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车上把早饭吃完后,江继比自己预想的要早几分钟到教室。
因为没有查岗老师守着,班里人拿着作业答案和与教材无关的书本满教室乱传,阅读声时大时小,配合相当默契。
正好可以拿来补觉。
江继习惯性地戴上减噪耳机,头靠在弯肘的左臂上,身子抵着白墙。
四十分钟的早习,江继有三十五分钟都是睡过去的。
教室这个小空间,只要有一个人在打盹,很快就会传到其他人身上去。
苦命高中生在下课期间躺尸已经是当代社会的普遍现象。
“醒了啊,预备铃都响两次了。”
教科主任等着第二次拉铃后才拍了拍讲台。
人们这才东倒西歪地抹了把脸,翻开教材。
胡娅看台下学生个个萎靡,嫌道:“看看你们一大早就困成什么样了,拿出点朝气!”
江继的减噪耳机在破耳的黑色教师扩音器面前失去了作用。
他还是有些困,眼都不睁地取下耳机,保持一副低头看书的模样。
杜飞阳将堵住耳朵的手指拿了出来:“娅姐,作业如果能少点我们还能开出大红花。”
“少来,我作业算少的了。”
胡娅调整着扩音器的音量,一下捕捉到还躺着个尸体,语气这才加重了些:“于琰,还不起!在等我亲自服侍你起床?”
被点名的人挪动了椅子,与地面摩擦的尖耳声让江继终于睁了眼。
杂音没停,一大早又听到这名字两次。
这觉是睡不成了。
他起身看着胡娅在触摸式屏幕上点开了个文档。
按照经验,江继知道这节课要干什么,随手在桌兜里翻出了草稿本。
“哟,眼睛还是红的呢,偷狗了?”
胡娅又在黑板上手写着板书,刚准备换只粉笔就看到于琰被压得飞起来的刘海,恶道:“你这头发,被大炮炸了?好生理理!”
闻到能看热闹的气息,班里人将目光转向后排。
随即就是咬破唇的憋笑声。
或许是因为胡娅形容得很贴切,江继余光瞥到时还真觉得是那么一回事。
而那人只是慢腾腾地抬起手,随意地抓了几下。
胡娅看不惯他不顾自身形象:“你别弄了,叫你同桌江继给你理,其余人把头转过来写随堂测试。”
江继一下清醒了很多,写字的手一抖,笔芯完美漏墨。
执笔之人眉间显然透露着不愿。
江继还没发话,身旁这人就凑了过来,带着点鼻音说的“谢谢”可以去当模范音了。
胡娅还在台上盯着。
纵使江继有一百个不想,也要收着。
所以他敷衍地上手理了两下。
于琰的发丝很润滑蓬松,看得出来才洗过,还有洗发露的余香。
江继觉得这味道挺好闻,不自觉地多理了几下。
于琰看胡娅转过身写黑板,小声道:“你没生气了吧?”
江继见他眼底布有血丝,多半是熬夜了,一时忘了:“生什么气?”
“我不是看见你换裤子了吗?”
江继仅拿出的三根手指停在了他发丝间。
偏偏前桌耳朵异常灵,听到两人的谈话时猛转头,表情惊恐。
“……”
非要在这种时候聊这个话题吗?
等杜飞阳被点了名缩回脑袋后,江继才使劲儿扯了于琰的发根。
“操!”于琰疼得低吼,感觉头秃了一大块,“你报复?”
“头发打结了。”
江继收回了手,重新打起草稿,掩饰得甚好。
于琰在拯救着他的头皮,江继没有了可以打扰他的东西,做题速度快了不少。
时间一到,胡娅就叫了几个人上去解题。
因为和于琰墨迹了一会儿,江继还在写最后一道拓展题。
正处于解题的关键,江继右侧传出纸张抖动的窸窣声。
一页弄得皱巴的黄纸摊在了他面前。
思路一空。
见那上面的人快讲完了,于琰看江继写得快差不多了,贼道:“写完了吗?”
江继思维又被断了一次,充满不悦。
“胡娅按字母顺序点的人,马上到我了,我最后一题不会。”
这话的意图相当明显。
江继只挑起眼:“……所以?”
“江湖救——”
江继干脆利索:“不救。”
“这么无情?”于琰来了劲儿,“看在我熬夜给你缝裤子和包容你扯我头发的份儿上,这忙不帮不合理。”
江继:“……”
他没在破裤事件走漏风声和此刻做题被打断时抡人已经很合理了。
“于琰你上来写!”
因两人的动作过大,胡娅一下就看见他骚扰着那位同学的脸好似有些臭,生怕会上演一部动作片。
江继见他拿着皱巴纸张走了上去,在内心谢了一遍教科主任。
胡娅知道这题的难度,对于琰的水平开门见山:“写多少了?”
学生也很诚实:“写了个解。”
“……”
胡娅脸色也好不到哪儿去。
她做了个深呼吸:“要么搬救兵,要么自己出去站着,这种题我上节课讲过相似的。”
他知道杜飞阳和蒋玲月两人对这种题型吃不透,换作以前他早就自觉出去了。
但这几天他看江继的辅导资料都是难度比较高的,自然找到了希望的靠山。
如江继所想,于琰盯上了他,眉眼还轻撩:“我同桌。”
“行啊,”胡娅朝江继一勾指,“江继,你上来救他。”
“……”
江继本人此时胃感觉不太好。
胡娅定了个没人性的连带责任制,第一次上课江继就已经见识了。
这是要将他往死里带的节奏。
为保全自身安危,江继还是很不情愿地上去解题。
最后几个步骤是他现推的,但从台下的佩服脸和胡娅满意的嘴角弧度可以判出,答案完全正确。
胡娅夸了江继几句,随后手掌摊向外,温和一笑:“你两个都出去站着。”
江继以为能回座位了,闻言有些不平:“答案不对?”
