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清菱与谢怀真不是第一次见面，两年前还曾请过谢怀真来南海捉妖，当下便对谢怀真道：“劳烦真君大驾光临，以后若有困难，还得劳烦真君不吝赐教。”

谢怀真淡淡道：“无事，这次也是陪着我的徒儿来此处。”

他轻轻拍了拍桑瑶的肩膀，嘴角是淡淡的笑意，道：“我这徒儿来参加此次法会，还得麻烦你多加关照。”

风清菱略有些惊讶，她还是第一次知道谢怀真居然有徒弟了，应该是这两年收的，之前都没有听说过。她望了望桑瑶，只觉平平无奇，没有什么过人之处，不过谢怀真的徒弟不容小觑，可能只是表面瞧不出，毕竟能让谢怀真破例收为亲传那天赋必然不会低。

于是她向桑瑶笑笑：“那是自然。”

随后她又看向凌霄宗众人：“整个凌霄宗的弟子，我们都会多加关照的。相信各位弟子的实力，定能让我浮云门蓬荜生辉。”

听闻此话，桑瑶和其他弟子便立马起身向风清菱行礼，因整片大陆也没多少真君，而且浮云门这次是东道主，所以礼仪一定要做好。

这个小插曲过后，谢怀真又望着面前的女子道：“待风门主升至渡劫，届时谢某必定会再次赴宴。”

风清菱失笑：“真君不要再开玩笑了，我这才刚至化神，不知还有没有机会参谋渡劫。倒是莲华真君大人何时成为渡劫，我必定会去凌霄宗赴宴。”

二人之后又客气了几句，风清菱便起身去招待其他客人。

看着女子风姿绰约的背影，桑瑶望的眼睛都直了，和身边的西门嫣嘀咕了一句：“好漂亮的真君大人。”

西门嫣听后抬眼看了看谢怀真，在桑瑶耳边小声道：“难道说成了化神都会变漂亮？”

桑瑶也想到了自己的师尊，赞同道：“有可能，修炼就是会提升颜值。”

苏玉坐在云丹真人身边，云丹真人抬眼便见到了她头上的紫玉琉璃簪，赞道：“今日去买的？不错，很适合你。”

苏玉弯了弯眼：“这是桑瑶送给徒儿的。”

“原来是桑小徒弟送的，你们二人感情确实好。”

桑瑶经常去找苏玉，所以自然和云丹真人很熟悉，于是便接道：“因为苏玉喜欢，就买给苏玉了。”

谢怀真坐在云丹真人和桑瑶之间，听着二人的对话，金色的双眼中看不出什么情绪。

几人又唠嗑了几句，便开始上菜了。

看着一道又一道的菜被端上桌，果真如宋元思所说，都是当地的特色美食。

桑瑶吃着爆炒鱿鱼不亦乐乎。

其余几人本来还顾忌着真君在场，有所收敛，不过在上了几道菜后这种顾忌便都没有了，开始大吃特吃起来。

看着桌上大部分都是腥辣等重口味菜色，桑瑶轻轻对谢怀真道：“师尊，这些你吃的惯吗？”

谢怀真面前的小碗中只盛了些海鲜汤，寡淡无比。

他轻轻摇了摇头：“有些太辣了。”

桑瑶又道：“那你如果想的话我们等会可以出去看看，这里街上很多好吃的。”

谢怀真颔首：“嗯。”

而另一边的云丹真人倒是与他完全相反，什么爆辣什么往碗里来。苏玉见怪不怪，毕竟自家师尊喜欢吃什么她早就知道，而像西门嫣萧闻和宋元思几个剑修看着都目瞪口呆，丹修不是说要清淡饮食吗？不是说辟谷丹就够了吗？怎么云丹真人吃的比他们还猛？

当然几个小辈只敢看看，不敢多加妄言。

像这种宴席，真君级别的人物只要露了脸就已经算给足了面子，尤其是谢怀真。

桑瑶自然也知道这个道理，在她狂炫完一顿之后，忽然发现身边的谢怀真起身了。

“师尊，你去哪里啊？”

“这里太闷了，我出去走走。”

桑瑶顿了顿，道：“那我你一起吧。”

谢怀真垂眼：“你不吃了吗？”

“反正出去也能再吃。”桑瑶起身道。

今日桑瑶没有喝酒，喝的都是这边的果饮，所以脑袋不像上次那样晕晕乎乎，她可不想再出现上次的事情。当时在青莲阁，这次可是在浮云门，若是在这里做出什么丑事的话那可丢脸丢大了。

二人一起走出宴席，外面夜灯亮起，灯火通明。河面上倒映着月光和两岸的灯火，波光粼粼。小贩的吆喝声，歌女的丝竹声，孩童的喧闹声交织在一起，如同一张细密的网将海城罩住，一派祥和景象。

桑瑶看着这点点灯火，感叹道：“原来海城夜里也如此繁华。”

谢怀真应道：“这边临海，贸易发达，再加上浮云门确实治城有方，所以这边较其他坊市更加繁华。”

桑瑶点点头：“原来如此。”

她不忘此行的目的，对谢怀真道：“师尊，你要去买吃的吗？”

“不用。“谢怀真嘴唇轻启，望着桑瑶的双眼：”你想吗？”

“我也不想，今日下午逛街的时候本来就和他们吃了许多，刚刚又吃了不少，现在吃不下了。”桑瑶向前跨了一大步，“正好散步让我消消食吧。”

夜风掀起她藕色的裙摆，在空中扬起一道漂亮的弧线。

少女抬眼看着天上的月亮，正是十五，月亮又大又圆。

身后的谢怀真忽然出声道：“瑶儿，你之前说想去看海。”

