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早上九点，穿着一身黑的洛秋溟难得的神清气爽，踩点出现在国安局六层办公室门口，工位上已经坐满了人，但没看到他的两个徒弟和杨禹，只有几个之前洛秋溟的手下诧异地给他打了个招呼。

洛秋溟环顾一圈，没看到成灼的影子，嘟囔道：“叫我准时来，自己就迟到。”

昨天时间太晚了，成灼只让他先回去休息，第二天九点准时来上班，也没说让他去哪，也没有空余的工位。

洛秋溟只能一边摆弄着枪，一边百无聊赖地等。

隔着玻璃，洛秋溟听到里面议论叽叽喳喳的，倒是坦然，继续大咧咧地在手里转那把枪，余光看到那几个向来看他不顺眼的人脸色越来越差，颇为心满意足。

没过多久，电梯门开，成灼也穿着一身便装进来，看到洛秋溟第一句就问：“昨天不是把工服给你了吗，怎么不穿？”

“丑死了，我才不穿。”洛秋溟拿着枪上下扫了一下成灼，“你不也没穿吗？”

成灼扫了眼他眼里的枪，微微皱眉，“跟我进来一趟。”

等洛秋溟和成灼进了自己办公室，议论才又爆发：

“怎么回事，不是说要把他列成调查对象吗？”

“那把枪好像和杨队他们的一样，不是我说，他一个O也配加入调查组？”

“是O又怎么了，洛秋溟他的能力本来就很强啊，他要是A还有你们什么事……”

“就是啊，以前大家都在血猎的时候，可没人拿他的性别说事。”

“你们几个以前又不是他手下的，着急替他说什么话啊？”

“行了，”一直沉默着的齐逢开口，“不该管的事情别管。”

…

那头，洛秋溟跟着成灼进办公室，见他顺手关了门，有些警惕地朝后退了半步，“别乱来啊。”

成灼扫他一眼，“发情期结束了吗？”

洛秋溟一愣，点点头。

昨天从国安局离开他就去了梧桐诊所，得益于成灼的信息素，这次漫长又磨人的发情期总算过去了。

“把枪收起来，小心被巡逻警队带走。”成灼一边说着一边去开电脑，见洛秋溟收回枪，才叫他过来，开始讲调查进展。

洛秋溟听得认真，但越听越无语——所有事情几乎就还停顿在抓住那个闯进学校的血族上面，审问无果，就连打伤杨禹的那个血族、两次标记洛秋溟的那个血族，都没有一点头绪。

“真是……”废物两个字洛秋溟忍着没说出口，转而问：“我能去见见那个血族吗？”

“可以，”成灼几乎想也没想就答应下来，“我现在给你申请。”

“还要申请？你不是老大吗？”

成灼有些无奈，“我又不是国安局的老大，这种大事都是要层层审批，就怕出问题找不到人担责。”

“……形式主义。”

国安局有专门关押血族的地方，是一个戒备森严、材质特殊的玻璃房。所有阳光毫无保留地照进来，对血族而言无疑是一种酷刑。

洛秋溟刚走进去就感受到了这种专门针对血族的设计，门口的警卫原本想收他们的配枪，看见文件后又直接放行了。

牢房里关着的血族不太多，那个闯进城南中学的血族在最里面，似乎已经很虚弱了，听见脚步声也没有动作。

“国安局审人真有一套，”洛秋溟环顾一周后评价道，“都什么年代了还用酷刑，想屈打成招？”

成灼只是耸耸肩，“不在我的工作范围。”

来到审讯室，洛秋溟先拿起桌上的文件翻了翻，没过一会儿，警卫就把那个血族带了进来。

洛秋溟抬起头，看到他脖子上依旧戴着散发红光的项圈，把张牙舞爪的纹身分成了两截，手也被紧紧拷在一起，身上没什么明显的伤口，只是虚弱。

［12月10日晚，潜入城南中学，挟持并控制大批学生，救援及时，并未造成人员伤亡。］

［12月12日，审讯人成灼、杨禹、左之，犯人始终保持沉默，其他情况一切正常。］

接下来的几次审讯，都是同样的内容，只不过审讯人每天都会变，有时候还有国安局的领导。

洛秋溟放下文件，又拿了个新纸杯，去饮水机跟前接了杯温水，徐徐走回来靠在桌边，像唠家常一样开口：“你叫什么名字？”

那人似乎愣了一下，不过很快狠狠地瞪着洛秋溟，咬牙道：“与你无关！”

洛秋溟把纸杯放在那人面前，也不着急坐下，“在这关着不太好受吧，不如重新考虑一下配合工作，人类也不是不能和血族共存。”