“答案是对。”胡娅推过一块黑板,用粉笔点了点,“但我让你写的是这题,没听课?”
黑板反光处还藏着一题。
他把头转向了在旁似笑非笑的于琰:“……?”
今天你也得破条裤子。
江继两人一头一尾地出去,当上了前后门的门神。
他顶着照进走廊的刺光,躁抑着。
之前他还觉得这连带责任不妥,现在他更觉得遇见于琰就是个错误的开始。
正想着,一个不二家棒棒糖砸中了他胸部,并且刚好落在了他拍粉笔灰的手心。
江继朝扔过来的方向望去,脸色和胡娅同款。
前门那人丢过来的。
江继闭着唇,像是回忆着什么。
他对这种打了巴掌再给颗糖的哄人行为感受不太好。
他选择眼不见心不烦,换了个方向靠墙。
……
站了两节连堂数学,江继的腿麻到不行,但下楼梯去操场上体育课还是能的。
有新人来了,体育课的站队队列被重新调整。
江继算是班里比较高的,站在了最后一列。
刚好站在于琰的右侧。
他没觉得自己比于琰矮多少,不知道体育老师犯了眼疾还是怎么回事。
借着体育老师交代自由活动的相关事宜,于琰逮着机会,又开始冒泡。
“给你的道歉礼收了吗?”
江继侧视了他一眼,过了几秒才知道他说的是糖。
好意思提。
“没,不知道你扔哪儿了。”江继越想越不对,“你管那玩意儿叫道歉礼?”
于琰对他质问非常不赞同:“我浑身上下只有那糖最体面了。”
江继不想和这体面的人交流,离他远了一点,在体育老师下解散命令时赶在于琰叫住自己时走出了队列。
去哪儿不知道,总之不能再和这人说下去。
上午走得较急,罚站又消耗了体力,江继下了操场,在自动贩卖机里买了一小袋棉花糖,坐在操场道旁的梧桐树下。
这里人少,庇荫效果也不错,很适合放空和偷摸手机。
江继这几天都没能在学校正经地看一次消息,他摸出校服内兜的手机,一打开就弹出了几分钟前的微信消息。
发信人正是他在私立高校唯一接触得很深的朋友。
【齐松:江继你这渣男!给老子滚出来!】
【齐松:你他妈转学不给我说一声什么意思?要和我绝交咋滴?!】
【齐松:看到了就回老子!咱俩好好算账!】
满屏的感叹号和一堆发怒的表情包。
他都能想象齐松想把自己剁了的表情。
江继看到第一句的时候就扯着嘴角,一直到保持到读完最后一个表情包。
来到这里开始,江继从没感到被人骂了还能如此爽。
他都怀疑自己是不是憋出自虐幻想症了。
【**:在。】
刚发出去,手机就震了好几下。
【齐松:?】
【齐松:我他妈谢谢你还没死。】
江继吃完最后一块棉花糖,起身将包装袋扔进垃圾箱,准备打字。
【齐松:你解释吧,我一定不会骂死你。】
江继看着这一条消息手指定在了屏幕上。
他不知道怎么概括他从富家少爷变成了平庸家庭而来到了这里。
他知道自己家快破产的传闻已经在那所学校传开了。
所以也明确齐松问的不是这个。
正因如此,他才不想说。
江继还在琢磨着怎么委婉绕弯子,忽地闻到一股劣质烟草味。
他以为是什么校领导,将手机一下黑屏,揣回兜里,装作只是路过时的模样。
但又停了下来。
垃圾桶后边站着个男生,另外的三四人就蹲在他旁边,裤腿卷得像是要插秧,全都抽着电子烟,手臂还有些伤。
江继看他们手里甩着高三的学生证,再看他们那头打扮,估摸着目标就是混到毕业的学生。
所有人都在江继走来的那一刻将目光集中在他身上。
如果说他第一次和于琰见面只是不爽,但没有到厌恶的程度。
于琰有副痞浪的长相,纵使身上带着懒散,但江继能一眼就看出他是学生。
但这帮人的视线就像荒野中的狼,是能逼退人的。
江继更多的是将他们归结到了动不动就是用武力解决的社会混子。
他看那群人的脚边已经有了一些烟灰,并且脚尖都朝着自己,眼里也没有闪过与人对视的惊诧和慌张。
更像是终于守到猎物的好奇和蔑视。
中间那人拿下了电子烟,头发剪得像锅盖,江继看他好像有些眼熟。
再瞧见那一双充满怨气的小眼下才结疤的划痕,江继记忆涌现。
心一沉,准备挪动步子。
果然,这人见江继要走,立刻叫住了他:
“走什么?好不容易等到你。”
旁边几个人在他说完话后掐了烟,起身站直。
江继啧了一声,看周围没什么人,逐渐捏紧了拳心。
江继:申请换同桌。
于琰:我们可是一条船上的蚂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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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共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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