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5章 第 175 章

十几年了,景帝每每盯着那满架子的令牌就会想起明德皇后死时的情景。

满天飞雪之中,她的身体被长□□穿,积雪之上的殷红格外刺眼。而他却只能看着,即便是在他得登大位之后,他依旧不能把当年的始作俑者尽数除了。

郑贤妃手捧着一卷画轴立在景帝身后,双目死死地盯着那道暗门,等着明夷府主将那匪首带来。

暗门开启,明夷府主亲自押着那名匪首入内,他将那匪首带至景帝跟前,随后便是一脚踢在他关节处,让他跪在景帝面前。明夷府主将蒙着他头的黑布扯去,一手扯着他的头发,迫使他抬头。

景帝看向他,嘴角噙着不明所以的笑:“好久不见,墨意。”

墨意惊恐万状,他张着嘴哆嗦道:“宁,宁王殿下。”

“啧,十几年没听人这么叫过朕了。”景帝伸手拍了拍自己的衣袖,道:“你可真能藏,怨不得老十查了这么多年都没查到你的踪迹。原来,你居然躲到了荇林军里头。”

“可你没藏好,暗中将荇林军中的军械私挪它用,被发现了。于是你就又跑到了轩州,躲到了那个小岛上,还帮着你的主子在外打理产业。你还,真的是忠心呐。”

墨意听到此处,心已如擂鼓。

“轩州事发,你不敢回都城,就只敢在城外山里头躲着。原本你一直当个乡间凡夫,老十兴许还要再多花些工夫才能寻得到你。只可惜你的主子心太急了,迫不及待要扶自己的儿子上位。”

“你,你早就知道了,所以,所以宁愿让自己的儿子蒙上不白之冤枉,你也要……”

“对!”景帝冷笑道:“朕从一开始就什么都知道,若非朕暗中放任自流,你们能这么轻易就把这盆子脏水泼到子顾头上?”

“我就在等你出现,我就是想看看你能蠢到什么地步!”

自秦汐离世开始,这所发生的一切事情,景帝悉数知晓。他一再未将事情摆到明面上来惩处,一则是想看看这沈清晏是否能担当和亲之任,二则也是想要把墨意引出来。

景帝抬了抬手,郑贤妃便解开了手中画卷的系卷丝带,任由画卷敞开。画中女子一身青衣,手执长剑,发间一弯银月,眼神凛冽。

“大,大姑娘。” 墨意看着明德皇后的画像,喃喃出声。

“原来你还记得朝阳啊。当年,你跟你的兄长投身到徐府,若非朝阳维护,你那个兄长能留在徐府?就连你们兄弟二人的名字,那都是朝阳替你们取的!”

墨意原有一名兄长,他与兄长幼时皆为奴籍。

墨意身量正常,且容貌端正,像他这般的男童自然是能投个好府邸为奴。可他的兄长,身量较同龄之人高出半个身子不说,又十分肥胖笨拙,**岁的孩童却依旧语迟。

如此这般之人定然是入不了好人家为奴的。

可墨意也是个死性子,不愿与自家兄长分离,也算是他们兄弟命好,头一遭投身,便遇上了尚在闺阁中的明德皇后。

彼时徐府只是将军府,未被加封卫国公,府中要采买奴仆,人牙子带了一行人前来,其中便有墨意兄弟二人。那墨意自然是被留了下来,可他兄长却是不行,他正跪地相求之时,便遇上了明德皇后。

明德皇后见他们兄弟情深,就同府中人知会了声,将这两兄弟要到了自己的院中当差。

“倚栏凭听风雨夜,也上九霄画墨意。你跟你兄长的名字就是从这里来的。”景帝重重地吸了口气,道:“我真的很想知道,你为什么要帮徐蕊去害朝阳,去害那个让你们兄弟不必分离的人!”

景帝口中的徐蕊,便是明德皇后的妹妹,承宣王爷的正妃,徐老夫人在这世间唯一的一个女儿了。

“当年,就是你一直在替徐蕊暗中传递消息,让她得以同如今的冽澜皇太子合谋设计了朔阳之乱,诓得刚刚诞下女儿的朝阳必须只身前往朔阳去救她的兄长!”

这些陈年往事自景帝那努力遏制着愤怒的口中说出,这似怒非怒的话语在整个石室内不停回荡,每一声都钻到九霄的耳中,折磨着他。

“朝阳如果知道会有这么一日,大抵也应当后悔当时留下你们兄弟吧?”

“可她杀了我大哥!” 墨意嘶吼着,怒目圆睁。“她是帮过我们兄弟很多,可她也是害死我大哥的凶手!”

“胡扯!”一直站在景帝身后郑贤妃怒道:“当年若不是为了救你的兄长,皇后殿下何以滑胎小产!她那时已有身孕,可却还是为了救你兄长折返,你兄长是伤重不治而亡!”

