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回乡

以往江家玧生日,都会提前携妻子飞往柏林,同女儿一起度过。这次言蓁近在眼前,她决心策划一场别出心裁的生日会为父亲庆祝。

她在私下紧锣密鼓的进行着这场惊喜,父亲却在一场晚餐桌上语气随意地说了他的想法,这让言蓁久久地静默不语。

“生日咱们去妈那里吧,一家人在一起团聚比什么都好。”

母亲附和着,“好啊,也有段日子没去过妈那儿了,正好蓁蓁也在。”

言蓁承认,不缺名利地位的父亲,比起花里胡哨的生日会,平平淡淡的家庭聚会更能使他心满意足,更何况父亲也更渴望在这个特殊的日子和自己的母亲在一起。

于是言蓁也点着脑袋,微微含笑地赞同。

回乡下是在父亲生日前夕的下午,那天天气好的令人幸福愉快,一碧如洗的蓝天,明艳朗照的晴天,午后的阳光透过玻璃斜射在明净的客厅里,仿佛是夏天向秋天过度时释放最后不甘的明朗。

黎瑛在屋里收拾行李,清点要带的物品,父亲在一旁帮她。言蓁本安静地站在一旁待着,后被两个人腻歪到走出大门,来到前院。

堪比花园的前院,无尽的夏花热闹欢欣地绽放在骄阳下,天鹅绒般的草坪被被阳光晒得暖和,宛如披上了新绿的油漆。

翩翩飞舞的蝴蝶这时候是很多的,它们似乎感到非常快乐,自由自在又无拘无束地起舞在金色日光下,薄薄的羽翼扑闪,因为芬芳和阳光而陶醉。

当一只蝴蝶围绕着言蓁盘旋几圈,最终停落在她伸出的指尖上时,她由衷地笑了,她的脸颊荡漾甜美的笑容,两只眼睛闪烁着无言的光芒。

远处开近而来的车身上,言汜目睹了这一幕。

被金光闪耀的阳光、绿意盎然的花园笼罩的女孩,穿云朵般轻软、雪白雪白的长裙,一头漆黑的长发垂落在肩侧,白昼日光倾泄,照在她瓷白的脸上,清晰地看得见她为翩跹蝴蝶的降落而展露微笑,幻梦得宛如古典油画。

但显然,他的出现打破了这一切。

她望着门前的刚停稳的车身,放下了空悬在半空的手指,脸上的笑意淡了下去,连那只蝴蝶都飞走了,一远再远地飞走了。

言汜失神地坐在车里,身体里隐隐作痛,那一刻他在心里模模糊糊地想,他的人生又抓住了什么呢?连她的笑容他也无法守住,像蝴蝶一样飞走了。

他只是,喜欢她而已。

却要为此失去所有。

言汜熄火开门下车,对上言蓁的视线。

他走近时,听见她很乖地叫了声哥哥。他微微蹙眉,原本漆黑的瞳孔更加幽深,父亲生日,她又愿意充当家庭和睦的乖巧妹妹了吗?

“嗯。”他看了一眼空无一人的客厅,撞上她望过来的视线,“爸妈呢?”

“还在楼上收拾东西呢,很快了。”她回。

他没再说什么往屋内走,言蓁站了两秒还是跟着走了进去。客厅里,他自己在倒水,仰头喝水的时候视线凝在她身上。

言蓁走过去,也给自己到了一杯,握在手里小口喝着,两个人相处时的尴尬又涌上来,她不知道该说什么。

“乡里昼夜温差大,你回屋再拿件外套。”耳畔突然响起他的声音。

“嗯?”言蓁有些怔愣,低头看了看自己的穿着。

而后听话地上了楼。

等回到自己房间,看着镜子里加了件薄款毛衣开衫的自己,无端叹气,她忘了自己其实已经带了换洗衣服。

楼下,父母已经把行李都装进后备箱,看着下来的言蓁,唤道,“蓁蓁,走了。”

