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耳垂

气氛僵滞。

杏眸与凤目相对,空气里仿佛漂浮着呛人的火药味。

许是第一次见识到两口子对峙的场面,陈双双有点手足无措,看看崔楹,又看看萧岐玉,不知道该去劝哪一个,连跑到外面搬救兵的心都有了。

也就在这时,僵持的气氛陡然破开——崔楹笑了一声。

她弯了眉目,杏眸里泛着水润促狭的光,毫无被抓包之后的心虚不安,语气无比柔和,却又无比理直气壮地,对萧岐玉道:“既然你都听到了,那我也就不装了。”

“实话,向来是比较难听的。”

四目相对,萧岐玉目光冷淡平静。

他没说话,弯下腰,朝崔楹伸出手去。

崔楹以为萧岐玉要跟自己动手,下意识闪躲开,闭上了眼睛。

结果那只手落下,只在她额头上弹了个结实响亮的脑瓜崩儿。

少年冷冽的声线响在她耳畔,透着股漫不经心的恶劣:“挨揍,向来是比较疼痛的。”

额头传来闷痛,崔楹疼得倒嘶一口凉气,睁眼凶狠狠瞪向萧岐玉,揉着额头上火辣辣的红晕道:“你、你给我等着!”

萧岐玉挑了下眉梢,不以为然的模样,转身走向房门,马尾在腰后轻快地摇晃,显然心情不错。

“宾客都到齐了,”他沉声道,“你娘让我过来叫你去敬酒,话我带到了,去不去随你。”

崔楹:“滚啊!”

她这一声喊得颇为用力,嗓子都有点变形,使得原本气势汹汹的两个字,连在一起,听起来就像:呱啊!

“别激动,小心嗓子里的青蛙跳出来。”萧岐玉大步迈出珠帘,玛瑙碰撞,声脆如玉,盖住了他隐约的笑声。

崔楹用力揉着额头,骂骂咧咧:“好狠的家伙,使这么大的劲,他是想把我的额头弹穿吗?”

陈双双则是笑得一脸春风荡漾,止不住回味道:“原来你们俩吵架吵得这么有意思啊,这可我比在家有意思多了,早知我就早点来看了。”

崔楹:“你站着说话不腰疼!”

陈双双:“我坐着呀,没站着。”

“连你也气我,”崔楹抱怨着,舌尖回味起甜酪的奶香,不由吩咐丫鬟,“方才的甜酪还挺好喝,再给我倒点,我好压一压火气。”

丫鬟道:“回姑娘,方才的甜酪,似乎是姑爷自己带来的。”

崔楹狐疑:“自己带来?”

陈双双“哦~”了一声,意味深长道:“八成是他记得你喜爱甜食,在席上看到,就顺便给你带来了,看不出来,他那般冷若冰霜的人,居然这么把你放心上,三娘你就知足吧,上哪找这么好的夫君去。”

在陈双双兀自陶醉的工夫,崔楹已拿起盛甜酪的瓷盅,左闻闻,右看看,还特地用指尖沾了点盅底的酪渣,放在鼻息下仔细嗅了起来。

崔楹蹙紧眉头,一本正经道:“你说,这里面会不会被他放了泻药?”

……

傍晚,暮色四合,霞漫天际。

归宁宴进入尾声,与往来惯例一样,主家要送宾客至仪门下,与宾客寒暄告别。

崔楹敬了一天的酒,这个“姨母”,那个“婶母”,嘴皮子没停过,都没怎么吃东西,好不容易闲暇下来,便揣了把瓜子悄悄嗑着,跟着孔氏及两个伯娘身后,看着她们与女眷说话,自己摸鱼偷闲。

行至仪门处,女眷与男眷汇合,萧岐玉亦与崔晏等人陪伴左右。

人一多,众人眼睛便都落在了刚成婚的小夫妻身上。

青涩的少男少女,脸上还透着清澈的稚气,水葱般的人物,嫩得仿佛能掐出水来,单是站在一块儿,便格外赏心悦目。

瓜子是用龙眼肉炒的,味道很是清甜,崔楹磕着瓜子,并未留意周遭的视线。

余晖灿烂夺目,萧岐玉沐着霞光,顶着各路或艳羡或妒忌的眼神,走到崔楹身边,朝她伸出了手。

崔楹嗑瓜子的手顿住,看着面前干净宽大的掌心,抬眸瞧了眼萧岐玉,眨了下眼,有点搞不懂他想干嘛。

萧岐玉看着她,手就这么伸着。

鬼使神差的,崔楹把嗑剩下的瓜子壳,放在了他的掌心。

萧岐玉:“……”

果然,毫无默契可言。

萧岐玉覆手将瓜子壳抖到地上,一把抓住了崔楹的手,手指穿过她指缝,将她的整只小手包在了掌心。

少年温热干燥的手掌生有硬茧,贴在少女娇嫩的手背上,划蹭出丝丝缕缕的痒。

崔楹本想挣脱,直到余光扫到一双双看向他俩的眼睛,才反应过来萧岐玉在干嘛。

说好了要扮恩爱,没想到萧岐玉还记得,倒是她忘了正事。

崔楹难得在心里感激了萧岐玉一瞬,反握住萧岐玉的手,抬脸对他笑了下,美好恰如三月梨花,无比亲昵信任的模样。

私底下,崔楹则是小声道:“看不出来,你还挺有眼力。”

