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人眉目的神态和嘴角的笑意分明没有变化，却不知为何显得阴森诡异。林屿聚精会神地等待答案的揭晓，只见她轻轻地开口：

“时间到了，你没有选择我。”

说完她连同那张翻开的卡片一瞬消散。

林屿长长呼出一口气，向后靠在椅背上，方才那个NPC态度友好，也没有做出攻击的动作，但和女人这样单独关在一个密闭空间，她就是有种压抑的感觉。

女人是副本里敌我不明的NPC，但她不是因为女人的阵营感到压抑……视线，对了，是视线，女人的视线中有一种隐秘的窥伺与打量，让她直觉升起一股防备，她已经接收到这样的信号，只不过意识层面还没反应过来。

NPC在权衡她什么？

林屿定了定神，又摸上了牌面，到现在为止系统给的信息少得可怜，让玩家选择搭档似乎只是一道随意制定的流程，但是，她已经察觉其中的诡谲之处。

让玩家挑NPC，可NPC已经挑过一轮人了啊……

林屿继续翻开第二张卡片，忍不住轻轻“嘶”了一声。

比不过刚才那张血腥，可冲击力还要更强一点。一具死状凄惨的尸体仰躺在地上，半个脑袋都凹陷进去，一只眼睛被砸烂，另一只眼睛已经浑浊发灰，可看到这张卡片的玩家就有被死死盯着的错觉。

林屿对面浮起人影，随后卡片消失，她抬头，只见土味男子翘着二郎腿抽着雪茄吞云吐雾，张口就是：“女人，你看上我了？”

鸡皮疙瘩一瞬就冒起来了。

和这个人对话的第一句就需要深呼吸，林屿眉毛抽了抽，面无表情地说：“你想多了。”

“那你为什么把我叫过来了，不就是要选我吗？”土味男子反问。

林屿想到一个人只有一分钟，不再废话，直接提问道：“之前你为什么要跟着蓝……那位头上有个蓝色发夹的女士？”

土味男子挑眉恍然大悟，“原来你是吃醋了，我果然魅力四射！如果你选我，之后我当然就跟着你了。”

“那之前你怎么不跟着我？”林屿顺着他的话问。

“之前你身边有个讨厌的小子，你选了我他就不敢了，选我我帮你把他打跑。”

“是吗？”林屿靠着椅子，一副悠然闲聊的模样，“靠什么把他打跑？你的保镖又不在。”

“我需要的时候他们就在。”男子很有信心地说，“我这边三个人。时间要过了，快说选我。”

林屿笑了笑，对上男子略显着急的表情轻轻吐出六个字：

“你不是我的菜。”

土味男子愤愤不平地消失了。

林屿没有急着翻开第三张卡片，在内心整理着刚才试探到的情报。

首先，她的问题并没有得到正面回答，问NPC为什么跟着玩家，两次都没有得到答案，那么这个答案说不定就是关键。其次，她的每个问题都得到了回答，虽然不一定精准，也就是说他们可以拖时间，之后再问还是绕开这个没完没了的话题比较好。

如今手边只剩下三张卡片了，加上前两个，数量正好和之前那五个NPC相当，林屿想了想，忽然一眯眼。

不对啊，多了一个——何芝方已经选走了一个才对。

难道说，玩家可以重复选择一个NPC作为搭档？

还有最后一点，至今为止玩家所看见的NPC都是正常人的样子，可卡片上的NPC都是明明白白的尸体。

想到这一点，林屿一下子有些头皮发麻。

既然想不通，那就继续游戏，总有答案揭晓的时候。林屿狠下心翻开了第三张——零碎的肢体散得到处都是，一颗头颅歪斜地插在树根，少女脸上的惊恐和怨恨扭曲了整张面孔。

林屿心跳猛地快了两下，抬起头，果然见到跟着仲腾的女孩坐在对面，正好奇地歪头看来。

她顿时有些心惊肉跳，试探地招呼道：“你好？”

