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尊是闻霜阁第九阁的长老，明瑜尊者。”傅明渝端坐在暮云渐对面，手里拿着一颗小白菜，语气冷淡，面无表情，“快吃，用过饭后，我带你去买件衣服，如此衣衫褴褛，不成体统。”

小崽子！还不快点吃！老子要被你的米粉馋死了啊啊啊！

暮云渐捧着碗，觉得自己的师尊有点奇怪，为什么盯着他的碗呢？他流浪街头这几年，没少和街上的丧家之犬抢东西吃，师尊的眼神……

暮云渐加快了吃东西的速度。

傅明渝则是优雅的咬了一口小白菜，用力嚼！

给小少年换了身月牙白的小袄，又给他仔细的束了头发，带上银冠。什么叫人靠衣装？暮云渐本就长得精致讨喜，收拾一番，明明就是个小公子的样子，跟在傅明渝身后，一大一小都格外惹眼。

傅明渝发现，暮云渐并不会因为别人的注视而感到局促不安，而是一直腰背挺直，走的从容又端正，一副教养极好的样子。

他不像从小就混迹市井的孩子啊……

“叫什么？哪里的人？”傅明渝突然问道，他摸摸这小崽子的底。

“回师尊，徒儿名叫暮云渐，樾洲人。”暮云渐答道。

“樾洲……你的灵脉怎么回事？”

暮云渐低垂着眸子，瞳孔轻颤，过了一会儿，他低声问：“徒儿可以不说吗？”

傅明渝一愣，随即答道：“自然可以。”

爱说不说呗。暮云渐有什么样的过去，他并不关心，也不在意。就像玩一个游戏，他要把这个角色升满级，然后通关，谁会对一组数据刨根问底呢？

不管暮云渐有什么仇家，闻霜阁作为修真界第一门派，此时自然是能庇佑他的，以后能不能报仇就要凭他本事了。

两人出了城，傅明渝让暮云渐站远一点，把挂在腰上的玉饰拿了下来，捏在手里，默念口诀。

玉佩上涌出雄厚的灵力，暮云渐低着头想，他这师尊不愧是闻霜阁的明瑜长老，连签订契约的妖兽都实力不俗。

“咪呜？”

一只体型庞大的……猫，背生雪白的双翼，欢快的打了个滚，然后用鼻尖蹭了蹭傅明渝。

这猫被养的油光水滑，银灰色的毛发在阳光下像块上好的缎子，一张大饼脸胖的滚圆。看见暮云渐便凑过去，好奇的嗅来嗅去，还想用大爪子扒拉扒拉。

“胖胖，别闹。”傅明渝拍了拍大猫的脸，伸手把暮云渐抱起来，跳到了胖胖的后背上，对这胖猫吩咐道：“回闻霜阁。”

“喵~~”

大猫一蹬后腿，翅膀有力的扇动，小城外的土路顿时灰尘四起，傅明渝撑起结界，把两人护在里面，大猫便腾空而起，往北部连绵的山峦飞去。

身下是动物柔软顺滑的皮毛，自然比御剑舒服多了，暮云渐知道傅明渝自己是可以御剑回去的，会比这妖兽“啸风”快得多，召唤这东西出来，想必是为了照顾他。

怀里的小崽子一直僵直的身体明显放松了些，傅明渝还是把他圈在怀里。坐在啸风身上的感觉贼爽，傅明渝恨不得放声大笑，然而明瑜尊者显然不会这么做，他只能忍着……

“666，不能说话我憋的慌……”

“傅先生，等剧情发展到一定程度的时候，您就可以随意ooc了呢。”

“我就问你一句，我走在正确的路上吗？”

“是的，您走在正确的路上。”

“oj/bk。”

早上从那北部小城出发，天边燃起艳色时，师徒两人才赶到闻霜阁。

暮云渐终究是个小孩子，下午靠在傅明渝怀里睡着了，胖胖落地时有些颠簸，暮云渐倒是警觉，立刻就醒了。

闻霜阁占据了一片绵延的山脉，十一处分阁散落在群峰之间，云雾缭绕间隐约可见亭台楼阁，凉亭水榭。偶有仙鹤振翅云中，清风拂面，草木幽香扑鼻。

山门处立着一块巨大的石碑，上以狂草镌刻了一首词：

“朝行曲水，暮出岚山。高馆宿初静，长亭秋转空。君子何所乐？重此闻霜风。”

山门前竟然还有许多人，都规规矩矩的排着队，小声交谈。胖胖一落地，众人忍不住纷纷退避，沉不住气的更是惊呼了起来。

山门前的守门弟子认识胖胖，纷纷迎上来行礼道：“见过明瑜尊者。”

“不必多礼。”傅明渝抱着孩子跳下来，颇为惊讶的问：“为何山门前这么多人？”

“长老，明日闻霜阁要挑选新的弟子了啊。”这人哭笑不得道：“这件事阁主应当与您说了，您……忘了？”

