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9章 第 169 章

“杀敌一千,自损八百。这近一年来,你所为之事,哪一桩不是在替她人作嫁衣?我与刘大人从来都是清清白白并无逾越,郡主信也好,不信也罢。”

“今日之事,我权当从没发生过。但若日后贵府还要如此施为,我也只得落子布局请公主府满门都迁出元京城了。”

话已说毕,沈清晏自也不想再多留下来听这几家人相互议论。萧恕同她一道站起来,执着她的手朝外行去。

“我只想知道,你今日是怎么从那个院子里出来的。”吴华芳眸中带泪,她明明着人将那处盯得死死的,可为何沈清晏还是能出得来?

“郡主,我身边能护着我的人,从来都不止白鹭一个。”

白鹭身为女子,素来都是时时伴着沈清晏左右不离的,可十一到底是个男子,若也一道跟着难免会被人传些不必要的闲话出去。

故而,素日里都是白鹭陪着沈清晏,而十一就日日隐在暗处护着沈清晏周全。

他们一道行出去,日已西垂,如今已是十月,夜幕来得也早。离了暖和的内室,沈清晏有些怕冷,萧恕伸出双手包裹住她的手,替她挡住了寒风。

刘颂追出来,见得此景只是将头微微侧过去,随后上前道:“殿下,下官有些事想请教县主,不知可否……”

沈清晏道:“刘大人有事,尽可直言。”

刘颂略显尴尬,萧恕笑道:“我在前面等你。”

直到萧恕走远,刘颂才正视沈清晏。“县主,过得,还好吗?”于刘颂这等日日守着礼法之人而言,他终究是问不出来太过露骨之语。

“挺好的。”

刘颂道:“县主日后必当身居高位,如今日之事兴许不会少。”他说到此处,不免自嘲道:“不过,殿下必然是能护好县主的。”

沈清晏听着他这般别扭的话,略忖了忖,道:“刘大人不必替我担心,我自小见过的生死场面不胜枚举,我知晓该如何应对。”

刘颂想到那道圣旨,不免觉得自己多事。她沈清晏是先帝与明德皇后所定下的朔阳王妃,那自小被教导的,就不可能只是寻常闺阁女子需学之物。

“颂,有一逾越之语,想,请教……”

沈清晏着实有些受不了他这别别扭扭的模样,故而直接打断道:“刘大人有话不妨直说,这风挺大的,我怕冷。”说完,她便将手往袖子里头缩了缩。

“县主心悦殿下否?”

刘颂能直接将这话问出来,想来也是颇为努力了的。

沈清晏看着刘颂,心中略一盘算,道:“他非乔木,我非丝萝,属实相配。”

“刘大人,你既已尚了郡主,便不该再与我说这样的话了。”

“这桩婚事虽是非你所愿,但你也没有心中想得那般在意我。你不敢拿你的家族,拿你的前程来争,来赌。在你心中,我永远都比不过你刘氏一族的荣耀。”

“你如今如此,不过就是因为没有得到,所以心有不甘罢了。”她瞧着刘颂蹙得越来越紧的眉头,继续道:“无论你是否愿意,你已是郡马,你已为人夫。”

“既是如此,那些不该有的心思就别再执着了。无论你愿不愿意,你都清楚,与宗室有了亲眷关系,对你刘氏一族而言有多大益处。”

“刘大人,山自嵯峨水自流,人生在世断然不单只有‘情’之一字,大人才华斐然,自有大好前程。”

刘颂是个聪明人,有些话沈清晏也不必说得过于直白,凭白让人下不来台。她说完这些话便同刘颂见了一个礼,随后就朝着萧恕所在的方向走了过去。

二人方在马车内坐定,萧恕便开口道:“我非乔木?”

“殿下哪里算是乔木呀,您分明就是那倒钩藤,我若是当了丝萝依附在你身上,那不得被扎得混身都是洞啊?”

如今朝局未稳,晟王与汪贵妃一事都尚未解决妥当,此时的萧恕可不是什么乔木。

“那你不若也同我一道当个老虎刺好了,咱俩一公一母,两只老虎并肩走,如何?”

“殿下,你莫不是不知晓吧?这在老虎里面,公老虎是要听母老虎的话,若没有母老虎点头,公老虎可是连块肉骨头都没得啃的。”

萧恕听了这话,笑道:“那行,那日后就由你来给我挡枪挡剑。”

“我谢谢你!”

