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第 14 章

流光再不敢隐瞒,一五一十地将来龙去脉说来,宴归白的脸也越来越黑。

他何时夸过一个着绯色衣裙的小宫女娇俏了?若非要扯上在他眼前的女子,也唯有一个流光而已,而动不动就使刀用枪的流光又哪里跟娇俏扯得上关系?

“去芳菲苑。”他冷冷道。

此刻,芳菲苑内。

“这是舅夫人送的?”甫一打开盒子,四喜不由惊叹出声,“舅夫人这是特意做的红裙吧?”

说罢,她朝沈牧洵眨眨眼睛。她虽不出宸王府后院,但主上那点“秘闻”多少还是传进了耳朵里。

沈牧洵不免有些发窘,本是她随口一句,没想到传来传去,最后竟还是被四喜笑到了自己身上,她反将回去:“你这丫头,不如我把这裙子送给你,让你也在王爷面前露露脸,如何?”

“露脸?”沈牧洵话音刚落,宴归白一脚踏进房内,“谁要在本王面前露脸?”

此时,四喜手中的锦盒正大喇喇地开着,那袭红裙在锦盒里红得耀眼夺目,沈牧洵下意识地合上盖子,挡在锦盒前,有些措颜道:“一句玩笑话罢了。”

听着她的遮掩,宴归白不由挑眉,长睫掀起,如水墨山石般的眸子微微露出一角,襦裙潋滟的红色似锦鲤摆尾,荡漾过他的眼角,倏然而逝。

他盯着她看似温顺低下的雪白脖颈,一缕青丝自她耳后乖顺落下,一枚小巧圆润的粉色耳垂在其中隐隐绰绰。

这个女人,每每总是摆出柔弱的姿态,但却从不肯顺他的心意。

心意?

意识到自己在想什么的宴归白骤然收回深思,转着扳指的手指一顿,眼眸微垂,掩去其中深色,一撩衣摆,坐在案前,依旧是那副淡淡样子:“说罢,筵宴是如何安排的。”

沈牧洵不免有些诧异,他今日这样大张旗鼓地来,肯定是听说了京中关于他的流言,再加之方才她背后取笑一事,她本以为他会大发雷霆,没想到居然轻轻放过,实在有些出乎她的意料之外。

筵开三日,头一日请的是京中诸皇亲与三品以上要员,来的都是官客,自有宴归白亲信负责;第二日请的是亲眷或好友及府上的家眷等人,王妃郡主及公府小姐们也会随同赴宴,沈牧洵要负责的便是这一日;至于最后一日,是宴归白属下们凑的一日,也不需要沈牧洵出面了。

沈牧洵将海晏清州与云涛石舫的安排一一禀来。

往年王府待娇客们都是在云溪山馆的,沈牧洵一来便改了规矩,况且王爷对于这些贵女们的青眼一向有些不耐,如今安排得这样近,王爷会否有所不喜?

随侍一旁的流光已在心间转过好几个念头,边想着,边偷窥宴归白的神色。

沈牧洵仍旧用的是天热的由头:“石舫近水,一来可消暑热,二来十六日来得都是亲眷,论起来都是沾亲带故的,便是安排得近些也无妨,附近的流云水斋可作退居,王爷觉得如何?”

这是她第一回办事,但听她将迎客,座次、菜肴、舞乐等细细说来,那一管嗓音似涧水潺湲,清溪映山,无端端地,宴归白竟生出几分不愿驳她的意思来。

他今日来本就不是为了宴席一事,京中的流言才是他的目的,但想起方才锦盒中一闪而过的红裙……

原本要出口的质问也变得踟蹰起来,修长的手指无意识地屈起,轻轻敲着透雕牙条小圆桌,笃笃声渐次在房内响起。

前几日,闻溪县主大张旗鼓地来上门拜访一事,他亦是有所知晓。京城的女子,闲暇讨论的不是谁家衣裳首饰别致精巧,便是哪家的郎君俊俏风流,闻溪的好友故旧遍布京城,许是不知从哪里听来的他喜欢女子着红裙的消息,又在闲谈间告诉了沈牧洵,这话从宸王府一过,便被人以讹传讹,闹了个满城风雨,倒也不算意料之外。

他的手指倏然一停,站起身,似是有了决断,抬眸看向沈牧洵,语气闲散又似意有所指:“日后言谈小心些。”

从他进芳菲苑到走,不过半刻钟的功夫,于他来说,已是忙里偷闲。皇帝给了他掌左卫的名头,他自然不能白担了这虚名,他的属僚们眼下已在书房内候他多时了,当然这些他自不必向沈牧洵解释,他想来就来,想走便走。

