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瑾脑中有些晕，步下也使不上很大力，几乎全靠裴誉亭撑着她走。

“我们还需穿过这楼方能离开，此间人多，保险起见暂且委屈公主扮作侍女。若我们分开走，公主的身体可能坚持的住？”

“可以。”萧瑾隔着月色轻轻点了点头，夜里的凉风缓解了些她脑中的混沌。

“下官便在前方的凉亭处等公主。”语毕，裴誉亭带着萧瑾进了眼前的楼栋，而后松开了她，一闪身消失在了某间屋中。

萧瑾稳了稳气息，沿着走廊向前走去。

“新来的！动作利索些！”刚走没几步，萧瑾就被一个同是侍女打扮的女子猛地喝了一声。

萧瑾转头看去，那女子快步行至她面前，“怎么样？那边有吗？”

萧瑾猜着也是无量楼四处搜寻他们二人，但眼前这女子似是暂时还未识破她，她微微福了福身，回道：“未曾见到。”

“这两个人也是真够会藏的，”那女子撇撇嘴，“我们快些去前面帮忙。”说着正要快步向前走去。

萧瑾脚步浮软，有些没跟上趟。

“你快些！耽误了楼里的大事可是有你好果子吃！”见萧瑾落下了一段距离，那女子转头怒斥道。

“是。”萧瑾只得低眉顺眼地认了错，而后使劲将步子往大迈些。

没承想着急之下脚下一软，萧瑾一步没站稳向前摔去。

“哎！”幸得前面那人眼疾手快，飞步来扶住了萧瑾。

如此一来萧瑾虽免于摔倒在地，但头上的发带经这么一折腾却松散开来。

被这人一扶，萧瑾冷不防牵动了右肩的伤，不禁轻呼出声。

“笨手笨脚的，还给你大呼小叫上了，还真当自己是哪家的大小姐呢！你这发带怎么回事，我都说了几遍务必将发带束好了你还不当心！”此女说着狠狠瞪了萧瑾一眼，而后飞快上手拆下她的发带重新绑起来。

“你这发带绑得完全不对啊！明日一早自己去领罚！”这人气急。

“是。”萧瑾恭顺地垂着眉眼，“有劳您了。”

萧瑾心下十分忐忑，她方才露出的破绽委实有些多，她此刻也正因担心被发现身份而低着头，不过从外看来这倒是显得她态度诚恳。

那人上手很快将发带重新绑好，不耐烦道：“我先去前面了，你也快些来。”

萧瑾急忙应了声“是”，那人很快消失在走廊尽头。

萧瑾环顾四周，只有这一条走廊。那处凉亭应是在一出厅堂处，要想到那凉亭须得经过厅堂，而去往厅堂只能沿着这条路走。

萧瑾步伐不稳，走起路来有些踉跄。也沿着走廊一路走来遇到其他零零星星几个侍女伙计，这几人均行色匆匆，也并未有人怀疑她的身份。

萧瑾心中不由暗叹一句裴誉亭心思缜密，当机立断弄到了这身侍女的衣服让她换上。

将近厅堂，人渐渐多了起来。堂内秩序并不井然，一众伙计和侍女在此，有些哄乱，一扇门也大敞着。

萧瑾瞧着一个没人注意的空当，悄悄从门中溜了出去。

一出门，她顷刻便看见了裴誉亭所说的凉亭。月华倾泻，她望见了柱后隐约有一个高大的人影，想来是裴誉亭无疑了。

萧瑾拖着酸软的双腿快速挪向了那亭子。

裴誉亭见了萧瑾，向前迎了去，而后携着她快步向前行去。

树枝投下细碎的黑影，月色朦胧如霜。

“这是我们来的方向吗？”萧瑾瞧着所行的一路之景陌生，不禁开了口。

隔着夜色她看不真切确切的情形，但就轮廓来看，萧瑾断定她绝未来过此处。

“景舟会在后院接应我们。”

闻言，萧瑾心下安定了些，但她转而开口道：“如此一来我们今日也并未探查到许多富春行的事，本来我们最主要的目的应是富春行。”她话里有些沮丧。

“今日此行不虚，回去后可从明泽堂处下手。”

这般想着萧瑾心下也宽慰了些。

夜里的风冷涩，吹得一阵又一阵枯叶沙沙作响。天上挂的一轮月却清绝，将清晖淡淡洒下，给地上镀了光亮。

“他们在那边——”忽然传来了一片脚步，二人向后看去，确有一队人手持刀剑冲他们而来。

“翻过最前面那面墙便是了。”裴誉亭沉声对萧瑾道。

萧瑾将目光向前投去，到前面那面墙还有些距离。

此时，前面半路不知从哪也窜出了一队人来，阻住了二人的道路。

如此以来，萧瑾便和裴誉亭被前后包抄了起来，这两队人愈发逼近二人，迫使裴誉亭停下了步子。

“公主那次夜里迷晕我的那香粉带了没有？”裴誉亭突然发问。

“带了的带了的。”萧瑾连忙像怀中掏去。今日来时她穿的那身大红色的衣裳没有袖带，为了以防万一，她便将这香粉往深装了些。

“等会留活口。”后面一队里为首的那人提醒众人道。

“带的分量够吗？”裴誉亭压低了声音。

“对付这些人当是够用了的。”萧瑾同样压低了声音答道。

于此同时，她突然感受到高处似有一道目光投在二人身上，但来不及多想，裴誉亭便接着开了口：“公主拿好这香粉，等会听我信号，当心些。”