什么忘了，明瑜根本没放心上好吧。

暮云渐看着瘦弱，抱着倒是不轻，傅明渝把他放下来，往前轻轻一推，“这是本尊的关门弟子，明日选拔，我就不必来了。”

“暮云渐，见过师兄。”暮云渐乖巧的见了礼。

“师弟客气了。”那弟子立刻回礼，态度温和恭谨，毕竟暮云渐是长老亲传弟子，正式入门后身份地位可和他们这些外门弟子不一样。

暮云渐没有闻霜阁的校服，进不去岚汐山的结界，故而傅明渝只得带着他从山门进来，再御剑去九阁所在的倚云峰。

师徒两人跨过山门，傅明渝便拎着暮云渐往倚云峰去了。

两人走后，守门的两位弟子接头讨论。

“这明瑜尊者关门弟子已经选定了？”

“可不嘛，不知道明天有多少人要失望了……”

“明瑜尊者虽说性子冷清了些，但作为天下第一的丹药师，有多少人想拜入他门下呢……”

也许不用等到明天……

人群里，一个比暮云渐大些的少年捏紧拳头，一张喜气的娃娃脸涨的通红，眼里满是不甘和委屈。

倚云峰不奇，不险，不秀丽，但灵力充沛，山上有几股灵泉，用来种植药材灵植再合适不过。

傅明渝一到倚云峰，便自行去了书房，在明瑜尊者的记忆里，有几本古籍记载了如何修复灵脉。

暮云渐被扔给一群外门弟子，其中较为年长的一位女弟子笑眯眯的问他：“小师弟是哪家的公子？如何入了师尊的眼？”

“回师姐的话，衣服是师尊给买的，云渐之前一直在桥下住，没有家，不是什么公子。”暮云渐乌溜溜的眼睛一眨不眨的瞪着，一派天真。

这女弟子果然心疼起他来，给他安顿好了之后，又给他讲了明瑜尊者的一些禁忌，才一脸慈爱的离开。

待她一走，暮云渐脸上的笑意便收了起来。

床头摆着三套新的闻霜阁校服，上好的霁色布料，用暗纹绣着通行的符篆，衣襟、袖口和下摆则用银丝绣了翩跹的仙鹤，腰带用紫晶点缀——这是他在闻霜阁内身份的标识。

到底是孩子心性，他把衣服拿起来看了看，嘴角忍不住露出一个得意的笑。

那天，他是故意在傅明渝住的客栈附近惹事的，金叶子也是故意给这位看起来就很有本事的仙长看的。

他本以为这事入不了傅明渝的眼，毕竟修仙者看凡人，与看草木虫蚁无异。就算傅明渝没来找他，他还是会再去找傅明渝的，这是他来之不易的机会。

但是傅明渝来了，也发现了他的灵脉被废掉了，就算他是个废物……傅明渝也愿意收他做徒弟吗？

暮云渐躺在柔软的床上，有些困惑。他在街上流浪了四年，从石头棍棒里学会了察言观色，什么样的人看着有钱，其实荷包里只有几个铜板，什么样的人看着穷困，却总能从自己的口粮里挤出点东西给他……

人来人往，皆有所图。

但他看不懂傅明渝，这个大人有点奇怪，明明带他回去那个晚上，一副风风火火的样子，第二天却变得冷冰冰的……

“咕噜~~”

暮云渐摸了摸肚子，他饿了。

夕阳恋恋不舍的下了山，暮云渐也不知道厨房在哪里，站在院子里有点茫然。

正当此时，书房的门开了。

傅明渝像极了学堂里跑出来的皮猴，带着嚣张的笑声，从书房里蹦了出来，他叉着腰站在院子里，嚎了一嗓子：“老子活过来……来……你怎么在院子里？”

暮云渐想着白天那个目下无尘的明瑜尊者，又看了看眼前叉腰的傻……呃……不羁！狂放不羁的师尊，一时间觉得这间书房里藏了什么妖魔鬼怪，把他师尊夺舍了。

“师……师尊……”暮云渐退了一步，有些戒备的说道：“我饿了……”

孩子甚至做好了此人一露原形，他拔腿就跑的准备。

“咳咳……”傅明渝有点尴尬的摸了摸鼻子，挥手示意道：“随我来。”

傅明渝带暮云渐上山的时候已经是晚饭后了，算来算去这孩子今天就吃了一碗米粉。

“饿了怎么不和他们说？”傅明渝一边切土豆，一边生气的问暮云渐，“就这么饿着，你傻吗？”

“我习惯了，没觉得太饿……”暮云渐咬着筷子看着傅明渝把土豆片从锅里捞出来，淋上辣椒油，又小声的问：“师尊，你会做饭？”

“为师无所不能。”傅明渝又开始处理鸡肉。

能让小野兽放下警惕的陷阱，里面放的一定不是宝石金银，它可能只是一块肉骨头，或者一张温暖柔软的垫子。

暮云渐忍不住深吸了一口气，低下头藏起了发红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