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咚——!”
藏云顶上古朴而庄严地钟声适时响起,上一刻还仅存于世人传闻中的八千多阶纵横梯,霎时间化为实物,随着缭绕地云雾缓慢散开,终于展现在等待了许久的众人眼前。
一眼望不到尽头。
神秘,漫长,一瞬间扑面而来的压迫感几乎凝成了实质,危险与机遇并存,死亡……不少人只是前看一眼就已经后背发凉了。
“纵横梯已开,诸位,请!”
随着那高台上的师长一声落下,纵横梯下原本沉默的众人又复归喧哗。
所有人都一副跃跃欲试的神态,可始终未曾有人有所动作。
“叮!”
就在众人犹豫不决之际。
一声清脆响起,发尾坠着金铃铛的少年第一个往前踏了上去。
鲜衣怒马的尊贵公子,第一次离了家族长辈的羽翼,未曾碰过壁也尚且还不知胆怯为何物。
他踩上去,第一阶,第二阶,一步一阶,自此这条路上便多了一个名姓。
这是一条可通天的路。
少年名唤李长京,在他的身后,这纵横梯渐渐的也有了几人踏了上来。
最终,半数多的人停留在了原地。
无法克服胆怯和心中卑弱的人走不上去,这是纵横梯的第一道考验。
藏云顶.
“诶,最前边那小子看上去倒是不错。”
“那可是八尺台李家的人,能差到哪里去?”
师长学官此刻都在台上高坐着,他们这些弟子好不容易碰上个热闹事儿,又没人管着,当下就忍不住闹腾了起来。
“这何止是不错,想当初,我登这纵横梯的时候,别说是像那小子一样一步一阶不带停的,就是刚开始第一阶,我都被困了许久,差点就无缘仙途了。”
旁边人听他这话,丝毫不客气地开口嘲笑道:“没见过自己是怂包还喜欢主动说出来让别人笑话的。”
“你小子想挨揍了是吧?顺着梯子就爬,怂?怎么着?比试比试?”被嘲笑者立马扯着嘴就怼了回去,也没真生气。
正热闹着,旁边有一人闻声走了过来。只见来人双手抱胸,腰间佩剑,一身白衣劲装略沾风尘,似乎是刚从学宫外赶回来的。
“要打架?”人未至,声先到。
白衣劲装的少年声音带着笑,恰好一阵清风拂过,说不出的潇洒,“诸位,道尊那悯善堂可是好久没热闹过了。”
众人闻声,还没来得及回头,就又听见这句,被悯善堂这三个字吓的皮一紧,赶忙看向说话人。
见着来人模样,众人又都瞬间松了口气,也笑着回了一声,“非是打架,是切磋,是切磋。我们要去也是去校场,去什么悯善堂。”
“贺师兄!是贺师兄回来了!”
犹如众星捧月般,来人周围瞬间拥上来好些人。
“你小子少废话,难得出学宫修行一次,还是去号称世间十大美景之一的云外境,偏被你小子捡着了,怎么说?”
这边动静不小,闻着声,又有一些看起来与之相熟的白衣弟子相继凑了过来。
白衣劲装者名贺陵,是西洲有名的符阵世家家主独子。
长相好,家世好,脾气秉性也没的说,是那种走到哪里都能遇上朋友的,资质就更不用说了,万里挑一,出了名的天之骄子。
贺陵耸了耸肩,“也就那样吧。”得瑟的样子欠打极了。
“什么叫也就那样?你小子!”
“与那些传闻大差不差吧,硬说起来倒也无甚新奇,经了人手的景,就算原先再好,失了鬼斧神工的那点意思,多看两眼就觉得无聊了。”贺陵继续说着,丝毫不给这几年来最负盛名的云外境面子。
他话说的直,可语气相当坦然,只是在对于旁人问话做出回应。
“我说,姓贺的,你够了吧。无聊?当初比试选拔人选的时候,你抢什么抢,下手那叫一个狠。放放水,让我们去不行啊,咱们几个师兄弟可不像你,都多久没出过学宫了。”
“诶,你们先别急,让我说完。”贺陵那张十足俊朗的脸上神色不算张扬,然而嘴上说出的话却能把在场一干人给气出内伤。
只见他懒散的勾着旁边人的肩,状似无辜道:“这云外境可不是我要去的,那边送了贴,请了好几回,我才抽着空去瞧瞧。你要说比试选拔,诸位师长在上,我怎么敢不尽力。”
“……”偏就是这样才叫人憋闷。
贺陵这样,旁边人也不打算给他留面子了。
“是吗?可我怎么听说贺师兄你是去寻佳人去了。”
“比试时下手那叫一个狠啊,深怕别人抢了名额耽误他与佳人相会,啧啧。”
“啧什么,贺师兄寻的佳人,那可是他一见倾心之人,心心念念好几年了。”
“谁一见倾心真就只见过一面啊。人家叫什么不知道,哪里人不知道,就连长什么样都差点不知道了。”
“本来就不知道啊,他不就只晓得人家长的好看,长的非常非常好看吗?”几个人怨念大的根本不怕贺陵的眼神威胁,顶着压力继续调侃他。
“哦~谁不知道云外境作为世间十大美景之一,一半景美一半人美啊。”
“什么都不知道?那贺师兄不会连人家是男是女也不知道吧……所以,贺师兄此去可有寻到佳人?”
