困。

路齐坐在书房，抱着那一沓资料有一搭没一搭的打瞌睡。

好奇怪，刚才到家的时候明明还精神得很，刚坐下没多久，眼前的文字就渐渐模糊起来，一眼看上去像是有一堆小蚂蚁在转着圈儿的爬。

昨天在办公室倒是也犯困了……但是远远没有现在这么昏沉。

——我这不是刚才在电梯里撞出来了什么医院也难以查明的隐疾吧？

红毛被路齐自己揉得乱七八糟，他强撑着精神打开手机浏览器，搜索“经历电梯事故后去医院查了没有问题，但是一直昏昏沉沉没有精神是为什么？”

网页很快弹出来，根本没有他这么长的词条检索，网页自动搜索了“头晕乏力没精神是什么原因？”

——“体质过差。”

路齐皱着眉头，觉得这网页忒不智能，就算检索不全也不能把“经历电梯事故”这个重要前提给直接省略掉啊！

他又搜索：“撞击后昏昏沉沉是什么原因。”

页面弹出来，路齐否定了“脑震荡”的答案。

开玩笑，他们家旗下的医院都检查过了，要真是脑震荡的话，自己现在应该已经躺在病房里了。

他咬着手指，苦思冥想，最终又想了个描述：“工作时脑袋昏昏沉沉，会不会是隐疾？”

点击搜索。

页面弹了出来，这一次检索结果和问题的匹配度高了些。

只是路齐看着那明显的“差生综合症”几个字，心里的疑惑变成了无语。

差生综合症——临床表现为一看正经工作内容或学习内容就犯困，还觉得自己是有什么查不出来的病症，学习成绩不好或者业绩不行一定有什么非自己的原因。

路齐：“……”

不搜了，晦气。

他拖着下巴，有一搭没一搭地转着手里的笔。

不知道为什么……其实今天这些资料比昨天看得那些报表有趣一些，毕竟那报表上除了走势就是冰冷的数字。

可报表自己的都看进去了，为什么今天这些项目自己一点儿也看不进去呢？

是因为书房环境吗？

应该不是，这书房的装修色调和公司办公室的装修色调都是按照老路喜好来的，其实看上去都差不多。

那是，因为人？

因为慕鸿墨不在？

诶还真别说，慕鸿墨专业能力过硬，讲问题也深入浅出，报表都能讲得那么好，今天这项目要是慕秘书亲自讲解，肯定比自己在这看有意思多了。

……

路齐叹了口气，看了看资料的页码——“1”。

自己总不能发过去消息说自己看到第一页就遇到了理解不了的困难吧，像话吗？

“叮——”

手机进了一条消息。

他掀起眼皮，点了点手机。

——[张子]：“路哥，上班感觉怎么样？”

路齐打字：——就那样。

——[张子]：“诶路哥，你那天晚上加的那位酷哥，有没有后续啊？”

这是来八卦的。

——[路齐]：“别提了，我到我爸公司才发现，那酷哥是我爸的秘书，属于是高冷学霸秘书。”

——[张子]：“谢邀，听着更带感了。”

——[路齐]：“？”

——[张子]：“斯哈斯哈。”

路齐皱了皱眉头，回：“你正常点儿，我害怕。”

——[张子]：“路哥！那那那那位高冷学霸秘书是不是就在你旁边呢？暗中观察.jpg”

——[路齐]：“没有，今天公司出了点儿事儿，我现在在家里呆着呢。”

——[张子]：“牛，真是牛，我第一次听见把翘班的原因说的这么清新脱俗的，翘班还怨公司。”

路齐被气笑了，觉得这人八成是听不懂人话，也更懒得跟这人解释今天在公司里发生了什么，简单直白地回了个“滚”。

发完之后退出和张子的聊天界面看了看。

嗯，没有别人发消息过来。

红点又跳出来了，张子像是逮到了机会，用微信消息对着路齐一通狂轰滥炸。

——[张子]：“我错了我错了，路哥，我不是那个意思。”

——[张子]：“你自己家的公司，当然是想什么时候歇着什么时候歇着，怎么能说是翘班呢！对叭！”

——[张子]：“不过，这倒是挺好。你不是看上那酷哥儿了吗，老天爷这就把他送到路哥你面前了，那不是手到擒来？”

——[张子]：“有消息了通知我一声哈！我给大家发请帖，到时候喝喜酒！”