她忙走上前来,透过车窗跌进一双深邃的眼眸,驾驶座里是言汜。

黎瑛本有意让言汜带上柳殊,然而来的只有他一个人,毕竟是工作日,她有无法推掉的工作。

如今只有他们四个人回去了,于是只开一辆车,言汜自然是司机,她也自然只能上副驾驶。

开往奶奶家的路程有点远,她起先还能有说有笑地跟父母聊天,偶尔还吃点零食,到后半程直接靠着睡着了。

直到车身停在奶奶家门口,她还深沉地睡着。

父母顾着和奶奶寒暄倒也没叫醒她,言汜下车后看了她良久,在是否叫醒她之间犹豫片刻,还是打开车门把她给抱了下去,长辈们见她还是没醒,就让言汜直接把她放回房间了。

等她饿着肚子醒过来,醒来的时候,窗外阴沉的夜色已经四处弥漫,寂静的卧室里静得听得见远处虫鸣声,她看着天花板茫然,皱眉,最后懊恼。

她步伐还微微虚浮地出现在楼梯口。

首先看到言汜宽阔的背影站在那儿。

她仔细一看——

嗯,包饺子。

家里所有人除了不见人影的妈妈,都围在一起包饺子,看得言蓁心暖暖的,上一次家里这么齐仿佛已经是上辈子的事了。奶奶看见她,笑眯眯的,“睡醒啦?蓁蓁。”

她不好意思地走下楼 ,挽着奶奶撒娇,“抱歉奶奶,我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睡那么死。”

老人家依旧和颜悦色,“回家了,可不就是想睡觉就睡觉吗,道歉做什么。”

黎瑛从厨房出来,托盘上端了几杯柠檬茶,看见言蓁揶揄道,“哟!怎么不睡到明早?”

言蓁哼了哼。

她可能是家里唯一不会包饺子的人,她没打算融入其中,她只是捧着黎瑛递的柠檬茶,站在一旁充当个造型上的作用。

她同家人聊天,但更多时间都被言汜那双手吸引了视线,他有一双漂亮到可以当手模的手,修长干净,瓷白细腻的肌肤下血管分布明晰,指甲盖饱满圆润泛着粉。手法娴熟而利落,饺子皮在他手里三两下变成完美到标准的成品饺子。

这双手,她从前经常握住,从出生起就曾抱过她,也曾牵她走过16年的春夏秋冬,她知道他永远偏凉的掌心温度,知道他指尖纹路的走向……

就是不知道这双手松开她时,为什么那么决绝。

她苦涩地笑笑,抬眸看他灯光下的轮廓。

按理来说,她从小黏着言汜,言汜居家的一面对她来说应该更为熟悉,可现在看着,还是有些陌生。他高大的站在那里,冷峻的气质被他手上所做的家务驱褪,身上那种温情、成熟、拥有家庭感的气质显露。

或许是她目光黏的太久,男人侧眸看向她。

她躲闪视线,又觉得没必要,故作随意地看回去,“你怎么不叫醒我?”

虽然这个话题已经过去,但她还是认为言汜有义务叫醒她。

然而她得到的是男人略微上扬的唇角。

“你睡得很开心,不是吗?”

“……”她无话可说,但他竟然也会对她笑了吗?

晚餐她吃着饺子,因为太饿吃的多,不免吃撑了,独自一个人去外面消食。

她在前院走来走去,还是难受,胀气一样撑得她心慌,又跑回去找妈,黎瑛让她躺坐在沙发上,帮她揉肚子,顺时针揉了约莫7、8分钟,竟然真的缓解了。

她钦佩地亲亲黎瑛脸颊,夸她妙手回春。

寻常的一天在和谐、平静的夜晚中结束。

父亲生日这天,晨光熹微,她就靠着闹铃爬了起来,穿了好看的裙子,轻盈地跑到楼下,在厨房给自己戴好围裙,她要亲自给爸爸做长寿面。

面条要够长,不能断,要够细才最好,最终效果不尽人意,她并不气馁,她知道父亲心软,哪怕平淡无奇也会因为她而心怀动容。

“爸爸,生日快乐!”

她端着这碗热腾腾的面上桌,期待地望着他。

江家玧面条斯理地吃了一口,毫不客气地夸她,“是世界上最好吃的面。”

哪怕这种话在母亲为他做饭时也曾说了无数遍。

言蓁捧着脸坐在桌对面,暖暖地笑:“我知道。”

正说着,屋外响起车声。

奶奶望了眼,“应该是岐月来了。”

言蓁笑意收敛。

姑姑对自己很好,她很喜欢姑姑。

但姑姑对言汜怀有敌意。

她对言汜一直不喜,过年时发生的一切还历历在目,她没法不担心姑姑对言汜的态度和语言。

她悄悄去瞥言汜,他坐在餐桌上安静喝着早茶,视线落在报纸上,并未有波动。

她或许是多虑了,姑姑态度历来如此,他也不是第一年生活在姑姑的不满中,想来早已免疫。

姑姑向来是热热闹闹地来,看一眼言汜在,又显而易见地沉下美丽的脸。

言蓁从小到大都是调剂姑姑和言汜的缓和剂,她跑上去迎接她,打招呼,“姑姑。”

言汜礼节性起身,语气是恭敬的,“姑姑。”

江岐月朝言蓁笑了笑,忽略了言汜,转头对着正在吃面的江家玧道,“我亲爱的大哥,祝你生日快乐。”

江家玧让她坐下吃饭,问道,“妹夫呢?”