桑瑶回过头，立马理解了谢怀真的意思，她的双眼微微睁大：“现在吗？”

谢怀真朝她轻轻点头。

“好啊好啊。”少女雀跃道。

*

夜幕之上，是玉盘一样的明月。墨蓝色的海面上星星点点，像是一道璀璨的星带。晚风拂过，整个海面波光粼粼。

桑瑶第一次见到这样的景象，她站在海边，不由得张大了嘴巴。

“好神奇。”少女的语气中的是毫不掩饰的欣喜。

谢怀真看着她一副没见过世面的样子，笑道：“走近看看。”

“好。”

沙滩上，二人踩出了或浅或深的脚印，清风吹起二人的墨丝。

“原来是水母啊。”桑瑶看着水中巨大的浮游生物道，“哦！那条鱼也在发光。”

“那是流光鲤，只在月夜出现，鳞片可以吸收月华。”谢怀真循着她的目光看去。

“那个像闪电一样的游的超快的鱼呢？”

“那是弦月银刀鱼，攻击力强，算得上一方霸主。”谢怀真细细给桑瑶讲解着。

“那个小鱼呢？”

“那是泪珠灯鱼。”

“……”

一番下来，桑瑶不管好奇什么身边的谢怀真都能为她一一解答。

她忍不住道：“师尊，你好像那百科全书啊。”

百科全书？是陌生的词汇，不过谢怀真与桑瑶相处两年，大概也能猜出这个词的意思。

他轻笑，道：“师尊比你多活一百年，若是不知道那才奇怪。”

“一百年。”桑瑶喃喃道，第一次思考自己和谢怀真的年龄差距，随后道，“不知道我一百岁的时候是什么样子，有没有达到元婴。”

“元婴还是很容易的。”谢怀真说道。

桑瑶无奈笑笑，师尊每次都是这样：“我这才刚刚金丹呢，希望能快些吧。”

谢怀真抬首静静地看着这海上明月共潮生的奇景。

上次来这里时才刚刚和桑瑶成为师徒不久，如今已经过去了两年。当时认为自己打败大妖便突破在即，不想至今也为寻得突破。

少女在他身边蹲下，不知在哪里翻出了一根树枝在沙滩上画画。

入耳是风吹海浪的声音和少女作画的沙沙声。

桑瑶的画技很好，片刻后，谢怀真就看出来她在画什么。

沙滩上是一男一女两张人脸图，女子娇憨可爱，男子清风霁月，二人旁还立着一只仙鹤。

“怎么把既明也画进来了？”

桑瑶笑嘻嘻道：“那是自然，既明大人可是前辈，师尊你不在的时候只有既明大人陪着我。”

随后她又抬头看向谢怀真精雕玉琢的脸，感叹一句：“画还是不如真人，感觉我连师尊十分之一的气质的都没有画出来。”

这个时候还是需要现代社会的相机啊。

不想，谢怀真竟垂眸与她对视道：“你今日说风清菱很漂亮？”

“风门主吗？”

谢怀真敢直呼风清菱大名，桑瑶可不敢，于是便道：“对啊，我今日见风门主如春日青山，枝上桃花，实乃美人啊。”

“所以你喜欢她？”

“啊？”桑瑶不知道谢怀真为什么忽然要问她这个问题，只得尴尬解释道：“不是啊，我不喜欢风门主。不对，话也不能这么说，我喜欢风门主……”

桑瑶发现这样说不清，于是道：“我欣赏美丽，但不代表每一个漂亮的人我都喜欢，相处过一段时间的‘喜欢’才是真的喜欢。”

“不过美人总是会多吸引一些人的关注。”她又补了一句。

“可是皮囊会消逝，当这份美丽成为白骨之后，你还会喜欢吗？”谢怀真又问道。

“嗯……”桑瑶想了想，回道：“正如我刚刚所说，如果仅仅是因为‘漂亮’而喜欢的话，当这份‘漂亮’消失之后喜欢也会随之消失的。”

上辈子桑瑶也是个追星族，当她的爱豆发胖变丑后她便发现自己再也溺爱不了了。没错，就是喜欢好看的，颜狗就是这样。

“但是如果我的喜欢不是基于‘美貌’，而是基于一个人性格、品行，基于这个人，那么尽管美貌消失，我也会很喜欢他的，会很愿意和他相处。”她认真道。

谢怀真点头：“原来如此。”

桑瑶有些奇怪师尊为何今日要问她这个问题，于是问道：“怎么忽然问这个啊？”

谁知谢怀真好像没听到她的问题一样，又问道：“我见你也很喜欢苏玉。”

明明苏玉姿容寻常，其实谢怀真认为风清菱也相貌平平，他觉得这些人长得都一样，没有美丑之分。

不过，桑瑶除外。

“那喜欢苏玉人之常情，苏玉人那么好，她的同门也都很喜欢她。”桑瑶理所当然道，开始絮絮叨叨，“我刚来的时候，她带我一起吃饭陪我一起修炼，刚还给我送丹药……”

谢怀真金色的瞳孔中有桑瑶小小的影子，待桑瑶说完后回答了她上一个问题：“今日我见你们皆夸赞风清菱的长相，因我不辨美丑，所以特此一问。”

“这样啊。”桑瑶没有多加奇怪，因为她知道师尊心中只有修炼和修为，与她这种颜狗不一样，视长相为浮云。

她看着一望无际的大海，道：“漂亮会让人第一眼喜欢，但是一直喜欢的话可不是因漂亮。”

“原是如此。”谢怀真道。

月光下，二人的影子被投入到了海水中，随着波浪飘飘晃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