路齐皱着眉头看完了这一大堆乱七八糟的，觉得这张子脑子确实是有问题。

他面不改色，依旧打了个“滚”发过去，顺便点开和张子对话框右上角的三个小点，迅速给这人的消息设上了免打扰。

嗯，这就清净了。

这人自己没事儿干，还非带着他瞎聊。

什么喝喜酒！他和慕鸿墨……

他确实是找人家搭讪来着，但是那时候不是忘记慕鸿墨是慕鸿墨了么……不，他的意思是……

环境是清净了，但是路齐的脑子并未清净下来。

他趴在桌子上，一边手上的笔在项目资料上涂涂画画，一边想着有的没的。

——那天晚上他没认出来慕鸿墨，慕鸿墨显然是认出来他了，那后来自己不回消息就消失了，会不会太没礼貌了？

——哎，都过去了。自己到公司之后给慕鸿墨道歉，他不是也接受了吗？

——事情性质不一样吧？对方要是想想，要不是第二天会见面，自己可能就这么不回消息消失了，怎么说那个道歉都只能算是补救措施……

——想太多了，慕鸿墨明显就没放在心上！看他专业的辅导态度，还有在电梯里对自己的关照，那像是心里还有芥蒂的样子吗？不像。

等路齐回过神来，资料已经翻到了第十页。

……上面还涂满了自己随手画的q版小人。

q版小人一身西服，表情各异，还有一张是穿着黑色风衣的——就像是那天在门口偶遇，慕鸿墨穿着的那身一样。

草，我在干啥？

路齐脑子一懵，第一反应就是找个东西把这些小人画擦一擦。

随后他意识到自己用的是水笔。

……

第二天，路齐刚有气无力地坐在了办公室，就见慕鸿墨推门进来了。

“昨天晚上又熬夜了？”慕鸿墨看了看路齐，一眼注意到他眼睛下方越来越明显的黑眼圈。

“嗯……那资料太多了。”

慕鸿墨把外套和包放下，道：“不是说了能看多少就看多少，不用牺牲睡眠时间吗？”

“噢，没有。”路齐坐直身子：“我昨天晚上是有点儿睡不着，索性就起来看看资料。”

慕鸿墨挑了挑眉，也没说什么。

熬夜不睡觉为了看资料？真实度存疑。

“资料给我。”他拎了拎领带，坐在了路齐旁边。

“诺。”路齐把那沓资料递过来。

“前面的页数呢？”一入手，慕鸿墨摸了摸厚度就知道数量不对。

“哦，昨天下午我看资料的时候，张妈进来送牛奶，不小心把资料打湿了，我就没拿过来，但是上面的内容我看了的！”

打湿了？

慕鸿墨摸了摸剩下的资料，大拇指和食指合拢，捻了捻指尖。

什么样的牛奶打湿，就湿前几页，剩下的一沓一点儿都没碰上牛奶？

面前这人在撒谎。

但，为这么一件事情撒谎的目的是什么呢？

慕鸿墨不知道，也没问。

他点了点那沓资料道：“那内容你都看了，昨天下午你问我的几个问题也很有准对性，我再来仔细说一说关于这个地产项目的几点常规行业常识……”

……

今天路齐表现不错，坚持了一个多小时才出现昏昏沉沉的睡意，

“这是两年前展会方喜欢的场馆，这种艺术性的展览我们一般只需要投资、选择，对于内容和规格有别的部门筛选和审批。”

慕鸿墨简单说完，正准备翻页，就听见了身边人均匀的呼吸声。

他看了看表——十点出头，还可以。

外面的阳光此时热烈起来，透过玻璃直射室内。

趴在桌子上的少年皮肤白皙，在阳光照射下更有了一丝“透明”的美感。红毛在光下更显耀眼，这人闭上眼时，长长的睫毛耷拉下来，给人一种脆弱的错觉。

慕鸿墨看了看他眼下的黑眼圈，静静地把手里的资料合上，放到了路齐面前。

他站起身，侧过身回手够到百叶窗的线控，尽量缓慢地把百叶窗合上，不发出声音。

旁边凳子上搭着的外套被取下来，披在了路齐身上。

既然熬夜了，那就睡个好觉吧。

做完这一切的慕鸿墨坐回自己的位置，侧头看了一会儿熟睡的路齐。

——他这么睡难受不难受？

要不给他带个枕头？

慕鸿墨想了一会儿，刚准备回过头看自己的屏幕，突然注意到那沓资料最上面的一页……似乎有一些痕迹？

好像是反光，从侧面才能看出来那种。

他凑近看了看，只见那痕迹像是有人在上一页写了什么，笔力过重导致笔划过的痕迹透到了下面一页。

慕鸿墨轻轻抽出最上面一页，对着灯光端详那上面的痕迹究竟是什么。

好像，是一个穿着西服的小人。

圆脑袋大身体，表情还凶神恶煞的，怀里抱着一沓资料。

……手里还拿着一根小皮鞭。

慕鸿墨失笑。

这人画画一向好，自己以前也在学校艺术系的展览上见过。

第一次画自己……居然是这种？

他心里有点儿痒，想把这小画拍下来，打开手机照相机又发现根本拍不清楚，遂作罢。

把纸放下，正好看见少年睡的不安生。

两根额前的头发垂了下来，正好在对方眼睛的位置，应该是有点痒。

慕鸿墨附身，轻轻把那两根头发撩了上去。

——算了，不和他计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