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的阳光斜斜切进教室,在泛黄的课桌上投下窗格的影子。熊万祺坐在讲台旁的临时座位上,深棕色的卷发被晨光镀上一层浅金,他却半点没留意——指尖捏着的黑色水笔悬在名册上方,正对着"李雨桐"三个字的偏旁较劲。
"同学,麻烦再报一下身份证后四位?"他抬起头,琥珀色的眼睛里还沾着认真,尾音带着点没睡醒的微哑。站在桌前的女生忍不住笑了:"班长,我五分钟前刚报过哦。"
熊万祺的耳尖"唰"地泛起浅红。他飞快低下头,笔尖在纸页上划过规整的小勾,声音压得更低:"抱歉,怕记错。"其实是刚才核对时走神了——后排两个男生搬桌子的动静太大,那句"这临时班长比女生活还细"像颗小石子,在他心里漾开圈尴尬的涟漪。
讲台下渐渐热闹起来。穿白球鞋的男生们勾着肩讨论新校区的篮球场,扎高马尾的女生们围在一起拆开学礼包,塑料包装的窸窣声里,夹杂着此起彼伏的"你哪个初中的""作业写完了吗"。熊万祺面前的报到表才填了小半,油墨味混着窗外飘来的桂花香,让他鼻尖有点发痒。
"班长,这儿!"第三组最后一排突然举起只手,是个戴黑框眼镜的男生,校服拉链拉到顶,显得脖子特别长。熊万祺立刻应了声"来了",抱着名册站起身时,椅腿在地面划出道短促的吱呀声。
他走得很稳,浅卡其色的校服下摆随着步伐轻轻晃。路过第二组时,有个扎双马尾的女生突然指着他的书包笑:"班长,你侧袋鼓鼓的,藏了什么宝贝呀?"
熊万祺的脚步顿了半秒。他下意识摸了摸书包侧面——里面是早上出门前塞的创可贴和柠檬糖,妈妈说刚开学总有人会磕着碰着,或者低血糖。这些话没法跟同学说,他只好含糊地"嗯"了声,加快脚步往前走,耳尖的红又深了些。
"王浩宇是吧?"他把名册摊在课桌上,指尖点着打印好的名字,"家长联系电话填这里,紧急联系人最好填常住的。"黑框眼镜男生刚要下笔,后排突然传来哄笑——两个搬完桌子的男生正斜靠在门框上,其中一个穿蓝白条纹T恤的扬着下巴喊:"哎,小班长,写字跟绣花似的,难怪比女生还细。"
这话像根小刺扎进耳朵里。熊万祺捏着名册的手指猛地收紧,指节泛白,原本流畅的字迹突然顿了下,在纸页上洇出个小小的墨点。他没回头,只是喉结轻轻滚了滚,声音比刚才低了半度:"快点填吧,后面还有同学等着。"
王浩宇抬头时,正看见他耳后那片红在卷发里若隐隐现,像藏了颗熟透的樱桃。男生憋着笑填完表,递还名册时故意说:"谢啦班长,你真细心。"
"应、应该的。"熊万祺接过名册的动作快得像要躲开什么,转身时肩膀不小心撞在桌角,他"嘶"了一声,却还是挺直背往讲台走,只是步伐里多了点仓促。路过那两个起哄的男生时,他听见条纹T恤又在跟同伴嘀咕:"你看你看,跟小姑娘似的还不好意思。"
阳光突然变得有点烫。熊万祺回到座位坐下,指尖无意识地揪着校服下摆,布料被捏出几道褶皱。他深吸口气想专心看名册,目光却总往窗外飘——操场边的梧桐树影在风里摇晃,像极了刚才同学们笑弯的眉眼。
"班长,我报到!"一个清脆的声音打断了他的走神。扎高马尾的女生把身份证递过来,笑眼弯弯,"我叫季晓冉,季节的季。"
熊万祺立刻打起精神,指尖在"李"和"季"的偏旁上反复比画,又抬头核对了三遍身份证照片,才在名册上郑重地打了勾。女生看着他认真的样子,突然凑近了些:"班长,你是不是姓熊呀?我刚才听老师喊你名字了。"
他握着笔的手顿了顿,点了点头。
"那你是小熊软糖的熊吗?"女生笑得更欢了,"好可爱的姓哦。"