江岐月脸色瞬间闪过显而易见的轻蔑,“大好的日子别提他。”

大家都看向她,当然并不包括言汜,但大家又并不多问。

江岐月所有的关注点都在言蓁身上,她看着这个小侄女,似乎像看一个爱不释手的小手办,“蓁蓁,怎么比上次见着瘦了点?”

“还好吧,我一直都维持在稳定的数值间。”

“有没有交男朋友?”

“还……还没有。”

“没关系,你还小,不着急,等过段日子姑姑帮你亲自把关找男朋友,一定找配得上你的。”

言蓁眨眨眼,“好……”

吃了早饭,一家人去附近走走,看看农田景色。言蓁跟着他们走了会儿,就遇到熟识邻居家的小孩,他们几个小孩子在河边玩。

言蓁被叫了两声,就跟着去了。

说是河水,其实很深,水泽和岸边水草都黑深深的,水流表面平静,静得人心慌。

她跟着玩了会儿,没想到意外来临的猝不及防。

有头牛突然从远处树林里钻出来,翘着尾巴朝她们冲过来,速度和它显而易见的愤怒似乎能一切撞碎,所有孩子惊慌失措地四处逃窜。

她跟着跑,一双腿跑得飞快,仰着头脚步匆匆,竟转到了狭窄的地界,狭窄的像钢丝绳左右都是深渊,疯了一样的牛也停了下来,她保持不动,静默待了两分钟,牛转头走了。

她松了口气,腿软无力地想瘫坐下来,意识到这里不能久待,她赶紧迈步离开,不料脚下打滑,扑通一声,跌进凉浸的深水里。言蓁落水的瞬间,脑海里闪过惊恐和绝望,完了,这里离家远,离人也远,她不会游泳……

溺水的恐惧,就像有人按着你的头把你往水里压,你窒息地想抬头,却被更深地按下去,喊出救命两个字都是奢侈。

她扑腾,拼命地挣扎,又无力下沉。

漫天的无助绝望,哥哥……

……

胸腔被强烈地按压,她意识渐醒,吐了口水。

有点如梦般恍惚。

“蓁蓁。”头顶是终于松气的声音。

她慢慢睁眼,撞进一双焦急担忧的眼睛,他有着湿透的头发和衣裳,水珠从他的额前划过他的下颚线,本就冷白的肌肤似乎泛了层霜。

言蓁看着他,只觉鼻头一酸,像心中揣了万千的委屈,眼泪一下灌满眼眶,珠子似的串串掉落。言蓁伸出手抱住他,脸埋进他怀里。惊险过后,后怕占据全身,她刚刚就要死了呢。

暗沉的嗓音响在耳边,“没事了,没事了。”男人伸手揽过她,把人紧紧地嵌入怀里。

……

把人抱回家里,直达卧室,他在浴缸放了热水,回头看向靠在墙壁上身体发颤的女孩,她身上那件单薄的裙子紧紧贴着身体,不住地滴水,她素来整齐的长发凌乱着,脸色苍白如纸,嘴唇更是发青的毫无血色。

更要命的是她恍惚的精神状态,她被吓坏了。

“蓁蓁,来。”他伸手。

男人出声很久,她都没有反应地低头站着。

“蓁蓁。”他朝她走过去。

女孩才恍若初醒般地抬头,眼睛空茫地看着他。

“先用热水泡一泡身体。”他说。

她踱着慢吞吞的步子踏进浴缸,蜷缩起身子,把脸埋进膝盖里,脆弱地环住自己,身体细微的颤抖让浴缸的水面泛起涟漪。

仿佛那不是热水,依旧还是冰寒刺骨的河水。

她寂静地舔舐着自己,伶仃孤单的模样让他心紧紧收缩着,他想把她拥进怀里安抚,告诉她别怕。

可理智渐渐站了上风,他克制住呼吸和再靠近的双脚,无声观望她半响,带上门走了出去。

家里的人都出去了,没有回来的迹象。

他去自己房间里清理了同样湿透的自己,换了衣服,又去楼下泡了一杯感冒冲剂,才端着走上楼,直达她房间。

房间里无人,她还在浴室。

水冷得快,不能让她泡太久,他蹙眉敲门。

“蓁蓁,好了吗?”