萧岐玉“嘁”了声,嫌弃的语气:“真以为所有人都跟你一样没脑子。”

崔楹刚热乎一点的心,顿时便沉了下去,皮笑肉不笑道:“是是是,你是谁啊,最有脑子了。”

说罢伸出另只手,五指纤纤若柔荑,悄无声息地落在了萧岐玉的精窄的后腰上。

萧岐玉的身体瞬时绷紧,呼吸都紧张许多。

“你把手给我放下去,”萧岐玉咬字急促,鼻息紊乱,声音都带了低哑的狠意,“崔楹,你别逼我当众收拾你。”

他后腰敏感,碰则生痒,这个秘密,除了幼时便同他互相挠痒使坏的崔楹,没有第二个人知道。

崔楹眯了杏眸,腹中坏水翻涌:“收拾我?怎么收拾?”

她伸出手指,嫩白的指尖准确无误地,按在了萧岐玉一侧凹陷的腰窝上:“像这样么?”

萧岐玉呼吸停滞,眼睛都憋红了。

就在这时,崔晏扭头对他道:“李大人就要走了,七郎,你过来送客。”

萧岐玉压住所有不适,垂眸颔首:“小婿知道。”

崔楹笑眼盈盈:“女儿愿一同相送。”落在萧岐玉腰窝上的手指丝毫不松。

众目睽睽之下,萧岐玉面不改色,顶着双潮红的凤眸,正常说话送客,毫无失态之处,唯独手背上的青筋在隐忍地跳跃着。

崔楹看在眼里,心里清楚,萧岐玉肯定杀了她的心都有了,偏当这么多人面,还什么都做不了。

也正因如此,崔楹才在心中暗爽,原本只是打算小小惩戒萧岐玉一下,发展到此刻,倒让她有些欲罢不能,不舍得松手了。

暗爽不过片瞬,就在这时,一道灼热的呼吸喷洒在崔楹耳后,激起了她一身的鸡皮疙瘩,如同踩中尾巴的猫儿,下意识便要跳开。

偏有只长臂圈住她的腰,使她动弹不得,足下生根。

崔楹抬眸,这才发现萧岐玉在不知何时低了头,面庞逼近她侧脸,狭长凤眸冷冷注视着她,高挺的鼻梁埋入她耳畔,呼吸说话,气息都在不偏不倚直喷在她耳垂。

崔楹自幼便耳垂敏感,一遇热气便浑身颤栗,酥麻的痒意蔓延全身,让她几乎要原地瘫软,毫无抵抗能力。

“你给我死开!”

崔楹咬字绵软,力气尽失,但言语间的狠意则前所未有之重。

“不是想知道我怎么收拾你吗?”萧岐玉笑了,薄唇逼近通红圆润的耳珠,任由呼吸肆意侵犯那方娇嫩之处,“我就这么收拾你。”

崔楹的眼泪几乎要被炙热的酥痒逼出来,只得咬唇忍耐着,嘴里低声放着狠话。

此番举动落在宾客眼中,所有人都当成是小夫妻在说悄悄话,便有女眷笑道:“三姑爷这是在同我们三娘说什么呢?怎不说出来,让大家一齐听听。”

话音一出,立刻引人起哄。

萧岐玉充耳不闻,眼里只有近在咫尺的嫩红耳垂。

崔楹怕露馅,压下怒火,抬脸笑道:“没什么的,他跟我说他站太久了,现在有点虚,想歇着了。”

“虚”字一出,萧岐玉脸都黑了。

他九岁就在军营接受与青壮男子同等难度的体能操练,每日早起练拳的时候,她崔楹还在被窝里做梦,别说站一天,就是站三天三夜,他都不可能感到累,还虚,她这是拿他当废物了?

看着那通红娇艳的耳垂,萧岐玉呼吸更重了,恨不得直接咬上去泄愤。

“嗯啊……”感受着愈发灼热的气息,崔楹痒到低嗔出声。

知道来硬的不行,她干脆放软了语气,略带了恳求道:“好了不跟你闹了,我不碰你后腰了,你也不要再靠近我耳朵,咱俩谁也不惹谁了,行不行?”

萧岐玉哼了声,声音低沉冰冷:“你先松手。”

崔楹:“不行,我怎么知道你会不会阴我?要松手也是你先松。”

萧岐玉:“那我又怎么知道你会不会阴我?”

他二人之间的信任就等于在秃子头上找跳蚤——没有的东西。

崔楹想了想,拿定主意:“既然谁都不愿意先松开,那我就数三个数,咱俩要松一起松。”

见萧岐玉没出声,崔楹只当他默认,小声念道:“一、二……”

“三。”

话音落下。

两个人都没松。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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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耳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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