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洛秋溟很快就控制住了自己的异样表情，可是还是被目光如炬的左之捕捉到，后者轻轻笑了一声，问：“你不问问我这把匕首是哪来的吗？”

见洛秋溟偏过头去，并不愿意搭理他，左之倒也不生气，起身走到洛秋溟面前：“洛秋溟，你这么聪明的人，应该能猜到吧？”

洛秋溟用余光看到近在咫尺的那张中年男人发福的脸，很想吐他一口唾沫，但最后还是忍住了，只冷冷地甩下一句：“废话真多。”

“看来你还是没意识到自己的处境啊。”左之并无恼意，眼神仿佛是在看负隅抵抗的蝼蚁，他举起那把匕首，用刀刃若即若离地贴着洛秋溟苍白的侧脸划过，并未多做停留，而是一路向下，停在他脆弱白皙的脖颈，在大动脉的位置猛地划了一道。

这一刀并不算深，没有划破大动脉，却留下一道触目惊心的血痕，可洛秋溟甚至连脸色都没有变一下，只是垂眸盯着那把匕首刀刃的反光。很显然，这一刀只是个开胃菜，左之几乎不做停留地将刀在手中转了个圈，然后不给洛秋溟反应的时间，直接刺入了他的心脏。

“怎么，还不肯招？”

剧痛顿时席卷全身，洛秋溟不受控制地眉头紧蹙，脸上已经全无血色，却还是咬着发白的嘴唇，唇间逸出一个压得极低的“滚”来。

“我知道，就算是这把匕首，也不能要你的命，顶多是让你不怎么好受而已，你要是还算清醒，就趁早老老实实地说清楚，你这一百年到底是怎么和血族里应外合的。”

在他说话的间隙，那把匕首再度被拔出插.入，洛秋溟咧开嘴勉强笑了一下，“是谁和血族里应外合，你比我清楚。”

见洛秋溟咬死不承认，左之摆摆手，示意齐逢和赵泽动手，自己则挂着一张似笑非笑的脸退回原处坐下，一副准备看好戏的模样：“这会儿太阳正好，反正他是不死之身，你们也不用顾及下手轻重，动手吧。”

一把接一把刺入骨髓般冰冷的刀带着恨意与嫉妒，可是实施酷刑的人却并没有得到宣泄，因为不管怎么用力想把他的五脏六腑捣碎，洛秋溟脸上都挂着笑，这笑容不再像刚刚一样冷漠轻蔑，却带上了一股子破罐子破摔的疯劲，哪怕他唇角正在往外溢血。

歇斯底里的赵泽回过神来时，手上已经沾满了鲜血。他盯着自己的双手愣了许久，又略显茫然地看向洛秋溟，仿佛有些不敢相信自己做了什么。

就在这时，洛秋溟微微张口，有血顺着他的唇角滑落，衬得他的脸愈发白了，“这就是你一直以来就想做的事情吧，你现在心满意足了？”

赵泽不明白洛秋溟为什么突然问这个，他脑子里一片乱麻，一低头就看见洛秋溟几乎已经完全被血浸湿的破败不堪的上衣，伤口更是触目惊心/

这是他想要的吗？赵泽想不清楚，他只知道，他确实一直嫉妒着洛秋溟、嫉妒得发狂，他是个天生的血猎，在工作上尽职尽责，所以当有人找到他，说洛秋溟其实是个血族的时候，他简直兴高采烈，巴不得能亲手杀了洛秋溟。

而被疯狂情绪迷失的双眼，自然也看不见真相。

而此刻看着洛秋溟的眼睛，他才从偏执的嫉妒中稍微清醒了些，后知后觉地意识到，洛秋溟似乎是故意这样让他们捅的，目的是什么谁也说不清楚，但很显然，他们现在所做的这些，随便放在哪个普通人类身上都是致命的事情，对于洛秋溟而言，不构成任何威胁。

有一瞬间，赵泽甚至从洛秋溟眼里看出了几分悲悯。

他不明白这种情绪从何而来，只觉得是自己脑子出问题了，正要继续，身后的左之突然喊了停，目光带着探究地看向洛秋溟：“洛秋溟，你别忘了，你的朋友、师父、徒弟们还在审讯室里，你倒是命大，他们可不一定吧。比如那位叫梧童的医生，他的来历好像也没那么简单。”