只是临走前,他的心绪微微一动,下意识地,点漆般的眸光快速掠过那锦盒,只一瞥,便又迅速收回,旋即便大步离开。

流光脚步不停地跟着宴归白出了芳菲苑,却是不由自主地看向沈牧洵,见她浑然不觉的懵懂模样,不免隐隐对自家王爷生出几分同情来。

行简斋内。

一名熊腰虎背,纵然身着靛青色圆领袍也掩不住行伍气质的大汉一拍桌子,怒而起身:“皇上这是把我们当傻子耍呢,赏一个左卫上将军,还加个检校,呵,打量着用这个名头困住将军呢。”

镇西军上上下下唯认领军大将一人,是以,宸王府众人称宴归白王爷,而镇西军众将士只称将军。

眼下,镇西军属地在甘州,而宴归白却在京城,再加上与肃王府分府而过,皇帝摆明了是要把镇西军从宴归白手里拆出去的阳谋,镇西军上上下下心里都憋着一口气。

“秦全!将军心中自有盘算,莫要吵嚷!”宸王府谘议参军杜文臣按下一脸愤愤的秦全,转头对宴归白道,“王爷,左卫大将军宋玮狷介孤耿,怕是不好下手。”

宴归白捻着墨玉扳指,宋玮虽非能臣,却胜在忠心二字,所以才能占据左卫将军一职长达十年之久。

“来日方长,”他神色未动,只给一个名头又如何,他能把镇西军一点一点收拢至麾下,直至无人能染指分毫,那吞下左卫军于他而言只是时间早晚问题罢了,“插几个人进左卫军,不必在乎职位的一时高低。”

“还有,秦全,”

被点到名的秦全立时正了脸色,抱拳恭谨道:“悉听将军吩咐!”

“渝德郡有水匪出没,你带一队先锋营,化整为零潜入渝水,给我带一支水军回来!”

“末将领命!”

景朝幅员辽阔,北面是大片平原,南面却是水系纵横。甘州远在西北,骑兵精锐,不善水战。

此次南下渝德,说是剿匪,实则也想暗中招安,在南边埋下一个暗桩。

*

月上柳稍。

大事已定,细枝末节之事自有杜文臣领着将士下去商议。

宴归白今日便歇在了行简斋。

“王爷,王爷?”一道轻柔的声音由远及近轻轻唤着宴归白。

被人自梦中叫醒,宴归白皱起眉头,很是不快,他看着面前的宫装丽人,神色间满是不悦。

似是被他的表情吓到一般,丽人收回了手,浅笑道:“眼下时候不早了,王爷可要歇下?“

宴归白环视一圈,发现自己身处王府的含晖苑内,席上俱是明明熟悉却又似无法辨清的面容。

他明知是梦,只是这梦委实真实了些,让他忍不住想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他摆了摆手:“不必。”

身旁的丽人略显失望,又不敢忤逆他的意思,收了劝解的心思。

席内舞乐正酣,他却觉得有些意味阑珊。

本想叫散时,却听见身旁女子轻声吩咐:“藕带酸辣,吃多了烧心,让沈氏少吃些。”

“沈氏?”

宴归白循着嬷嬷的方向看去,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正是沈牧洵。

听了身后侍女的传话,她讪讪放下了筷子,双眸却似不舍地又看了那一碟玉白藕带。

许是吃了辣的缘故,她的唇比往常更添几分水润嫣红,烛光在她眸间流转,额间的翠绿花钿妖娆生光,身下的石榴红襦裙逶迤垂地。

但这一切都敌不过她那张娇艳欲滴的芙蓉面。

苑内烛火摇曳,珠围翠绕,群芳云集,却都在她面前黯然失色。

她甚少装扮的这样秾艳。

他低声道:“今日去芳菲苑。”

无视身边那个所谓王妃的失落与黯然,他是摄政王,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今夜,他只想要她。

层层纱幔间,他将她困在身、下的方寸之地。

“王爷……”她皱着眉头,莹白的小脸写满为难,双手抵住他的胸膛,“今日十五……”

“十五又如何?”

“您应该歇在锦海棠,”她顿了顿,特意强调,“王妃那里。”

“王妃?”他的视线落在她的红唇上,漫不经心,“孤何来的王妃?”

美人蹙着眉头,似是不解。

他用指腹描着她的红唇,口脂的香味渐渐弥漫,他哑着嗓音问:“喜欢那道酸辣藕带?孤记得你不喜吃辣。”

“以前也没上过这道菜啊。”她娇娇柔柔地反驳了一句,“也不是喜欢,只是觉得吃着熟悉……”

她就在他身、下,冰肌玉骨,乌发红唇。

他甚至能清晰地看到落在她黑瞳中自己的影子。

只是眼下这个女人,此刻却被那道菜牵住了心思,微微蹙眉,仿佛还在探究为何那道藕带会给她熟悉之感。

他不禁有些不满,俯身想要掠取她所有的心神。

接着,他听见自己说道,

“今日着红,颇为娇俏。”

字字在耳,清晰可闻。

他猛然从梦中惊醒。

祝大家中秋节快乐~

感觉阿晋应该抽完了吧~顺便再求个收藏~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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