县里的结果一大清早就已经发来复印件:黄群确信自杀,白大山和白玉兰通过检测,确实是父女。
“搭上一个人,就为了这个?划不来。”
老苑的牢骚,让大家集体沉默。
邱泽渊明白这个时候不能有任何不良兴趣,不然举步维艰,工作不好开展,他只能耐心解释:“大沙的死,并不在这个结果上,而是碰巧,他知道了他不该知道的东西。”大家的目光齐刷刷地朝他扫来,邱泽渊胸有成竹:“我感觉认为是这样,事情还没明了,就先不讨论他的案子,他爸爸那边会看着办的,我们还是要以白玉兰这女孩为第一。”
黄群家的搜查,彻底结束,除了在稻草上发现一点血迹之外,其他,一无所获。
邱泽渊显然并没料到是这个结果,想起早上的一通对话,面露忧色:“兴许,她还憋着大招呢 ,但是,至少说明:黄群的死,和她有关系 。”
夏沐抽空理了个发,剪短了,露出额头,这样一来,整个人看起来精神不少。脸上的黄气也减轻许多,加上他突出的清瘦轮廓,整个人,看起来,还算帅的。
特别是还穿了一身新的黑色西服,身材挺拔还有型,让邱泽渊在看资料的时候,多瞧了几眼。
可他自己不会觉得今天怎么不同,见邱泽渊看他,只是淡淡回应了一句:“晚上去县里,明天大沙出殡。”
“哦,别太难过。”敛回目光,邱泽渊暗暗腹诽自己。
“我会问一问赵军的,看看那边有什么进展没有。”
“嗯,好。”
一上午,邱泽渊还是忍不住不去忽视夏沐:整理材料、写字、吃饭、喝水、甚至他摇头晃脑的从男厕所出来,直到中午,陈昌瑞来电话,兴冲冲地说了叽哩哇啦一大堆。
邱泽渊只听到了两个词语:学校、住宿。
他这才意识到:对付白玉兰,看来还真要转移战场了。
县妇联和陈昌瑞以及担保人黄永格,和当事人白玉兰,真的面对面坐在一起商讨意见。
这种时候,肯定少不了当地派出所的见证,李建设理所应当参与其间。
李建设叫上了还算机灵的小钟,和邱泽渊一起在办公室将大致想法说了一遍:“她是一个警惕性很高的女孩,也许是以前受过打击,或者有人暗中指使,她的那个家,是百分百有猫腻的。现在,我们只能等她真正离开之后,你再派人暗中细细翻找,看看能不能有所突破。她既然愿意去虹光市上学,肯定不是真正的上学,我得要跟回去,做进一步的跟踪布控。那边的人手,我已经安排了两个,是我从业这么多年来交情换来的,和我们局里没有一毛钱关系,因为我还在离职期间,所以有些事不能太冒头,办起事来估计不能很顺利,不过放心,这小姑娘即使是如来佛祖,我也得要把她祖宗十八代翻出来。”
李建设除了点头说好,好之外,临了一个很让邱泽渊掉下巴的问题:“夏沐,怎么办?真的就在我们御龙镇待下去了?县里真不打算让他回去了?”
想到沙大寒的那番话和态度,邱泽渊点点头;“沙局还在怨恨夏沐,再加上他自身能力有限,上升空间不大,所以,估计是被县局淘汰下来了。。。”
“啊。。。这。。。”咬咬牙,一跺脚:“反正我们派出所人手也不够,多他一个也可以。那我赶紧让他去局里把人事手续办了吧。”
“他这次去吊唁大沙,估计也有这意思,我看他把警官证、身份证什么的都带着呢。”
“还是你细心,邱队。”狠狠拔了一口烟,李建设指着派出所的广场:“可惜我们这是小泥潭,困不住你这条大龙,你有更广阔的江湖在等你。”
邱泽渊双手插兜,倚靠在门口,背对着他,"白玉兰这条绳,如果用得好的话,你们都会借助她攀上另一个台阶。因为我的职业敏感告诉我:她的背后,应该不是就这两条人命。"
“是啊,你说,哪个女儿会故意指使人去砸死自己亲爸爸?哪怕再恨也下不了这个狠手啊。”
“所以我说的,她和白大山之间,肯定还有什么其他的故事,比起黄群更神秘。”
小钟突然窜出来一句:“也许,这不是亲爸爸呢,亲爸爸是另一个。”
两人猛然都盯着他,小钟脸红,呐呐:“玄幻小说就爱这么写。。。”
“卧槽,你这脑洞,小朋友,警察办案讲证据的,你在警校都学了什么乱七八糟的?”李建设气的把风纪扣都给扯开了:“滚,给老子去把搪瓷缸里茶叶带上,记得,现场机灵点。”
“等等,搪瓷缸…”
邱泽渊报之一笑,双手插兜:“我有了更好的主意…”
满意走出派出所的时候,太阳正亮,炊烟袅袅。
闻着镇民家的香味,御龙镇中学到了。
白玉兰依然是那身黑色的粗布衫裤,脚上的黑色布鞋,大辫子盘在头顶,像个圆盘,不施粉黛的脸上,顾盼生辉,整个人看起来清纯又安静。
如果没经历过那个雨夜的话。
邱泽渊对自己暗暗警示:包着漂亮外衣的毒蛇,是为了一口吃掉猎物,就像对待黄群那样。
他对李建设和小钟轻声嘱咐:“记得录音,分析她的每句话。”
李建设瘪瘪嘴:“老子这派出所管乱七八糟的,居然也要参与破案了,这小日子,刺激啊。。。”
“其他派出所都嫌鸡毛蒜皮小事没意思,这有意思的事到了你们御龙镇,你倒还不喜欢,干一辈子小事都不一定能升官,你这就白玉兰一件,就有飞黄腾达的可能,听我的,先好好干。”
一番怂恿让李建设恨不得立马上前,将她打翻在地,然后披红戴绿,会见领导,拿到大红本本。
可办案,讲究是证据,确凿的证据,没有这些,一切都是扯淡。
李建设按捺下冲动和热血,加快了脚步,按照计划,他要比邱泽渊更早出现在白玉兰的面前。
邱泽渊望着他的背影,迅速拐到另一条他已经侦查好的小路上,他得去找点其他的事干干才行。。。
当他拿着在一户一家淘到的怪异小罐子,浑身土、灰、泥混合地粘在簇新的黑色运动衫裤上,尤为明显,为了显得逼真,邱泽渊还故意将干净的白鞋踩进一个小水凼,让脚上也沾满泥巴。
走到中学时,前面,白玉兰已经亲昵地挽起金校长老婆的手臂,唯唯诺诺地躲在后面,回答着对面站着的中年妇女和一位年轻长马尾女孩的盘问,等到了眼前,发现,姐夫和老关正坐在一间办公室,焦急地等待。
今天,这么多人,可真热闹。
他不来,这戏还真看不了。
“哟呵,我弟也来了啊,你也要见证这一刻吗?”陈昌瑞尽管风尘仆仆,却掩盖不住满脸的兴奋。
“你还真。。。” 见白玉兰一行人已经进来,邱泽渊脸漾微笑:“我们家新进人口,欢迎!”
