大白天还能睡迷了,不出个声,叫我这老婆子一顿好找。”
冯家二房姐妹坐在一侧,眼里都是幸灾乐祸。
心里都想着——看这狡猾的秦小狐狸还怎么躲!
秦宝姝眼角余光穿过外祖母那闪闪发光的金步摇穗子,扫过姐妹俩,心道要被看热闹了。
她打起精神安慰受惊的外祖母,就差指天发誓地说没有下回了。
这话音刚落,她就听见右侧传来妇人温柔的声音。
“这位就是老太君的宝贝,总是闻其名,今儿总算见着真人了,长得是真俊俏!别说老太君您疼了,我这第一次见,就觉得是个叫人怜惜的可人儿!”
这位就是盛家夫人了,秦宝姝在进门的时候就瞧见她。坐在右侧首位,面生,面庞圆润,一双丹凤眼打量她的时候总是会眸光闪烁。
冯老夫人闻言,这才轻轻擦拭眼角的泪花,搂着秦宝姝笑容灿烂无比:“可不是,这是我捧手心里都怕摔了的大宝贝!”
冯老夫人对秦宝姝的偏爱,冯家上下早就习惯了,冯家一众姑娘和儿媳妇们只是抿嘴笑。
秦宝姝却只感锋芒在背,这就开始了吗?
果然盛夫人就热情地朝她招手,让她上前说话:“好孩子,快过来。”
不能叫老人失望,拂了她面子,秦宝姝只能垂眸乖巧走到盛夫人跟前,刚到跟前,手就被拉住了。
下刻,她感觉到有什么东西穿过她手掌,沉甸甸地挂在了她手腕上。
她杏眸一扫,发现原本光秃秃的手腕赫然多了只翠绿的镯子,挂在她手腕上,明晃晃的……刺眼。
“首回见你,心里就觉得喜欢,想来这就是缘分。这镯子是我最喜欢的,常年都戴着的,今日就当是见面礼了,你可别嫌弃。”
镯子是好镯子,上好的品相,可这里头的含义是什么,秦宝姝心里都明白。
她盯着那翠绿的镯子,心里莫名的发毛。
是对自己无法掌控的局面和未来的恐惧!
只是一面,难道婚事就那么说定了吗?!
坐在盛夫人对面的冯大夫人看了婆母一眼,见婆母笑容灿烂,对这一幕自然是默许的意思。
盛家和冯家从祖辈就有来往,只是后面淡了一些,盛老爷了如今在五城兵马司任副指挥,近几年立功不少。今年上半年还揪出一伙有谋逆心的前朝旧党,听闻皇帝要给盛家赏爵位了,从各方面来看,外甥女若能嫁进盛家,那绝对是高嫁了。
可是……要如此草率着急吗?
冯大夫人正犹豫要不要说点什么,门口就传来两声轻咳,众人都望了过去,发现冯大老爷就站在门槛外。
姜宝姝从那股让她心颤的情绪中脱离,手还被盛夫人握着,她视线已经扫见门外那抹熟悉的雪青色身影。
——方瑀珩怎么来了!
他站在长辈身后,面容模糊不清,可秦宝姝的直觉告诉她,刚才的一幕和盛夫人的所有话,他都听见了。
那只在手腕上的镯子更显得沉甸甸,甚至还像是被火烤了一样,滚烫的炙烤着她肌肤!
“母亲,您瞧瞧这谁来探望您了。”冯大老爷又是轻咳一声,打破这微妙的气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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