提到这个，洛秋溟才终于有了情绪波动，可这次他没再说什么，只是低下头，像是在看自己身上的伤口和枷锁，很快他就又收回视线，目光扫视过三人。

他怎么样，哪怕是被千刀万剐都无所谓，这些人的这些小手段伤不了他，最多是些皮肉之苦。

可是他的那些胜似家人的朋友们，保护人类安全的血猎、医生，从来没有做过任何伤害他人的事情，原本可以继续他们平稳安定的生活，却因为他，被卷入这种无端的纷争之中。

万一，他们也被用刑……

洛秋溟不敢再继续细想，他握紧了拳，扫了眼窗外的阳光。

他也不确定自己现在还有没有那么强的能量挣脱出来，不过一旦他挣脱束缚，他的身份就会彻底暴露，他以后也再也不可能在人类社会中生活了。血族中已经没有他的立足之地，如果他离开人类社会，还能去哪里呢？

想到这里，洛秋溟又想起什么，苦笑了一下。

他很清楚自己能去哪里。

左之还在继续不急不缓地说着：“也不知道你那个朋友喜不喜欢晒太阳啊？要不我也试试杨队长吧，他那么刚正不阿的人，应该不会包庇你的。”

离得近的齐逢看到他满头都是汗，脸色更是比纸还要白，下意识觉得他翻不出什么花来，可看到那双眼睛之后又有些迟疑。那双眼睛太特殊了，像是隐隐泛着红光，一开始非常微弱不显眼，可不等他看清楚，一股强烈的风突然裹挟着烈焰在剧里极近的地方吹来，几乎瞬间，整间审讯室里骤然亮起刺眼的蓝色火光。

处于火光之中心的，却并不是洛秋溟。

脖颈上的项圈刚刚滑落在地，由于气息实在是太过于虚弱，洛秋溟此时只有掌心的一小簇火苗燃着。

蓝色的火焰几乎吞噬了整个房间，比窗外的阳光还要夺目百倍，奇怪的是，洛秋溟却能清楚地看见站在火焰中间，带着一身火站在他面前的那个人。

不，他已经不是人了。

在那一瞬间，闪过洛秋溟脑中的唯一一个念头是：百年前，他们是不是也是这样，唯一不同的是，站在火里的是自己。

他终于来杀他了，用他的方式。

可是成灼却没有动作，只是在距离他一步远的地方停了下来，洛秋溟不敢去看那双眼睛，可是眼睛却不可控地被吸引过去，像是扑火的飞蛾，心甘情愿地陷入那双眼睛。

那双明明是红色却深不见底的眼睛上下打量了他一番，眉头皱起，表情像是在疑惑为什么他把自己变成了这个样子。

火焰渐渐变小，眼前成灼的脸逐渐模糊起来，恍惚间他好像闻到什么信息素的气息，很奇怪，压迫中带着安抚的意味。

成灼身后还跟着两个人，默默无言地看着成灼直接把自己的血仇打横抱在怀里，然后看垃圾般扫了眼东倒西歪的三个人，对身后两人一偏头，吩咐道：“带走。”

或许是因为封印被打破，成灼的气场陡然强到了一个令人完全无法质疑的高度，柏风翎和林易对视一眼，微不可察地摇了摇头，示意林易不要多问，然后拎起看上去比较轻的那个人，把另外两个大块头丢给了林易。

“领主。”柏风翎最终还是忍不住开口，“你不杀了他吗？”

从这个角度，他只能看到成灼冷峻的侧脸，明明能力比之前强了十倍不止，这人却似乎一点也高兴不起来，从封印被冲破到现在都冷着一张脸，像是有人欠了他一百万。

就在十分钟之前，血族的封印松动，由于整个人类社会的注意力都在即将到来的新年上，而国安局值班的人也全部投入到了审讯中，所以成灼几乎不费吹灰之力就冲破了封印。

至于封印为什么会松动，成灼垂眸看了怀里的人一眼，只看了眼那一片触目惊心扎眼的红就收回了视线。

“别管。”成灼冷声道。

柏风翎不再问了，默默跟在他身后。

离开前，成灼往普通审讯室的方向看了一眼，杨禹那一众人还关在那里。

成灼的眼底闪过一瞬的犹豫，不过很快被他压了下去，只扔下一句：“回去吧。”

回到森林，血族正在陆陆续续苏醒之中，就连古堡都显得没平时那么阴森可怖，成灼刚一回去，迎面就撞上了几位长老。

对方看到成灼怀里的人，胸口虽然浸湿了血，但还隐隐起伏着，有些诧异地开口问：“这是？”

祁山的表情格外严肃：“领主，您答应过要亲手杀了他的！”

成灼倒是坦然，一副无所谓的模样，冷着声音反问：“你知道怎么杀他？”

祁山果然沉默了。

“迟青知道，”成灼一边说一边像是发出了一声轻叹，“我现在就去找他，你们想干什么随便，不要来打扰我。”

柏里还想说什么，成灼微微偏过头来，补充道：“来一个我杀一个。”

众人：……

元宵节快乐~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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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8章 第 48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