白玉兰迅速脸红,头压得更低。
当妇联领导和金校长都一起在陈昌瑞写下的保证书上签字后,这份民间协议,也算正式生效:提供上学机会,直到大学毕业,负责抚养到十八岁协议终止。
“还有三年,陈总要多费心。”
“不碍事,我就算了结一桩心愿。白姑娘十八岁满了之后,要是还需要我帮助的,陈某义不容辞。”
妇联领导和陈昌瑞彼此握手拍照,邱泽渊则死死地盯着正襟危坐的白玉兰,朝另一边的李建设使眼色。
白玉兰起身,她走到金校长老婆跟前,两人抱头嘤嘤抽泣。
这一幕,意料之中,谁也没觉得有异常。
难得的太阳透进来,正好印在白玉兰的脸上,邱泽渊却发现:她的眼里,根本就没眼泪。
装,继续装,总有卸下你面具的那一天,他暗暗发誓。
手续办完了,就是集体照相,也算是另一种层面的纪念意义。
邱泽渊发现白玉兰在暗暗观察他和李建设的站位,照完之后,他故意大声叱问李建设:“你给我介绍的什么人家,只有一个小陶罐还算老货,这次来,没收获,不起劲。”
“邱队,别泄气嘛,我跟你多盯盯,说好的,有好处,你一定要分点给我哦。要不,再去邻镇瞧瞧,我帮你打听打听?”
“好啊,好啊,姐夫,你们先准备着中饭,我和李所去邻村找找宝贝。记得看我我的那小陶罐。”边说边拉着李建设就往外面跑。
“哎,我这弟啊,就喜欢捣鼓老物件,到了这,就没干过正经事。”
当气喘吁吁的邱泽渊和李建设停下的时候,李建设得意地拍了拍上衣内兜:“没几句话,不过我都录下来了。”
回到所里,小钟还没回,因为更重的任务,还在他那。
“我马上走了。香婆婆,别难过。”这是对黄校长老婆说的。
“你还回不回?”
“肯定回啊,我还有东西在这呢。”
“嗯,对,你老爸还埋在这。”
“。。。香婆婆,等我发达了,我给你买你没见过的好东西。”
“那倒不必,只要你过得好就行,有空回来玩。”
“是的,我一定会过来的。”
电路声咔嚓,停住。
邱泽渊一愣,望着李建设,李建设使劲捣鼓着录音笔,最后,放弃,丢在桌上。
“关键时刻掉链子,特么,什么破东西。”
摸着下巴,邱泽渊拍怕裤腿上的泥巴,一脸凝重:“不要紧,你业务不熟。就这几句话,我分析出了一些东西。。。”想起了什么,赶紧四处张望:“夏沐,人呢,我要他记录的” 。
“我来吧,你忘了,他中午要回县里了。”
“好吧,我说,你赶紧写。”邱泽渊再一次按下播放键,听完。
香婆婆问她回不回时,她答的是‘还有东西在这’,你说,如果是白大山,她会说是东西吗?明显,她说的是真正的东西,并不是白大山这个人。
后一句,她说‘等我发达了,我给你买你没见过的好东西。’
小女孩的惯常思维,难道不应该说:等我赚钱了,给你买好东西吗?她用的不是‘赚钱’,而是更大的词:发达。
还有最后的那个动词:香婆婆说的是‘回来’,而她答的是‘过来。’这就潜意识说明:白玉兰压根就没把这里当成‘老家’或者‘家’。
李建设写着写着,笔掉地上,下巴微张:“这,这,她真不是白大山的女儿?可鉴定结果是这么写的啊?白纸黑字还会有假?”
“不清楚,应该,还有故事。慢慢来吧。。。”邱泽渊砸吧砸吧嘴,高呼:“夏沐,给我搞点热茶来。”
“夏沐回县了,你是想问题走火入魔了吧?老宛,老宛。。。偷牛那事先歇一歇,给邱队搞杯龙井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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