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似夜空星》

桔子粟/文

第十六章

葛允兮迅速放了手。

喻丞舟松了松被勒紧的领口：“能耐了，还想谋杀亲舅？”

葛允兮一颗脑袋摇得飞快：“我没有，我就是……”

“就是什么？”

“就……”她说，“试试你这领带的弹性。”

“……”

喻丞舟低下眼整理领带上被女孩抓出来的褶皱，他的目光突然一顿，缓缓抬起，盯着仍然跨坐在自己身上的人，勾了勾唇。

葛允兮懵头懵脑地和他对视两秒，反射弧波折苏醒，她立刻从他身上弹起，与此同时脸上的红色也已经达到峰值。

喻丞舟仍然坐着没动。

小姑娘脑袋快埋到胸口，双手交握在身前，眼睛死死盯着地毯，只露出两只通红的耳朵尖。

很荒唐地，他有点走神，如果是穆惜芮——他的亲外甥女，应该不会是这样的反应，毕竟那丫头可是现在大老远看见他还能在大庭广众之下冲过来挂他身上的。

所以，他们大概真的不是纯洁的舅甥关系吧。

他整理好衣服，衬衫纽扣整齐地系到领口那一颗后，撑着沙发垫站起，说：“回去吧。”

“哦。”

葛允兮应着，却仍然没抬头，像被点了穴一样，维持着那个姿势一动不动。

喻丞舟：“过来扶我。”

“？”

“喝多了走不稳。”他理直气壮地说。

“……”

葛允兮慢吞吞地移过去，头也不抬地抓着他的手臂，动作僵硬地如同机器人。

“找到金子了吗？”他问。

葛允兮不解：“什么金子？”

他像是没听见她的话，自顾自地说：“地上没有金子啊？那你那么专注地在看什么呢？”

“喜欢这地毯？”他问，“我帮你问个链接，买一张铺寝室里？”

他说着，就去口袋里摸手机。

“……我不是。”葛允兮连忙阻止，她觉得以他一贯的作风，真的做得出这种事。

扛条地毯回去也太吓人了。

“不是什么？”

葛允兮温吞地说：“不是喜欢地毯，也没有找金子。”

喻丞舟：“那你一直低着头干嘛？”

“哦。”他像是想到了什么，“被舅舅帅到难以直视了？”

“……”

葛允兮很快抬起头，直白地注视着他。

力求用行动打破谣言。

喻丞舟看着她，小姑娘的瞳仁很黑，像颗玻璃珠子，泛着光，细长的睫毛向上卷着，微微颤动。

她很少会这样和他对视，大多数时候，比如看见他的礼物明明很喜欢却还要礼貌矜持的时候；比如他吃了她声称是见者有份的手工小饼干之后；比如她被自己故意逗弄惹得生了气却还要憋着老实叫舅舅的时候……

她都是一种，似乎想要看他，却又在两人视线对上时，像做坏事被抓包一样地躲开。

他不能好好看看她，所以很多细节过去都没有注意到——

好比她的眉毛是细长型的，柳眉杏眼大概就是这样。

好比她的眼尾其实有一颗小痣，颜色比他的要浅上一些，而且是在左边。她的睫毛又长又翘，鼻梁很高，粉色的嘴唇润得像是能滴出水来。

她的每一点似乎都恰到好处地长在了他的审美上，每多看一眼就多一分欢喜。

也有些是不小心或者刻意忽略掉的。

比如她身上其实有一股奶香，很淡很好闻，但要像刚刚她跌进他怀里那么近才能闻到。

比如看见她认真工作时，他会觉得她比阳光还要明媚。

比如那天夜里她一个人蹲在雨里，他其实很想抱住她，想让她知道，他能当她的避风港。

比如她喝醉了，趴在他背上，为那个人掉眼泪的时候，他其实也很伤心……

许多他刻意忽略掉的细节，在这一刻，全部破土而出，迅速发芽壮大，到了让人再也无法视而不见的地步。

“还喜欢那个人吗？” 他问。

“啊？”

话题过于跳脱且敏感，葛允兮的脑袋有一瞬间的死机，话都说不利索了，“喜、喜欢，谁？”

“就那个，”喻丞舟稍微总结了一下，“没眼光的老拜金男？”

“……”

这话她可没说过。

这锅她不背的啊。

葛允兮不知道他为什么会产生这样的误会，但求生本能让她试图挽救：“他不是这样的。”

“那是哪样？”喻丞舟不觉得自己的理解有什么错，“不喜欢你还不是没眼光？你太小了难道不是他老？嫌你没钱还不拜金？”