“好，大人切记到时千万屏住呼吸。”

前后两队的人同时向二人冲了过来。

裴誉亭手中的匕首闻声脱了鞘。

这两队人手持的是长剑，裴誉亭手中的匕首全然不占优势，他只得暂且闪身携萧瑾躲开四处的剑光。

一个翻身，裴誉亭俯腰从下方进攻，他手中匕首挽了个剑花，右腿一勾一扫，霎时放倒了两个欲近身攻击他们的人。

“放。”裴誉亭沉声对萧瑾道。

萧瑾得了这指示，屏住呼吸，左手扬起，香粉瞬间飘洒出去。

裴誉亭则脚步变幻，携萧瑾原地转了一个圈，使得香粉均匀地洒像四周欲攻向他们的人。

回雪舞萦盈，盈萦若回雪。

裴誉亭揽着萧瑾的腰，萧瑾双脚离了地，飘然腾空。她手中的香粉细腻，在清冷如练的月华下似冬日的碎雪，纷纷扬扬。而萧瑾自身也近乎一瓣轻盈的雪花，飞舞回旋。

里圈的人呛了香粉，咳嗽了两声便直直倒下，裴誉亭就近夺了一把长剑，趁着这空当挥剑挑开挡路之人，飞奔向前方的高墙。

到了这墙下，裴誉亭两步飞蹬再加上手中的长剑借力，几乎是瞬间便攀上了这墙顶，而后他抛下这长剑，双手将萧瑾打横抱起，纵身跳下，稳稳落地。

“大人！”景舟闻声驱马向前，同时手中还牵着另外一马。

裴誉亭一个飞步翻身上马，同时也携萧瑾坐于自己身前。

院中已有人翻上墙头欲追赶二人。

“走。”裴誉亭一抖缰绳，马儿嘶鸣一声，而后提足向前奔去，将从这墙上跃下的人甩在了后面。

萧瑾心中的一口气终是松了下来。

许是松了警惕的缘故，萧瑾体内的灼热之气竟一点一点攀升。

心弦一松，萧瑾身上也松懈下来，愈发酸软。

她腰上似也被抽干了气力，直立不得，身子愈发像裴誉亭倒去。

“公主没事吧？”裴誉亭察觉到萧瑾的不对劲，只得从后撑住她的身子，同时能感受到她皮肤的温度在一点一点上升。

“没事……”萧瑾努力维持着神志清醒。

裴誉亭皱眉，一勒缰绳，□□的马儿跑地更快了些。

夜已深，一路上一丝灯光也无，只有秋风萧萧作响。

裴誉亭和景舟二人驾马飞奔，不一会便到了裴府门前，即刻有人提灯推门而迎。

景舟翻身下马，向裴誉亭拱手道：“大人，属下送公主回府。”

裴誉亭看向萧瑾，就着灯光，发现萧瑾双目紧闭，面颊上染上了并不自然的红晕。

“公主？”裴誉亭轻轻推了推萧瑾，没有反应。

裴誉亭双眉蹙地更深了些。

他将萧瑾抱下马，径直入了门。

萧瑾被裴誉亭打横抱着，一动不动，任由裴誉亭将她放在他卧房的榻上。

“把客房收拾一下吧。”裴誉亭对身后的老者吩咐道。

“是。”那老者的声音宽厚。

“找个郎中来，再让吴妈也来。”裴誉亭语气里听不出情绪。

那老者得了指示退了下去。

裴誉亭的府邸平日里很是冷清，因鲜有客来，索性叫人不再收拾客房。裴府里并无婢女，算来吴妈也是裴府里唯一能照顾人的女子。

吴妈是裴誉亭的乳母，是个很和蔼的妇人，在裴誉亭幼年时待他很是亲厚。后来她的丈夫病逝，三个儿子也先后死在了战场，闻此，裴誉亭便将她接了来在府中做些活记。

吴妈很快来了这间卧房。

“今夜便劳烦吴妈照顾她了。”

吴妈身量不高，微微发福。她笑得和蔼，应了声“好嘞”，而后向床前凑近了些，道：“这小娘子生的好生标致。”

烛光下，榻上的女子长睫有如雏鸦之色，鼻梁挺直纤巧，唇瓣小巧而饱满，但此刻却有些干涩。

“这是宜安公主萧瑾。”

“那老身先替公主更衣，大人先回避一下。”吴妈放轻了声，似是怕吵到萧瑾。

裴誉亭一颔首，出了房门。

吴妈替萧瑾萧瑾更衣毕，一个郎中提着药箱进了门。

回雪舞萦盈，盈萦若回雪：出自（唐）李群玉《赠回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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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章 第 25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