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第 20 章

这粗布包里鼓鼓囊囊的,似是衣物一类。想到辛氏慌忙跪地的样子,很难不让萧瑾联想到他们要跑路。

萧瑾细看那包裹,隔着包裹的布料隐约看到里面似有一块硬质的方形牌子。

萧瑾低头看向辛氏,纵使棠雨伸手搭上她小臂欲扶她起来,她却埋着头跪得坚定,丝毫不动。

萧瑾不禁蹙眉。

她细细打量这辛氏,她身着粗麻衣服,看着倒很是朴素。只是头一个劲地向下低着,几乎快要埋到自己的胸口处。她上身跪得安定,脚踝掩于衣裙之下,却是隐隐挪动。

在她所跪之处浅浅铺了一层不厚的茅草。

“请娘子再宽限我们三日,三日后定设法凑了钱给您送去。”辛氏这个“定”咬得很重,依然稳稳跪在地上,丝毫没有起身的意思。

那裙袍接着轻轻起伏,萧瑾听见鞋尖和地上相摩擦的一丝微不可闻的声响。

紧接着一声金属齿轮咬合的“嗒”的一声。

萧瑾猛地反应过来,“有机关!快阻止她!”

赫远也此刻也反应过来,一步冲上前去将辛氏侧推出现在的位置,而后拔剑出鞘,直指她的咽喉。

辛氏则倒在地上,无力还击。

暮桃也在萧瑾的指示下将床上那包裹拿了过来解开。

萧瑾用左手将里面那块令牌拿出。

其形状和特征都酷似猎场后山里从尸体身上拿下的那块。

这块上面也有些许锈,但是比起先前那块却是轻一些。

萧瑾将其放在手中细细掂量,但这上面的字却不是她先前想象的“绮春”或“富春”,而是“春春”。

“这是什么?”萧瑾举起左手,向辛氏摇了摇。

辛氏咬着嘴唇不说话。

“你们要逃去哪吗?”萧瑾一句接一句向下问道。

辛氏依旧不语。

“去看看还有什么别的机关,当心些。”萧瑾向暮桃吩咐道。

暮桃走上前去,地上还有些许茅草,她轻轻将这写茅草扒开,下面露出一个小小的铁制齿轮。

“公主,这有一个齿轮。”暮桃回头将这结论告知萧瑾。

萧瑾还是自己起身走过去,“将这些茅草都拿开些。”

倘若是齿轮这附近则必还有和它相配使用的。

果不其然,暮桃将这茅草全部撤下后,萧瑾从靠近墙边的位置又找到了其余两枚齿轮。这齿轮做得甚是小巧,若非仔细探查还真发现不了。

附身观察了这铁质齿轮片刻,而后起了身走到辛娥身前,她缓缓蹲下,使得自己的眼睛能和她的平视,而后缓缓道:“你若是骗我的话后果很严重。”

辛娥干脆合了双眼,双唇紧抿不开口。

空气陷入了沉寂。

阳光从窗里射入,空气里的灰尘在光束下显出形状来。

嘭——

两扇门猛然被闯开,几人持剑闯入,包围了萧瑾几人。

最后进门的一人是裴誉亭。

望见裴誉亭,萧瑾缓缓起身。

裴誉亭的眸光深了深。

她今日身着一袭鹅黄色衣裙,颈间环了一圈白绒绒的狐裘。发间冠了金镶白玉簪,不张扬,但很灵动。

她的右肩掩在狐裘之下,右臂微微曲着。这外袍宽大,若非裴誉亭知道她肩上有伤,也一时想不到她衣下的夹板。

“带走吧。”裴誉亭淡淡对那四名捕快道。

那捕快应了声,将辛娥从地上驾了起来,折过她的双臂,推着她向前走。

那辛娥看着瘦弱,此时却不知哪来的劲,死命挣扎起来。

“放开我!”辛娥怒喊道。

这四名捕快手上的劲便又加得大了些,使得辛娥彻底动弹不得,很快便被压了下去。

“当心!”望着辛娥离开的背影,萧瑾忽然喊道。

可惜迟了。

窗前的柜门猛地打开,泛着寒光的箭雨密密射向屋中人。

赫远慌忙护住萧瑾和她的两个侍女,裴誉亭也忙抽剑出来应付这突如其来的箭。

一名捕快肩上中了伤,松开了手,辛娥得了这空迅速挣脱开来,欲向门口奔去。

裴誉亭见状,迅速出掌袭向辛娥颈间,辛娥不妨备,当即被击得昏了过去。

压辛娥离开之时经过了先前地上的齿轮,想来是辛娥脚下使了动作发动了这机关,所幸此间众人皆无危及性命之伤。

“公主怎会在此处?”待捕快将辛娥抬了走后,裴誉亭浅浅对萧瑾开口。

“大人必已是心知肚明了,还问本宫做甚。”萧瑾面对着他冰冷的神情,但心下也并不怯他。

裴誉亭的目光落在萧瑾的右肩,萧瑾微微有些不自在。

“大人可是查到陈舵主了?”面对裴誉亭定定的目光,萧瑾轻轻咳嗽。

“公主消息倒是灵通。”裴誉亭很快便恢复了平常的语气。

“走了。”裴誉亭转身出了房门。

“大人请留步,”萧瑾抬脚快走了两步跟上裴誉亭,“本宫欲与大人同去大理寺。”