萧恕的一戏言,却不曾想到这么快就一语成谶。

浓云层重,北风万籁,履霜坚冰。

早先被判流刑之罪者程俭未至流放之地,便已身故,其子亦无端亡故,其女以立肺石三日直诉,言程氏一族皆为朔阳王府所害。

此言一出,朝堂哗然。

程氏之女有言,其父受命于朔阳王贪墨钱财,后又为保全子女性命才自揽全责。景帝盛怒,当下便将朔阳王关入宗正寺,以待查实。

卫国公为朔阳王母舅,亦受牵连,责令闭门静养。

消息传来之时,郑贤妃便让徐徽宁先行回府莫要再行出来,至于沈清晏,郑贤妃倒是未让她离开。沈清晏坐在绣架前,捏着针盯着那一幅山水绣件,似是在思考如何下针。

此事已然发生两日有余,可景帝尚未定下主审之人,萧恕如今身在宗正寺,一应吃穿用度尚可,也不必担心会有人敢在宗正寺中私刑施为。

宗正寺历来便是受理宗室事务之所,历来寺卿皆为皇族子弟,本朝宗正寺卿便是承宣王。宗正寺设在皇城西南侧,靠近兴宁门。

皇帝陛下有明旨,此事涉及皇子,故而承宣王爷需回避。原本当是由宗正寺丞前来护卫,却不知为何,景帝竟指派了风统领看护。

一时间朝中物议沸腾。有人猜想,今上依旧是顾念与皇后的结发之情;又有人猜想,今上多半有了厌弃之心才如此行径。

可沈清晏却觉得,如此甚好。景帝如此一来便是不准旁人再另行设计,看似将萧恕关到了宗正寺中以施惩戒,实则反而是将他护了起来。

而她此时便应当更加耐得住性子,她得等,等到知晓主理此案之人定下来,方能知晓下一步该如何行走。

将事情大致梳理了下,沈清晏便又定下来了心,继续捏着针埋头刺绣了。

郑贤妃坐在一旁,看着她这般耐得住性子的模样,委实有些诧异的。

萧恕的消息传到宣庆宫之时,徐徽宁已是坐不住,可她却还能拉着来回将事情再一一过问了遍。

若非她如今端坐在自己面前,郑贤妃反而会觉得,这面前这人当是个同她一般或者较她年岁更大些的人了。

郑贤妃饮了盏茶刚放下,李嬷嬷就急急从外头走过进来,她对着郑贤妃施了一礼,道:“娘子,陛下召了承宣王世子回京,主理朔阳王殿下的案子。”

李嬷嬷此言一出,沈清晏手中捏的针用劲稍过了些,便扎到了自己。她抽回手,看着指尖凝结的一小颗血珠,愣愣出神。

郑贤妃摆了摆手,示意李嬷嬷退出去,她走到沈清晏身侧,道:“累了的话就歇歇吧。”

沈清晏看着那珠小血珠了良久,随后笑道:“贤妃娘子,我可否借您宫里的灶间一用?”

萧恕虽是皇子,身在八议之内,但若是景帝亲自下令,由三司会审再着承宣王并另外几位重臣监审,也并无不可。可景帝却偏偏舍近求远,生生要将那个在外的承宣王世子召回京。

这位承宣王世子原本是在大理寺任少卿一职。

只是大稽朝中有规矩,巡察御使一职每三年便要更换一人来兼任,得任此职者便是要在大稽疆土上巡查暗访,将那些有冤屈却未得申诉之门的案子,一一秉公处置。

如今他三年任期未满,还差个一年,此时就被召回了元京城,也不知景帝心中是在盘算什么。

沈清晏备了两个食盒的饭菜要带去寻景帝,郑贤妃便命了李嬷嬷领着人一道过去。景帝知晓沈清晏来寻他,倒是没有将她拒之门外,让余参着人去唤了她进来。

沈清晏提着食盒入内,对着景帝施礼道:“陛下,清晏备了些菜肴,不知陛下可想尝尝?”

景帝点头应允,余参便前去接过食盒,将一应物品都摆到了御案之上。那些菜肴也无甚特殊,都是些昔年景帝同明德皇后喜爱的菜色。

景帝拿起一块白糖膏咬了一口,道:“说吧,你来寻朕要做什么。”

“清晏想求得陛下首肯,去见一见殿下。”

景帝道:“不成。”他放下手中的糕点,道:“但你若要进去陪他,朕到是能点这个头。”

“那可否请陛下着人将这一食盒子饭菜送去给殿下?”沈清晏才不会在此时求着去陪萧恕,若她也一道进去了,那就真的只能任凭景帝圣心来求得生机了。

她若还在外头,她尚还可以再多筹谋出几条路来,无论是生是死,总归能有几个选择。

“朕准了。”言罢余参便退下去接过食盒,亲自去给萧恕送过去了。

待余参离开,沈清晏便道:“陛下,清晏离开家中时日已久,如今甚是想念舅公同表弟,不知陛下可否允准清晏离宫归家。”

景帝道:“准。”

待沈清晏离开,郑贤妃才步入朝阳殿内面见景帝。

“陛下,老十查过,这次的局是林家与那人一同布下的。那人如今手上可用的棋子不多了,属下觉得,真有可能把当年漏掉的那个人提出来用。”

“那就让沈氏去折腾吧。”景帝放下手里的糕点,“只有小辈们去折腾,他们才会放松戒备,露出马脚。斩草不除根,这江山,就永远都不安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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