俞澹拍了下自己的脑门,“瞧我这脑子,都忘了这一茬了,苏姐姐快请坐。”
他一边将苏不迟请入里间坐下,另一边吩咐雾敛奉茶。千巧阁的里间更像是一间书房,里面摆满了各种各样的书籍,还有一些没看完的被随手摆在了书案上。
“苏姐姐可真厉害,连铁桦木都知道,难道你也对木工感兴趣?”
苏不迟心想她能不知道吗?生病的这几天里,她都快把那几本书都翻烂了,也多亏了他让她体会到了什么是寒窗苦读的滋味。
“我确实对木工感些兴趣,不过我的手实在是太笨了,做什么都做不好,只能看些书来过过眼瘾。”
“这有何难?姐姐要是不嫌弃,今后随时都可以到这里来。我虽然不敢自称为大家,但是做这些小玩意还是不在话下的,姐姐若是有不懂的地方也尽管来问我。”
苏不迟一喜,“当真?那就多谢十一弟了!”
“不用客气,其实能有个和我聊这些木头的人,我高兴还来不及呐。”
看着他咧开嘴角呵呵的傻笑,露出里面两颗小虎牙来,苏不迟不禁也将眼睛弯成了月牙的形状。
两人相视而笑,空气中悄然生出了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气息。俞澹率先红了脸,干咳了声,掩饰般的低下头不敢再看。
这样一来,苏不迟反而起了逗弄的心思,“十一弟......莫不是害羞了?”
“嗞”的一声,俞澹连脖子都红得能滴出血来,说话也变得磕磕巴巴,“没、没,苏姐姐说笑了,说笑了......”
“那你的脸为什么这么红?难道是生病了?生病可不得了,我这就让人去请大夫过来。”
“别!”俞澹连连摆手,“别别别!我没生病,我这是......我这是热的!对,这屋里太闷了,我这是热的!”
苏不迟看了眼旁边连木炭都没有生的熏笼,意味深长的笑了笑,“原来如此啊~”
俞澹羞的不敢抬头,只得不停的喝水。
从千巧阁出来的时候,苏不迟的心情几乎要好到了天上,好不容易事情有了突破性的进展,今天晚上得要和蕊黄她们好好烫一壶酒不可。然而她的笑容还没有咧到足够大,忽然看到小径的尽头又站着一个熟悉的人。
又是俞洵......
虽然他还是一幅清冷矜贵的模样,但是这一次她在他的眼中看到了怒意。很明显,刚才那一幕又被他看到了。她是真想不明白自己究竟是走了什么霉运,为什么每次都能撞见俞洵,难道是老天爷有心在玩弄她?
想起他上次警告,苏不迟就十分的忐忑心虚,很想像昨天晚上那样一跑了之算了。可是在俞洵冷冽的目光下,愣是没敢挪动分毫。
就这样两相僵持了好半晌,苏不迟顶不住这种巨大的压力,很没骨气的走了过去。她不敢靠的太近,停在了离他还有两三米的地方。
俞洵想起他方才在的那一幕,眼中的怒意在不停的翻涌。他甚至都开始怀疑面前这个女人和当日在大理寺前奋不顾身去救曹文斌的人是同一个人吗?为什么她就是要去接近俞澹?难道从始至终她都是一个巧舌如簧、曲意逢迎的小人,而那天的时候不过就是个意外?
“你好大的胆子,把我的话都当成耳旁风了吗?”
他的声音不算大,但是听到苏不迟的耳朵中却宛如震雷。她很是难堪,咬住下唇轻声道:“我不明白侯爷为何要如此阻拦我与十一弟,难道在你眼中我就如此不堪,配上不少十一弟吗?”
俞洵冷冷的笑了笑,“你敢说你对十一弟是完全出自真心,没有半分的算计?”
苏不迟浑身一怔,盈盈的眸中露出十分复杂的神色,但是随即她直视着俞洵的眼睛,坚定的道:“我是真心想嫁给十一弟为妻。”
也许她的目的并不单纯,但是她确实是真心想要嫁给俞澹,也是真心想和俞澹过日子,与他白首相携,与他生儿育女。尽管直到现在她都没有真心爱上她,但是她相信总有一天他们一定会相爱。
不知为何,俞洵在听到这句话时心像是被针狠狠的扎了一下,从中喷涌出一种无比酸涩苦楚的情愫。他闭了闭眼稳定下情绪,才再次看向她,“既然如此,那你为何又与俞澈纠缠不清?”
苏不迟心口猛的一痛,好像世人总是有一种误解,那就是男女双方的事情,如果有错,第一个被怀疑的一定是女人,就比如现在。
“不管你信不信,我从来没有对俞澈说过任何引起他误会的话,更没有做过任何逾矩之事。我知道你肯定又想问,既然没有那为何不好好说清楚,绝了他的念想?侯爷,你怎知我没有?而且我不过是个表姑娘,下半辈子都仰仗侯府的鼻息而活,这府里的每一个人我都得罪不起,这其中自然也包括您。所以您今日若要将我赶出侯府,我也绝无半点怨言。”
俞洵看着眼前这个女子,胸口像是堵了一口闷气怎么也宣泄不出来。
两个人,你看着我,我看着你,都没有要退缩的意思。蕊黄在旁边看着,手心都像是被浸在了冷汗当中一样。
最后是俞洵冷冷的看了她一眼,拂袖而去。而苏不迟仿佛在瞬间卸掉了全身所有的力气,眸子无力而空洞的看着他离开的方向。
不远处的赵氏正好看到了这一幕,她皱着眉对旁边的贺妈妈道:“他们两个怎么会碰到一起?”