“下官可是要对犯人用刑的,公主确定?”裴誉亭语气微微上扬,将头转过来了些睨了萧瑾一眼。

“确定。”萧瑾答得很干脆。

裴誉亭而后将目光投向了萧瑾身后的赫远和暮桃棠雨。

萧瑾很快会了意,而后转身对他们三人道:“你们先回去吧,我先随大人去一趟大理寺。”

三人皆面露忧色。

裴誉亭迈开了步子,快步上了自己的马车。

萧瑾犹豫了一瞬,但是很快下定了决心,登上了裴誉亭的马车。

“放心吧。”萧瑾从车窗探了头出来,对三人嫣然一笑,“晚上等我回家吃饭!”

裴誉亭眉毛轻轻颤了颤。

“回家。”他在心中默念了一句。

有好多年没听到过这个词了。

萧瑾坐直了身子,开始打量起裴誉亭的马车。

“大人这马车当真高级,这般宽敞,还有夜明珠。”萧瑾缓缓扭头四顾。

瞥见裴誉亭合了眼靠着椅子,萧瑾识趣地闭上了嘴。

安静了一段路后,裴誉亭突然开口:“公主的伤可好些了?”

萧瑾有些意外,没想到裴誉亭这冷若冰霜的人竟会关心到她身上,“托大人的福,好些了。”

“嗯。”裴誉亭接着闭目养神。

车内的空气再次沉寂下来。

两人皆相安无事,时间倒也打发得快,很快便到了大理寺。

一下车,裴誉亭便直步去了牢房。

萧瑾急忙跟上了裴誉亭的步子。

“大人,上了鞭刑和烙铁但什么也没招。”那狱卒迎上前去,对裴誉亭道。

“嗯,硬骨头。”

萧瑾跟着裴誉亭见到了一个浑身是血的人。

“这便是你所说的陈舵主了。”裴誉亭口中说着,但并未看向萧瑾,只顾着自己落了坐。

此间并无别的座椅,萧瑾也向前走去,静静站了裴誉亭身后一个不甚起眼的位置。

“公主可想清楚了?马上要用刑了。”

“本宫自是早已将这些考虑了清楚的,大人请便。”萧瑾微微颔首,倒显得温婉知礼。

裴誉亭随手指了一把挂起的尖刀,“这个吧。”

“是。”那行刑之人会了意,取了这刀下来。

“公主确定不走?”

“不走。”萧瑾早已下定了决心要将这案子查到底去,今日若是走了裴誉亭这消息也不知多久才能传到她处。

“开始吧。”裴誉亭语气淡然。

只见那行刑者先将这陈舵主的手腕用铁钉狠狠钉在了木板上,而后扯下他上半身早已破碎的衣服。

牢房内烛火昏暗,血腥味直直扑入萧瑾鼻中,她不禁微微皱了皱眉。

尖刀从陈舵主肩上划开了一道口子,刀刃划开皮肉的声音清晰地回荡在空气里。

行刑之人方才是竖着划,这回便是横着划。几道口划开后,他竟是生生用这尖刀将陈舵主肩上及大臂的皮剥了下来。

凄厉的惨叫填满整间牢房。

烛火虽然不甚明晃,但半条无皮的胳膊还是血淋淋地直直刺入萧瑾的眼眸,一种不适之感从心底泛起,她一连干咳了好几声。

“要咳出去咳。”裴誉亭的话没有温度。

萧瑾以袖口掩住唇角,怒力抑制住那股胃中翻滚的恶心。

虽说她先前已经给自己做过心理预设,但看到肉被生生从皮下翻出来还是有些难以接受。

她瞥了一眼裴誉亭,他倒是面不改色。

不过想来也是,天天在这牢里审人,定是早已习以为常了。

那架上人的叫声之惨烈更将萧瑾的心揪住了几分。

只见行刑之人走到他身后,似是用刀将后背的皮肉划了开,打算从脊背中间向两边剥。

萧瑾垂了目光,只看向自己脚下的地板。

“我……说……”那人嘴角的鲜血因和口水的混合而显得粘稠。

行刑之人收了刀。

“我、我是……不打算逃的。我只是……怕辛娥跟着我受苦……怕她被东家拿了来、来要挟我……我只、只想送她离开……”那人的声音因疼痛而断断续续。

“近日码头的货是从哪来的?”

“扬、扬州……”

“东家是谁?”

“我们从、从来没见过东家的真、真面目……他一直、一直带着面具……我只知道东家姓、姓韩……我们平日里也都、都见不到他……”

“那‘春春’令牌是做什么用的?”萧瑾突然发问,抢在裴誉亭之前。

裴誉亭抬眼看向萧瑾,她所知的竟是比他想象的还要多。

“那令牌……是我们和绮春、春阁交接货物的时候用、用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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