葛允兮无言以对，真别说，他分析得还挺有道理。

“或者——”

他的语气有些荒谬，“你喜欢的是个女的？”

“……”

葛允兮觉得不能再任他这么猜下去了，否则万一哪天他知道了真相，后果不堪设想。

她说：“他不拜金，他自己就很有钱的，是我嫌弃自己，他不喜欢我跟他的眼光没有半点关系，是因为我本身不够好，而且他其实也没那么老，是我年纪太小了。”

喻丞舟：“没那么老是多老？”

“就比我大了……”葛允兮一时不察差点说漏了嘴，连忙收口，含糊地说，“反正我在他心里肯定没到可以给他做老婆的年纪。”

他沉默地凝视着她，片刻后才问：“他就这么好？”

葛允兮小鸡啄米似的疯狂点头。

喻丞舟的心沉下来：“这么护着他？”他笑了笑，“挺好。”

“是，”葛允兮以为他说的是那个“他”，狗腿地跟着附和，“他是挺好的。”

喻丞舟不再说话了。

她不知道他在想什么，只琢磨着已经夸得差不多，就算他以后知道当年她说的那个人是他自己，也抓不到把柄找她麻烦。于是开始澄清：“但我其实不喜欢他。”

喻丞舟很快抬起眼。

“真的。”葛允兮说，“他很优秀，对我也好，准确地说，他对人都好……”

喻丞舟：“中央空调？”

“……”

您还挺潮。

“你说的这人——”喻丞舟隐约觉得有点熟悉，他问，“我认识吗？”

“不认识！”葛允兮立刻否认，她意识到自己的描述有点危险，很有可能会让他有所察觉，她故作为难地说，“反正你都知道了，告诉你吧。”

“嗯？”

葛允兮面不改色地说：“他是我以前的老师。”

喻丞舟：“什么老师？”

“这我不能说。”葛允兮继续说，“我那时候就是年轻不懂事，误把崇拜和尊敬当成是喜欢。”

喻丞舟将信将疑地盯着她：“就这样？”

“就这样。”葛允兮坦坦荡荡地说，她走过去，伸手扶住他：“丞舟舅舅，我们回去吧。”

对方看了她一眼，顺势就一抬手，手搭在了她的肩膀上：“既然知道是误会，解开了就好。”

“嗯。”

他靠着她，边走边说：“以后别喜欢中央空调了，容易吃亏。”

葛允兮老实应着：“嗯，我知道。”

“知道就好。”喻丞舟，“年纪大的男人多了去了，不用吊死在一棵树上。”

“……”葛允兮试着解释，“其实我也不是喜欢年纪大的，只是他刚好比我大而已。”

喻丞舟停下脚步，盯着她：“你不喜欢年纪大的？难道你喜欢比你小的？”

“……”

他开始语重心长地教导她，“年纪小也许有趣，但谈恋爱结婚是要生活的，年纪大的才知道疼你照顾你……”

葛允兮小鸡啄米般地点头：“我知道我懂了，丞舟舅舅我们走吧。”

喻丞舟没动：“那你说，你喜欢年纪大的还是小的？”

“……”葛允兮保险地回答，“我都不喜欢，我现在没有喜欢的人了。”

“没有喜欢的人啊——”喻丞舟若有所思地沉吟片刻，抬眸，看着她，说的话题却牛头不对马尾，“我只有一个外甥女，她叫穆惜芮。”

是要跟她断绝关系了吗？

好像本来就没什么关系。

总有这一天的。

她知道。

他又说：“你以后只能叫我哥，叫舅舅叫老了。”

“……”

这又是哪根筋错了？

“听到没？”见她不回答，他又问了一遍。

奉好女不跟醉鬼计较为金科玉律的葛允兮当下就改了口：“听见了，丞舟哥。”

-

出了会所，喻丞舟一边走一边摸出车钥匙，见状，葛允兮提醒他：“你喝酒了，不能开车。”

他停下脚步，看了她一眼，似乎觉得很有道理，赞同地点了点头：“那你来。”

“……我不会开车。”

“不会啊。”喻丞舟拎着钥匙思考两秒，半个身子依旧靠在女孩身上，对她抬了抬手：“过来。”

“……”

葛允兮站着没动，她实在不知道自己现在还能过哪去。

男人悄悄俯身，贴近她耳边，低声道：“哥哥教你开车。”

“……”

小鸽子的清白啊啊啊啊啊！！！

喻丞舟你不能仗着自己又老又不要脸就为所欲为！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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