贺妈妈和陈妈妈是多年的故交,因为陈妈妈的事情早就对苏不迟不满了,阴阳怪气的道:“咱们这位表姑娘还真是厉害,先头三姐儿,六姐儿,八姐儿,还有澜哥儿都去过拥翠阁,可谁都没见到四哥儿,而她却能在这和四哥儿说上好半天的话。”
这句话一下子点醒了赵氏,“不仅是四哥儿,还有澈儿和俞澹!你看她来的方向,不正是千巧阁吗?”
除了二房的俞澜,她竟然和府里的三个爷们都牵扯不清,还真是水性杨花不知羞耻!而最让她惊悚的是,俞洵居然也会被她勾引,可见其手段的厉害!
“她就是个不要脸的狐媚子,最会使这些下作的手段。上次怜儿的事情不就是四哥儿替她出的头吗?夫人您仔细想想,四哥儿是什么人,他怎么会有闲心来管一件芝麻大点的小事?必然是苏不迟在其中做什么手脚。”
赵氏越想越觉得她这句话有道理,俞洵是什么人?从小到大往他身上扑的女人如同过江之鲫,这么多年下来也没见他对哪个女人多看了一眼,为何此次会对苏不迟另眼相待?
不用想,肯定是有问题!
“不行!我得赶紧想个办法把她和澈儿分开才行,这个小娼妇手段如此了得,澈儿哪里是她的对手?”
“夫人可是有主意了?”
赵氏拧紧眉头,沉声道:“明日我就去禀明老夫人,让澈儿去船山书院读书。他这次若能因祸得福考取个功名回来,我在冯家也能抬得起头来了。”
船山书院在通州,虽然不如鸿都学宫声名在外,但是在整个大虞朝也算是数一数二,不然严氏也不会舍得将她的宝贝儿子俞澜送过去。只是她越想越觉得咽不下这口气,就因为一个苏不迟,害得她们母子不得不分离。想着,咬牙恨道:“这个小贱人如此猖狂,得好好杀杀她的威风不可!”
贺妈妈笑道:“夫人何必脏了自己的手?您只需同四夫人说上一说,自然有的是人帮您出了这口恶气。”
“你说的对!”人是小傅氏带进来的,自然也应该要她去管才对。于是,她转道直接去了槐序轩。
槐序轩里,小傅氏正在看这几个月来铺子里的账目,忽听外人禀报说赵氏来了,有些惊讶。吩咐银杏去把人请到内堂,自己则换了身衣裳才出去,“早听说三嫂如今贵人事忙,怎么今儿有空到我这里来了?”
赵氏笑呵呵的道:“忙了一个上午才得了一会空,路过你这里就进来讨杯水喝,弟妹可是嫌我来的不是时候?”
“怎么会?还不去上茶?”
银杏答应一声,不一会儿就把茶端了上来。赵氏端起茶盏抿了一口,叹道:“果然还是四弟妹这里的茶最好,芬芳馥郁、生津回甘啊!”
“三嫂既然喜欢,待会我叫人给你包上一些带回去。”
“那怎么好意思?”
小傅氏道:“不过是几两茶叶而已,三嫂喜欢拿去便是,不够了我这里还有。”
赵氏也不再客气,“那就多谢四弟妹了。”
说着,她放下茶盏,状若无意的又道:“说起来,我最近听说了一件事情。说是城东有一户姓白的人家,他家的小女儿仗着自己有几分姿色就妄图飞上枝头变凤凰,趁鸿胪寺少卿杜家的二公子外出之时竟恬不知耻的去勾引他。那杜二公子为人正直,断然拒绝,可那白家姑娘却是再三纠缠。后来这件事情不知怎么的就传了出去,白家不仅名声尽毁,还连累了他家的儿子无人敢嫁,便是已经出嫁的大女儿也被休回了娘家。你说这世上怎么会有这么寡廉鲜耻的女子?我要是白母,定早早就把她赶了出去,免得败坏了门风。四弟妹,你觉得呢?”
小傅氏的脸色有些僵硬,勉强扯了扯嘴角,“三嫂所言极是。”
赵氏心满意足、点到为止,又和她扯了几句闲话之后便告辞离开。
她一走,小傅氏的脸色就彻底沉了下来,阴暗的几近可怕。
银杏问:“夫人,三夫人这是何意?”
“何意?”小傅氏冷哼了一声,“她这是来警告我看好苏不迟来了!”
什么为人正直的杜二公子?就俞澈那个到处拈花惹草的样子,哪里配的上“正直”两个字?!
恰巧就在这时,俞明思走了进来。她一进来就问:“娘,我方才看到三婶婶了,她来做什么?”
小傅氏脸色不虞,没有开口。银杏就把话头接了过去,将方才发生的事情大概复述了一遍。听完后,俞明思大怒,眼中迸发出如刀一般锋利的目光,“好个苏不迟,娘好心收留她,她不知恩图报也就罢了,居然还到处勾三搭四,害的您被人这样奚落,真应该好好教训她一顿!”
“这件事你就别管了,上次让你绣的秋荷图你绣好了吗?”
俞明思不依,“娘!怎么我一来您就问这个?”
小傅氏没好气的看了她一眼,“你年岁已经不小了,再不抓紧将来如何能嫁得一个好人家?我听说过几天献王妃要在城外的雁栖湖举办一个雅集,你可要好好准备。”
“娘这都从哪听来的消息,我都还没接到帖子呢?万一人家不给我下帖,那我还准备这些做什么?”
“让你准备,你好好准备就是,哪来这么多废话?!”
俞明思悻悻的应了一声,“知道了。”
离开槐序轩的时候,她没有立即就走而是在门外等了一会,见银杏出来便朝她招了招手。
银杏奇怪的左右看了看,走了过去,“十姑娘叫奴婢何事?”
俞明思压低了声音道:“银杏姐姐,我实在是咽不下这个口,想请你帮个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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