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绿灯,车子缓缓停了下来。
想着这件事已告一段落,他也例行公事说起自己接下来的行程:“我明天上午的飞机回北京,下午在北京约了个客户打球。”
沈星露“哦”了一声。
陆铭舟继续道:“下周是我奶奶生日。不是整生,她也不想大办,准备一家人一块儿吃个饭。”说着,陆铭舟看向她,“你下周六有空吗?”
她周末一般没什么大事,且再大的事又哪有奶奶生日重要,回了句:“有时间。”
“那陪我回一趟老宅。”
沈星露又应了声:“好的哦。”
很平常的一段对话,沈星露却莫名想起了一个词叫“各取所需”。
他飞回来协助她补办一下结婚证,换她下周陪他回家吃个饭,一来一回,这一轮就又不互相亏欠了呢。
*
她这咸鱼岗,不过是周五休了一天假,周一上班她邮箱却爆炸了。
这工作,真是夸不了一点儿。
她干脆拿上杯子去茶水间接了杯咖啡,只是一回来,看到统共37封未读邮件,刚做好心理建设的她还是再次破防。
工作一年,她也是个成熟的打工人了。
吸气,呼气,保持情绪平稳。
她大致扫了一眼,先从着急的事开始着手处理,忙忙碌碌,又吃了个午饭,时间一晃便到了下午四点半。
高速产出了一整天,她也进入了贤者时间,在工位上摇摇晃晃拿出了手机,见陆铭舟十分钟前来了条微信。
【干嘛呢?】
沈星露回了一句:【忙死我了,一堆破事。】
陆铭舟:【都处理完了吗?】
沈星露:【嗯。】
婚后他们倒第一次这样闲聊。
只是回完这句,沈星露忽然又想起一事,点进某宝开始看起了帆布包。
她今天上午和郑雨萌在储藏间找东西,摸了一手的灰,中午又急着出去吃饭,拿包时没注意,往她新买的小羊皮包上沾了两个大指印。
这个包是绒面的,根本无法清洗,她还是第一次背出来,简直心疼坏了。
四舍五入,这包受的也是工伤。
她和陆铭舟也吐槽了此事:【以后上班我都要背帆布包,这个破班,只配我背一百块的包,多一块都不配!】
陆铭舟说:【哪个小羊皮包啊?我给你换新的。】
沈星露:【不用了哦。】
陆铭舟:【[图片]】
陆铭舟:【是这个吗?】
上上周周六沈星露白天出去了一趟,结果人没什么信,东西倒是一堆堆地往家里送。
晚上她回来了,对着一楼梯的东西开始可汗大点兵,他看到那个白色包了,也记得是哪家的。
陆铭舟又发来七八张截图,有LV的水桶包,CELINE的凯旋门等等,还真都是她没有的款式和颜色。
陆铭舟:【脏了就换了一个,一天换一个,不要影响心情。】
陆铭舟:【我寄到家里,你记得收啊。】
沈星露嘴角微微上扬,这个狗男人,什么时候这么会做人了,而且居然没和她已有的包撞上,也算是用心了。
到了下班点,沈星露开车回了家。
阿姨正在厨房煲汤,沈星露说了句:“我回来了。”便上了楼,见煤球正窝在楼梯拐角去,沈星露便一把将煤球掳了上去。
煤球是只瘦巴巴的小黑猫,是去年她和陆铭舟在垃圾站旁捡到的。
当时陆铭舟刚回国,阿姨又请了假,两人还没来得及重新熟悉熟悉,便迎来了“家务分工”这个能引发无数家庭矛盾,轻则吵架,重则离婚的世纪难题。
她可不能落人口实。
第一天用洗碗机洗了五六个杯子,还启动扫地机器人吸了地,铲了猫砂,最后把七八个垃圾袋归拢到门外,对陆铭舟说了句:“那个,有空记得把垃圾扔一下。”
傍晚太阳下了山,陆铭舟走出老洋房看了眼,见七八个垃圾袋旁还堆了一堆沈星露刚拆出来的快递盒。
这垃圾山,他就是成了蜈蚣精也拎不完。
他朝楼上喊了一声:“沈星露!”
沈星露那颗漂亮的小脑袋从二楼露台探了出来,她穿了一条很少女的吊带睡衣,梳了两条麻花辫问:“怎么啦?”
陆铭舟用下巴指了指垃圾堆,让她自己意会。
沈星露倒很乖巧:“等一下,我陪你去扔。”说完,过了会儿便“噔噔噔”下了楼。
她随手套了一件灰色卫衣外套,背了个帆布包,包里还装了些猫粮、猫条和饮用水。
垃圾站附件常常有小流浪出没,碰到了可以喂一喂。
垃圾看着庞大,规整了一下倒也不算太多,陆铭舟拎了两手的垃圾袋,沈星露则把快递盒归拢了下,抱在怀里。
当时正是金秋,梧桐叶一片片落下。
去垃圾站要走过一条“景观路”,为了保留落叶景观,地上的落叶不让打扫,厚厚的落叶堆在地上,踩下去便发出“窸窸窣窣”的声响。
到了垃圾站,两人按分类扔好了垃圾。
而正要返回,一只小黑猫便走到她脚边“喵喵”叫了起来。
这只小猫她喂过几回,想必小猫也还记得她。
沈星露蹲下来给它倒了些猫粮,又用瓶盖倒了些水,小猫咪便缩成一小团小口小口地吃了起来。
小猫咪还很小,应该才刚断奶,沈星露乖巧地蹲在地上一下下撸着它后背问了句:“你妈妈呢?”