“关你们屁事,都滚!”贺陵是真被戳到了痛处,他听着这些人你一句我一句,拳头悄无声息地紧了。
“贺……”
贺陵瞥了一眼还准备开口说话的人,“再多嘴,揍完你,我自己去悯善堂。”
“错了,错了,贺师兄饶命!”
知道再说下去真就要把人给惹毛了,于是一个两个都开始演起来。
调侃归调侃,他们可不想真和贺陵对上。以贺陵这上头了就不要命的疯劲儿,除非上面三尊开口,谁来都得挨两下打。
“贺师兄,快看,下边儿都爬上三千多阶了,这小子可以啊。”几个人认怂,有意想岔开话题,可不料接话的人却不是贺陵。
“是啊。”声音从众人身后传了过来,“确实厉害。”
众人一时间纷纷往后看,却见来人与贺陵浑身素净干练的劲装不同,身着是青绿衣衫,广袖宽袍,少年人的身姿被这番装扮衬托的别有韵味。
此人和贺陵不是同一师承,但两人也是相熟。他此刻拿着把君子扇,半开遮面,看上去是个极其雅致风流的人物。
然而不知怎的,他这几个字落下,本来还算热闹的场面却反倒莫名冷了下来。
“其实要我说,三千多阶又怎样,就算是当初那个人,全走完了,登顶了。说出去多天资奇绝,万中无一,最后还不是落得一个那样的下场。”
有人心直口快,主动把话又接了下去,只是他这话不谈是什么意味,在此刻到底是扫了兴。
围成一圈的众人闻言,皆是或多或少都变了脸色。
贺陵更是转身就要走。
“诶,临宵,怎么就走了?难得的热闹,不再看会儿?”青绿衣衫的那人还想留住贺陵。
贺陵头也没回,“看什么看,刚回来,累死了,走了。”
他走了,他的那些同峰的师兄弟们自然也跟着散了去。
扫兴者也是突然想起旧事,心中愤懑才不由得口快了些,反应了过来后立马意识到了不对。
他抬眼见人都散了去,自己也不好再留,于是赶忙边追上前面众人,边苦着脸边想该如何赔不是。
青绿衣衫者却是神色不变,仍是兴致勃勃地继续看向了纵横梯那边。
八千多长阶上,众人多狼狈。
确实热闹。
修仙问道,修行一事,绝大多数建派立宗选址都求个清净自然。
可如今学宫里的弟子们大多才十六七岁,这样少年意气的年纪,哪里耐得住寂寞。偏偏又还没到可以外出历练的时候,几年如一日的修行于清峰幽谷,虽不至于压迫天性,倒也实在难说稳重一词。
这群人三五两两的,得了空便侃天说地,捡着点芝麻绿豆大点的事都能凑一堆,闹上许久。
同样身着青绿衣衫的弟子年纪小了一些,辈分也低了不少,他们刚才也在旁边听着贺陵那些人的对话,心下顿时十分好奇。
可碍着贺陵与自己不是同一脉师承,辈分又高,自然不敢上前。这会儿,贺陵一走,他们立马就一齐凑了过来,围住了与自己同属一系的谢眠。
“谢师叔。”小弟子们规规矩矩行完礼,立马就迫不及待问了起来。
“真的有人能把纵横梯八千多阶全走完啊?不可能吧?”
“就是就是,当初我可是爬一千多阶就快痛死在那里了,粉身碎骨也不过如此。那纵横梯上的幻境和威压越往上越强,八千多阶,要是爬完,那还有命在吗?”
谢眠敛目,轻敲了下面前凑过来的圆脑袋,等人吃痛一下伸手捂住,他才开口:“世间之大,有什么是不可能的?叫你们没事多读点书,少跟着孤鸿峰那群人在林子里上蹿下跳。海纳阁里面白纸黑字记着的事,诓你做甚。”
“那他现在?”被敲脑袋的那名小弟子,和周围所有人一样面露震惊,他缓过神来继续出声,顿时起了劲儿开始刨根问底起来。
“他?”谢眠倏的一下又半开了他手中才合上的扇子,半遮面,他的语气又淡了些,听不出什么意味,他说:“废了。”
点击弹出菜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