“你在说什么可笑的事？”那人冷笑一声，“共存？”

洛秋溟往桌上一靠，一副颇为悠闲的样子：“你当时可没有要伤害那些学生的意思，又能在不惊动结界的情况下离开森林。如果我没猜错，你应该也在人类社会中生存过一段时间吧。”

血族沉默了许久才抬起头来，目光黑洞洞地盯着洛秋溟，眼神有些阴森：“是，我是在人类当中苟活过一段时间，不过我没忘本，更不会投敌。”

“理解，”洛秋溟毫不畏惧地和他对视，“但你没有对那些学生动手，林易老师。”

被叫中名字的人脸色猛地变了，却还是嘴硬：“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洛秋溟倒也不着急，摸出手机，点开方梁发过来的一份文件，念道：“林易，男性beta，曾在城南一中任体育老师一职，今年年初因为颈侧不符合规定的纹身而离职。”

证据摆在面前，林易哑口无言，只是飞快地扫了眼洛秋溟后方的成灼。从他的表情看不出波澜，只是目光深沉又冷静地落在洛秋溟身上。

“学生是无辜的，”林易偏过头去，“况且我不是没动手，是没来得及动手。”

洛秋溟双手反撑在桌子上，背对着成灼：“也就是说，你的目的也不全是学生。”

对方不说话，洛秋溟也不着急，就继续说道：“你故意闹出那么大的动静来，无非是想吸引注意力。12月10号的时候，血猎已经彻底解散了，大概率你是想吸引国安局的注意力吧。”

见那人的脸色苍白，仿佛被戳中了心事，愈发凶狠地盯着洛秋溟，眼里甚至涌动着杀意，手铐随着他的动作在桌上砸得哐哐作响。

“别激动，我还没说到点上呢。”洛秋溟随手把玩着那把还很新的枪，“我看你也不像是领主，那你多半是来给谁递消息的吧，国安局有内鬼？”

这话一出，那人脸色唰地一下变得惨白，豆大的汗珠顺着脸颊滑落，嘴唇发抖。

洛秋溟转过头，正好对上成灼的视线，他怔了一瞬，回过神来就朝成灼挑眉：“你看，我就说你们局里有内鬼。”

成灼拽了下洛秋溟的胳膊，无意间碰到什么，但他面不改色，只有语气透露着无奈：“你能不能回来坐好，我记录不好写。”

闻言，洛秋溟还真的老老实实回来坐下，成灼一低头，瞄到他手里还在摆弄枪，顺手一抽，熟练地插.进了自己右边大腿的枪套里。

“你自己没枪？”洛秋溟有些不满，“抢我的干嘛？”

“我替你收着，万一走火了。你接着问吧。”

洛秋溟：“我能和他单独聊聊吗？”

成灼还没回答，旁边的警卫就说道：“这不符合规定的，要求必须三人及以上在场。”

“我不审他，就是聊聊。再说这不是有监控么，我能干什么？”

成灼放下手中的笔，看着洛秋溟的眼睛，“就在门口，有事叫我。”

洛秋溟没想到成灼能这么干脆地同意，还示意那个警卫也跟着他出去，后者显然还有些犹豫，成灼又说道：“出事我负责。”

那个警卫这才犹犹豫豫地离开，关上门前又往里看了一眼，洛秋溟就这么坐在椅子上和林易对视。

沉默许久后，洛秋溟才又开口问：“在人类社会生存的感觉怎么样？”

林易冷笑一声：“明知故问。”

“话不能这么说，感受是有个体差异的。你只在城南中学工作了一年，表彰却拿了不少，甚至还有见义勇为的。城南中学的官网上还有你和学生们的合照，笑得挺开心的，可不像是‘苟活’。你离职的那天，森林里正好有动静，百年期还没满，这动静肯定不是领主，多半是有些老不死的先醒过来了，给你下的命令吧？”

“没想到过去了这么久，你还这么了解血族。”林易威胁性地抬眸看了一眼监控，“国安局的人不知道你的身份吧？”

洛秋溟却没有丝毫惧色：“我的底细，他们应该了如指掌。”

“就因为你自己在人类社会里如鱼得水，所以才好意思说什么共存吗？”

洛秋溟仿佛想起什么，眸光一闪：“我只是觉得，血族和人类，说白了也只是种族不同，本质上其实很相似。有血族像人，也有人像怪物。”

“少说些冠冕堂皇的话了，你等着吧，叛徒是不会有好下场的。”

“有机会的话，麻烦你转告那些老东西，”洛秋溟漫不经心地摆弄着手上的笔，“有本事就直接杀了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