而小猫咪忙着吃,并没有回答她。
那只猫很乖,乖到让人心疼,看着它弱小的模样,沈星露很想把它抱回家。
只是她们家不大,而且已经有三只猫了。
一只布偶,一只德文,这两只是她从英国带回来的,还有一只小狸猫是她在附近捡的。
更何况,这个家的男主人回来了。
同居室友之间还是应该给予最基本的尊重,她知道陆铭舟不喜欢猫,便也打消了这个念头。
她又给小黑猫留了好多猫粮和水,说了句:“不要跑太远,明天我再来看你。”便起身要走。
沈星露走在前,陆铭舟则双手抱臂,老神在在地跟在后,走了一会儿,陆铭舟说:“你看,它一直跟着你呢。”
沈星露一回头,果然见小猫咪就跟在自己脚边。
她一停下,小猫也跟着停下来,抬起小小的脑袋看着她。
陆铭舟说:“它知道跟着你有肉吃,要是人家愿意,就抱回家养吧。”
异国两年,沈星露早忘了一开始的心动,只是听他这样说,她便再一次觉得这个男生真不错。
沈星露蹲下身,敞开了帆布包:“咪咪,跟我走吗?”
小猫咪像是能听懂人话,自己乖乖爬进了包里。
沈星露单肩背起了帆布包,小猫咪便扒在帆布包边沿,露个小脑袋出来。
它时不时可怜巴巴地“喵喵”叫上两声,沈星露便问它:“嗯,怎么啦?”
“喵喵—”
“乖,再坚持一下,马上就到家了哦。”
小猫咪也不知自己会被带到什么地方,等待它的是幸运还是厄运,得到沈星露温柔的回应,便又感到心安一些。
直到进了老洋房,小猫咪便也彻底逆天改命。
从垃圾站里讨生活的homeless,成了上海市上亿豪宅的猫主子,过上了每天吹着空调晒太阳,猫条、罐罐喂到嘴边的幸福生活。
*
沈星露使劲儿撸了煤球两把,这才把可怜巴巴的煤球放下。
阿姨在厨房道:“囡囡回来了,晚上煲了排骨山药汤,一会儿记得下来喝。”
“知道了。”说着,沈星露拖着身子爬上二楼。
在写字楼吹了一天空调,沈星露四肢有些冰凉,上楼放了热水,丢了颗浴球进去,便整个人坐了进去。
而是在泡澡时,远在澳洲的母亲大人一个视频打了进来,沈星露半仰在浴缸点击接通:“喂?”
“下班了吧,你在泡澡?”
“是的呀。”
她记得小时候爸爸生意忙,常常不回家,她到了十五六岁的年纪,晚上睡不着觉,都还会抱着枕头溜进妈妈房间里,跟妈妈钻一个被窝。
她从小和妈妈无话不谈,不过大概是从爸妈毫不顾虑她的感受,移民到哥哥那边开始,她和妈妈之间也有了微妙的隔阂。
聊了聊各自近况,聊了聊家常,陈女士又问了一句:“铭舟呢?”
“在北京啊。”
陈女士略有一丝狐疑地问:“又去北京了呀?”
“一直在北京呢。”
陈女士便担忧地道:“头两年就一直分居,现在铭舟也毕业回国了,又两地分居,一直分开可怎么行。”
沈星露忽然有些急躁地道:“哎呀,有什么不行的。他上周也回来了,上上周也回来了,我们两个好得很!”
陈女士这才感到些许放心,又嘱咐了句:“好,你们两个感情好,我对你也就没有什么好担心的了。”
听了这话,沈星露鼻头莫名一酸。
为什么她和陆铭舟感情好了,妈妈对她也就没什么好担心的了呢?
当年她那么急匆匆地和陆铭舟结婚,也只是和爸妈怄着一口气罢了。
从小到大在一些小事上偏向她又如何?在这件事上,爸妈还不是偏向了哥哥,这可是大大的偏心。
沈星露把摄像头偏了过去,不想让妈妈看到自己红肿的眼眶。
陈女士则自顾自道:“有时间回荣州看看厂子怎么样了,多关心关心,不比你上班强?”
沈星露一声没应。
不是反叛,只是不想带出哭腔。
沉默许久,沈星露又问了一句:“吉吉和噗噗还好吗?”
尾音夹杂一丝鼻腔,不过视频那头的陈女士并没有听到。
“挺好的,这边地方大,天天在外面疯玩。”陈女士语气淡淡的。
那么多年的喂食和散步,终究是错付了!
沈星露眼泪止不住地流,心里只浮出一句:好的,祝你们在澳洲永远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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