没有回应。

“蓁蓁?”敲门的力道重了些。

依旧没有回应。

不免有些着急了,他握住门把手,“蓁蓁,你再不说话我进来了。”

里面终于有了动静,类似于飘渺沙哑的嗓音从里面传了出来,“知道了。”

他眉心渐松,收回了把手的手指,站在原地等着她。

约莫两分钟后,女孩从里面打开了门,换上了长长的浴袍,面容平静,眼周却是红的,她又哭过了。

她走到沙发处坐下,没有一点精神。

他把搁在桌面的感冒冲剂递给她,“只有这个,先喝了。”

她看了两秒,伸手接住。

他抬手在她额头探了探温度,还是很凉。

他低头看她,长发滴着水,散乱地披在胸前肩后,他轻叹口气,进浴室找来吹风机。

窗外是日头最高的时候,阳光从玻璃窗里照进来,灿烂的流光映照着女人的脸颊,终于显得不是那么惨白。他站在身后给她吹头发,女人捧着杯子双眼发怔地看着虚空处。

长发柔顺,不需要梳子梳理就已经光滑整洁。

他关了吹风机,就听到她温淡的声音响起,“不要让爸爸和他们知道。”

他顿了顿,他懂她的意思,今天父亲生日,她不愿让家人担心坏了气氛。

“好。”他说。

他收了吹风机,走出来时看到她还抱着那个杯子,“把药喝完,你很有可能会受寒发烧。”

她听话地把剩下的一饮而尽,想起他也下了水,也湿了一身,她眼睛里带着浓厚的关心看向他, “哥,你也要喝药。”

他把她喝尽的杯子接过来,声色淡淡,“我没事。”

她又把膝盖蜷起来,双手环住自己,下巴搭在膝上,声音闷闷的,“我要去学游泳。”

听到她要去游泳,他似乎想到什么嘴角上扬笑了笑,“你小时候说什么都不去学,说你怕水。”

毕竟是江家的孩子,游泳怎么可能不会教,不过那时候她义正言辞地说讨厌整个五官都在水里的感觉,她不要学游泳。

现在,在经历一场意外溺水以后,她认真地考虑道:“现在我长大了,我不能没有自保能力,不然就像刚才那样稍有不慎就会死掉。”

也不能每次都等着他来拯救。

男人对她口里的死字略微锁眉,不过没有就此说什么,只是点着头赞同她,“有这种念头,挺好。”

男人坐在她身旁,离得近,她突然想起刚刚他那张焦急变色的脸,那张她醒来后失而复得、心有余悸的脸。

他也吓坏了吧。

她前伸着上半身慢慢地朝男人靠近,仰着脸看他弧度坚毅的侧脸,喃喃道,“哥,我好害怕。”

他看回来,一只手贴上她的脸颊,“已经没事了,刚刚只是意外,这种意外完全可以规避。我向你保证以后不会再发生。”

“不要怕,蓁蓁。”

他的动作很温柔,连语气也是罕见的温柔。

言蓁怔怔然地看着他倾泻的关心和担忧,只觉得他的眸底似乎敛着什么难以抑制的意蕴。

这种温柔,触发了她心底的坏心思。

她温柔地握住言汜的手,低低的嗓音带着股阴郁:“哥,那你怕不怕,我今天就这样溺死了?”

溺死……

这两个字沉重地压在他心上,他眉心猛地跳了跳,脸色沉冷,眸低酝酿着一场风暴。

“不许再说这种话。”声音也寒了。

“你害怕了,”她轻笑,漫不经心地把玩他漂亮的手指,“我告诉过你的,意外随时都可能发生,你也随时可能再也见不到我。”

“江言蓁。”

已经是暗含警告的腔调了。

不过言蓁并不害怕,她用接近天真无辜的表情迎上他视线。淡淡然地说,“生气什么,这不正好趁了哥哥你的愿吗?”

溺水那里写的好搞笑哈哈哈哈 先这样吧我回头再琢磨琢磨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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