女孩弯着眼睛，用手掩住嘴笑了出声，“礼貌姐姐，你要选我做搭档吗？”

“你希望我选你吗？”林屿问她。

“我挺喜欢姐姐，所以……”女孩竖起手指头摇了摇，“姐姐可以猜一猜。”

林屿：“我明白了。”

“明白什么了，我还什么也没说呢。”女孩歪着头看她。

“明白你的希望。”林屿笑了，图片与真人对比的恐惧消散了些，甚至还觉得她有些可爱。

女孩说，“姐姐知道我是这个意思就好，那我就走了？”

“等一下。”林屿叫住她，忍不住问了个让她好奇已久的问题，“为什么你和卡片上的状态不一样？如果可以说的话，能告诉我是怎么回事吗？”

女孩的表情一下子就阴森起来，头顶的光线投在她的脸上，从五官上滤出浓黑阴影，方才吐出清脆笑声的嘴唇上勾，翘出让人不舒服的弧度。

“你确定要我回答这个问题吗？”

林屿能清楚地听到自己的心跳声，强作镇定道：“怎么说？”

女孩露齿而笑，“回答了，你就必须得选择我了。”

林屿浑身紧绷，“如果让你回答又不选你会怎样？”

女孩张口，发出音调陡然升高的、刺耳的咯咯笑声，“那我会去找你的……”

时间结束，女孩消失在座位上，可林屿耳边仍然回荡着她的笑声，她心如擂鼓，耳膜咚咚作响，手心已经被汗水打湿。

死法，也是关键。

翻开第四张卡片，这次的图案虽然也是一个人像，但和之前的有一个明显的区别——黄瓜摊主坐在小凳子上，面前是装黄瓜的背篓，他眯眼笑着，手臂随意地搭在腿上。

这个是活的。

林屿还在看卡，黄瓜摊主已经坐在椅子上热情地向她打招呼了。

“客人你好呀，我就知道你会选我的。”

林屿把他从上到下扫了一遍，径直问道：“你知道跟着我们的那些是什么人吗？”

“你是说那些打扰我们二人世界的讨厌鬼？”黄瓜摊主睁着无辜的大眼睛，“我又不知道他们是谁。”

林屿：“你骗我。”

黄瓜摊主耸了耸肩，“我怎么可能说谎，我真的不认识他们。”

林屿端详着他的神色，“那……你是活人还是死人呢？”

对面的人始料未及地瞪大眼睛，一脸委屈地叫唤起来，“你怎么可以怀疑我、诅咒我，我不是还活得好好的吗？”

林屿：“那其他人是活人还是死人？”

“这个……”黄瓜摊主露出为难的表情，忽然又舒展开，“他们都不怀好意，所以你更应该选我啊！”

“可是我还有最后一个人，未必要选你。”林屿示意桌上还有一张没有翻开的卡片。

“哎呀，过了这村就没这店了！”他着急道，“快没时间了，再不选我我就要跟着别人了！我把黄瓜都给你你快选我！”

“谢谢，我不要。”林屿拒绝，“要想我选你，那你就现在对我说：我不会害你。”

黄瓜摊主张了张嘴像是要说话，然而他与林屿对视几秒，一言不发地消失了。

又是一个发现：NPC在这里不能说谎。

还剩下最后一张。

其实选刚才的NPC未必不好，甚至最为稳妥，其他几人都各有各的奇葩，各有各的可怕，只有他看上去心无怨恨，阳光开朗，甚至没有死相，说不定就是游戏放出来的唯一生路。但林屿实在是太想知道最后一张是谁了——何芝很可能会选跟着她的柔弱少年，但林屿却总觉得最后一张很关键，她不太相信一个NPC可以对应多名玩家，她在赌，赌卡片多了一张。

无论如何，她都只有这个选择了。

林屿缓缓翻开最后一张牌面，看到一个吊在树上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