酉时正。
从大理石衙署到宁昌侯府,马车只需两刻,不过今日无事,穆瑾辰早些下了值。
楚放为穆瑾辰换上常服,他为穆瑾辰整理好衣衫,抬头瞧了穆瑾辰一眼,见穆瑾辰眉目舒展,唇角似有若无扬起一点笑,顿时道:“世子,等会儿回府,姜姑娘一定等着您了。”
穆瑾辰瞥了楚放一眼,并未作声,可眼中的亮色,却一闪而过。
穆瑾辰出了衙署,马车从街上行过,路边店铺、商贩无数。
他忽然想起,姜若微在海棠树下放的那只灯笼。
纸糊的一只小灯笼,平平无奇。灯笼上画了一串糖葫芦。
他喊了一声“停”,马车立即停下,车外传来楚放的声音:“世子,有什么吩咐?”
“去买两串糖葫芦来。”
楚放呆滞片刻,不过他很快回过神来,道了一声“是”。
将近戌时,穆瑾辰回了府,他一身墨青长袍,身姿如松,气势迫人。
只是,他手里却拿了个纸包。
侯府门前迎人的管事弓着腰,目光一瞥,惊诧的瞧见世子手上多了个纸包。
那,好像是吃食吧?
沉静稳重的世子,也会在街上买吃食回来?
真稀奇。
穆瑾辰一手拿着纸包,一手负在身后,步伐一如惯往的从容沉稳。
跟在他身后的楚放却觉得,世子爷今日的步履,似乎轻快了几分。
不多时,穆瑾辰便到了花园。
远远的,他便瞧见花园那头海棠树下,站了一个女子。
穆瑾辰唇角微扬,心中暗道:她果然来了。
小姑娘就是小姑娘,心思半点藏不住。
这姑娘长得好,性子看着也乖巧,虽然有几分心机,但厨艺却不错。总得来说,堪堪能入他的眼。
唯独一点不好:她总是惦记着三弟。
想到这儿,穆瑾辰眸色微冷:
她一心图谋的,到底是他这个人,还是“三公子”这个称号?
穆瑾抬脚往海棠树那边走去,待几步走近,他双眼微眯,他立即意识到,树下那个女子,并非姜若微。
是姜若微的侍女。
碧儿听到动静,连忙小跑至穆瑾辰跟前,她谨记着姑娘的吩咐,屈身行礼,“三公子,我家小姐有些不舒服,所以没来。”
穆瑾辰轻轻嗯了一声,而后又问,“她怎么了?”
碧儿如今已经知道他是世子,声音带了些颤,“没、没什么,就是寻常毛病,休息一会儿就好了。”
穆瑾辰点头,看向楚放,“叫宋大夫去看看。”
碧儿慌了,姑娘压根没病,只是不想见世子罢了,要是真让大夫去看了姑娘,那姑娘就露馅了。
不过幸好,姜若微提前有准备,碧儿连忙按照姜若微的叮嘱道:“谢三公子,但不必了,是,是姑娘家的病,没什么大事。”
穆瑾辰神色微怔,而后他嗯了一声,抬脚往东面去了。
……
一连数日,穆瑾辰再也没瞧见过姜若微。
每日清晨天色濛濛,他路过花园,却不见倩影,心中一丝怅惘。
不过,她一个小姑娘家,正是长身体的时候,早起伤身,更何况病着?
想到这儿,穆瑾辰心中又坦然了些。
……
这几日,姜若微每日勤奋临摹谢姨娘给她的“山”“水”“树”图样。
按照姨母的说法,只要她将这十数种“山”“水”“树”画到熟练,而后只需要随意组合搭配,就能画出无数张不同的山水图。
届时,她也算个会点书画文墨的姑娘,和三公子相处不至于鸡同鸭讲。
姜若微不敢怠慢,这几日勤奋苦练,终于小有成就。
谢姨娘拿着姜若微拼凑出来的“山水画”,神色满意,“不错。虽然有形无神,但草草一看,也挑不出错来。”
“若微啊,你先前还没有正式见过三公子,如今机会就来了,这次你可得好好把握。”
姜若微心中微颤,似惶恐,又似是失落。
她不敢多想,只是望着谢姨娘:“姨母,什么机会?”
“明日初三,夫人要去郊外的白鹿寺上香,夫人说了,府中女眷皆可一同前往,也当是让大伙儿外出踏春游玩一番。”
“三公子自告奋勇,要护送女眷去白鹿寺,届时你机灵点儿,找个机会和三公子说说话。”
“若微,你可得好好把握,你要是想让三公子明媒正娶,就得从三公子着手。庄姨娘大约会嫌弃你出身低。但只要三公子认定你,她也不会强求。她一向是最疼儿子的,否则也养不出三公子这样的闲散性子。”
姜若微点头应下,“多谢姨母提点。”
午憩后,夫人身边的唐妈妈来了。原来上午百珍阁的人来府里送最新样式的首饰头面,穆夫人给自己和穆婉婷选了几件,又分别给三位表小姐挑了一件首饰。
穆夫人为姜若微挑的是一件海棠玉簪,用的是上等的和田玉,碧绿透彻,晶莹剔透。
“夫人好眼光,真漂亮。”谢姨娘赞不绝口。
“玉簪贵重,我不能要。”姜若微急忙道。
唐妈妈笑了笑,“姑娘不必客气,这玉簪是夫人特地为你挑的。夫人说了,上次吃了你做的点心,本就该还礼的。”
几番推脱,姜若微最终还是收下了这只玉簪。
回到屋里,她坐在妆台前,手里握着玉簪,神情却有些恍惚。
“姑娘,真巧,明日去白鹿寺,您不是打算穿那身碧色衣裳吗?正好与这只玉簪相配。”
碧儿在旁边说道。
可姜若微却轻轻摇头,她将玉簪的盒子盖上,又将小盒子收入妆奁之中。
碧儿不解:“姑娘,为什么将玉簪收起来?”
姜若微抿了抿嘴,手指扣着妆台的边缘,轻声说道:“我不喜欢海棠了。”
碧儿更是迷惑:可姑娘之前,明明很喜欢海棠花的。
在老家的院子里,姑娘还特地种了一株海棠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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