当年平凉城一战,墨意的兄长断后被困,明德皇后折返相救,虽是救了回来,可他依旧伤重不治,而她也赔上了自己腹中的孩子。

当时,谁都不知道,明德皇后为什么非要折返相救一个下人,不惜赔上自己腹中孩儿的性命。

“不可能!”墨意不信。

“当年许多人都不明白朝阳为什么宁愿赔上自己的孩子,都要去救你兄长,我也不明白。可这么多年下来,我终于明白了。”景帝站起来,“因为平凉城的消息就是徐蕊透出去的。”

“若平凉城之战当真是对敌之败,朝阳何至于不惜赔上我的嫡长子,都要孤身赶去救?因为那是徐蕊犯下的错,所以她拼了性命都要去补回来!”

墨意不住地摇头,满脸写着不可置信,口中喃喃自语说着不可能。

“所有的证据,我这里都有,你可以回去慢慢看。”景帝不再对他多加言语,只是看向了明夷府主。“老十,好好看管,别让他死了。”

明夷府主依言将墨意复带了出去。

景帝又看向郑贤妃,道:“消息可以慢慢透给沈氏了,她知道了,子顾自然也就知道了。”

郑贤妃道:“陛下,若是殿下知晓当年旧事,只怕,承宣王妃的性命……”怕是保不住了。

与景帝不同,萧恕可不会因为上一辈的情谊而放弃这杀母之仇,他的姨母害死了自己的母亲,无论如何他都不可能放过。

“那就让他去。”景帝毫不在意,“朝阳的承诺我一定会守。这当儿子的要杀人,我这当老子的人,可管不了。”

郑贤妃回过神来,这景帝哪里是想要守着承诺,又怎会管不了萧恕,他分明就是一环扣一环,逼着萧恕去将他所不能杀的人,尽数杀个遍。

“正所谓,儿大不由娘。”他拿过郑贤妃手中的画卷挂到了石壁之上,“朝阳,你都管不了儿子,我哪里还管得住他。”

郑贤妃道:“陛下,兴许您儿媳妇能管得住呢?”

景帝忖了忖,道:“可如果老夫人也是因徐蕊而死,你觉得那个沈氏,会怎么对付她?”

郑贤妃一时语塞。

“当年她出手逼死宋氏的时候可是说过,让宋氏再生一个孩子,能说出那般话的人,想来这复仇的手段也当是你我所想不到的。”

景帝抬头,看向明德皇后的画像,道:“朝阳,你若是生气就来寻我吵闹,寻我打架。我,已经很久没有看到你了。”

偌大的石室内,寂寥一片。

郑贤妃叹着气,也一道退了出去,将这满室辰光都留给景帝,还有画中的明德皇后。

另外那头,朔阳王府之内沈清晏正歪着头求饶。

“我这哪里是莽撞冲动了,我可是深思熟虑之后再决定的。”萧恕刚替她上完药,沈清晏就直接跳开去,伸手捂着自己脖颈,道:“白鹭跟十一都在,我手上还有最后一只袖箭,只要那人一分神,他们自然能抓住机会救下我。”

“这事本就轮不到你出手,我就算身在宗正寺,也不会有事。”萧恕叹道:“你能不能不要总是我一不在你身侧,你就拿自己的性命去博弈。”

沈清晏歪着脑袋道:“就算殿下不在宗正寺,这事你也不能插手呀。”这等一头脏水浇头的污糟事,即便景帝让萧恕正证清白,只怕也是会落人口舌才是。

“殿下不能插手,卫国公府也不方便插手,秦家还有先前荇林军一事未曾了结,自然也不合适。我与殿下既已有婚约,此事由我插手也算是名分正当。”

“再者,若当真日后有人借此诟病,我也亦可以‘妾身女流,只不过一时凑巧罢了。’搪塞过去。那些朝堂上的士大夫们,不都是觉得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么?”

“所以呀,思来想去,我都觉得这事我必须得插手。”沈清晏觉得此事自己没有做错,虽说萧冼尘乃奉景帝之命查办此案,可她对萧冼尘知之甚少,自然还是有几分信不过的。

萧恕看着她,眼睛何其郑重。“那你可有想过,若你有个万一,我该当如何?”

沈清晏眨着眼,觉得此间情愫有些压抑,揶揄道:“再娶一个呀。”

萧恕的神情道似是觉得未曾听清一般“你再说一遍。”

沈清晏不解心下一慌,忙道:“殿下生气了?”

“在你心里,我便是一定妻妾成群之人吗?”

她捂着手中的暖炉,知晓萧恕动了怒,只得柔了声哄道:“我错了,方才只是与殿下的戏言罢了。”

萧恕看向她,见她神态自若,语调轻松,便像是在同他叙说旁人家的事情,一幅无关自身的模样。她说她心冷情薄,不懂如何爱人,可萧恕总觉得年深日久,她自也会对自己深情不移。

可如今即便她对自己事事上心,她愿意让自己靠近她,但只怕在她的心里依旧只是把自己当成了殿下,而非能真正交托一生的夫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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