"......"熊万祺感觉脸颊在发烫,连带着握笔的指尖都有点麻。他飞快地在报到表上写下日期,把表格推回去时差点带翻旁边的墨水瓶。"填、填好了。"他别开脸看向门口,假装在看有没有新同学来,声音轻得像怕惊扰了什么,"下一个。"
女生走的时候,他听见她跟后排的人说"班长耳朵红得像樱桃",紧接着是一阵压抑的笑声。熊万祺捏着笔的力道越来越大,指腹抵着冰凉的金属笔帽,试图压下那股从耳根蔓延到脖颈的热意。
窗外的蝉鸣突然变得响亮,混着教室里的说话声、桌椅挪动声,织成一张热闹的网。熊万祺低头盯着名册上密密麻麻的名字,突然发现自己刚才把"季晓冉"的"冉"字少写了一横。他连忙掏出橡皮,小心翼翼地擦掉重写,动作轻得像在处理什么易碎品。
擦着擦着,嘴角却不受控制地微微扬了起来。
其实刚才王浩宇填联系电话时,悄悄往他书包侧袋塞了颗橘子糖;季晓冉离开前,帮他把散落的笔都拢回了笔袋;就连那两个起哄的男生,刚才路过讲台时,都顺手扶正了他碰歪的桌牌。
"临时班长熊万祺"几个字在阳光下闪闪发亮。他捏着橡皮的手停了停,把名册翻到新的一页,笔尖落下时,比刚才稳了许多。
后排又传来动静,好像是有人在搬书。熊万祺抬起头,正好对上条纹T恤男生的目光,对方冲他咧嘴一笑,没再说什么起哄的话,反而扬了扬手里的书:"班长,要不要帮忙搬作业本?"
熊万祺愣了愣,随即摇了摇头,声音虽然还有点轻,却不再发紧:"不、不用,我等下自己来就好。"
这次,他没再急着低下头。琥珀色的眼睛里映着教室里攒动的人影,像盛着揉碎的阳光。风吹过敞开的窗户,卷起他额前的一缕卷发,露出光洁的额头,和耳尖那点还没褪去的、浅浅的红。
名册上的名字越来越多,像春天悄悄冒头的嫩芽,一点点填满空白的纸页。熊万祺握着笔的手渐渐稳了,偶尔有人路过时打趣两句,他还是会红耳朵,却不再像刚才那样慌得差点摔东西,只是抿着嘴加快写字的速度,写完后抬头时,眼角会带着点自己都没察觉的笑意。
快到中午时,班主任走进教室,看着满满一页的报到记录,满意地拍了拍他的肩膀:"万祺,辛苦你了,做得真不错。"
"不辛苦。"他立刻站起身,背挺得笔直,像棵努力生长的小树,"是我应该做的。"
班主任笑着走后,教室里突然安静了几秒。然后不知是谁先起的头,响起一片整齐的"班长辛苦啦——",拖长的尾音里满是笑意。
熊万祺的脸"腾"地又红了。他手忙脚乱地想收拾名册,结果不小心碰倒了墨水瓶,深蓝色的墨水在桌面上晕开一小团。
"哎呀!"他低呼一声,下意识地就去揪校服下摆,这才想起书包侧袋里有妈妈塞的小抹布。他慌忙掏出来擦桌子,动作急得差点把抹布掉地上,抬头时,看见全班同学都在笑,眼睛里却闪着温柔的光。
阳光穿过窗户,在他微卷的发梢跳跃。熊万祺擦着墨水的动作慢慢放缓,最后也忍不住低下头,肩膀轻轻抖了起来,藏在卷发下的耳根,红得像熟透的樱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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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第一卷:初入三班的"熊式秩序"——临时班长的名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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