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连几天，陆枕川都梦不到之后的事，梦境又开始重复起那个雪天。

不过很快陆枕川没心思去想梦境的事，因为他看到已经死亡的酒鬼又出现在客栈里。

这是不可能的。当时这个酒鬼的脉搏确确实实是停止了，就算他不是医修，在这种事情上也不会出错的。

陆枕川仔细辨认眼前的男人，对方既没有易容，也没有化妆，是那天酒鬼无疑。

人死不能复生。陆枕川深信不疑。

酒鬼鬼鬼祟祟地走进店里，压低声音跟店小二要了一壶酒，坐在旮旯里，喝一口酒抬头看一眼，行踪鬼祟。

没有多少人在意这个酒鬼的反常举动，倒不如说，酒鬼像现在这般安静，才是他们想要的。

陆枕川叫来店小二，问道：“他平常有过这么安静的时候吗？”

店小二想了想，摇头道：“没有，平常只要他不发疯砸烂我们的桌子我们就谢天谢地了。客官怎么对这酒鬼好奇起来了？莫不是这酒鬼犯了什么事？”

陆枕川道：“没有，只是我最近在调查的东西他似乎见过。”

店小二恍然大悟，拍拍胸脯道：“客官你尽管问我，这人天天都要来我们这喝酒，这我熟悉的很！”

陆枕川起疑。

这人怎么这么热情。

店小二“嘿嘿”笑了一声：“倒也不是小的热情，收了您钱财，总得替您办事不是？”

山下的人都是这么仗义的吗？陆枕川怀疑。

“这酒鬼有没有突然失踪的时候？”陆枕川问道。

“没有。”

“有没有过像今天的这种情况？”

“也没有，今天这样安静还是第一次。平时喝醉了嘴上也得嘟哝。”

兴许是打量的目光有些明显，酒鬼饮下一碗酒，直接走过来，往桌上一拍：“喂！我说你们两个！是不是在这编排我呢？！”

“哪能啊，爷。”店小二打着哈哈。

“滚一边去，”酒鬼一把推开店小二，“你这厮，长得人模狗样的，品性倒是差。”

陆枕川回到：“我虽品性差，好歹有张脸，你有什么？”

“你！”酒鬼气不过，举起手作势要打下去。

陆枕川也毫不犹豫，对着酒鬼的膝盖就是一脚，又抓住他的手腕，反手就是一扭。酒鬼长的五大三粗，实际上是个花架子，哪能比得过陆枕川这种实打实修炼出来的高手。

“咔嚓”声和酒鬼的哀嚎同时传出来。

酒鬼跪趴在地上，捂着手腕求饶到：“痛痛痛！我错了我错了！饶命啊！”

陆枕川蹲下来，与酒鬼平视：“我想问你点事。”

酒鬼哭丧着脸：“您尽管说，我知道一定回答！”

刚刚已经引来了不少关注，陆枕川不喜欢被许多人注视着的感觉，于是道：“去楼上。”

酒鬼连忙道：“听您的，都听您的！”

陆枕川走到楼上，目光自然少了不少，再关上门，挡下剩余的目光，彻底清静。

酒鬼长得高大，比陆枕川高出一个半头，却不得不向陆枕川低头：“您想问我什么事？”

“昨天发生了什么？”

酒鬼一愣，没想到陆枕川就问这个问题，酒精麻痹了他的大脑，他想了一会才回答：“昨天我还是照样来这里喝了酒，喝完酒后我就回家了。”

陆枕川：“你回家之前说过什么？”

酒鬼满脸疑惑：“我能说啥啊？我都是一个人独来独往，没人在我旁边我当然是没说话啊！我就算再神经也不至于神经到一个人自言自语走回家吧！”

“你昨天在客栈里说了什么？”

“客栈？”酒鬼扎耳挠腮，求饶道，“您可饶了我吧，我每天喝的神志不清的，连自己喝了多少壶酒我都记不得，这我哪能记得？”

陆枕川接着问：“你知道什么？”

酒鬼欲哭无泪：“您有话就直说吧！我哪知道您想知道我知道什么啊？！”

陆枕川扶额：“‘小儿头足’是什么？”

酒鬼比他更茫然：“小儿头足？那是什么？”

陆枕川：“你昨天在这里说过的。还有关在钵里面的家伙。”

酒鬼有些着急：“这……这什么跟什么啊？！”

再问也问不出什么了。陆枕川挥挥手，示意酒鬼离去。

酒鬼连滚带爬的离开了房间。

既然什么都不知道，为什么还要鬼鬼祟祟一副怕什么人的样子？

陆枕川决定今天再跟踪酒鬼一次。

戌时，酒鬼今日没喝多少酒，手脚比较利索，出了客栈“刺溜”一下就没影了。

陆枕川隐藏身形跟在酒鬼身后。

酒鬼一开始小心翼翼地走着，等走到一个地方后，忽然加速。

陆枕川一眼就认出来，这是昨天酒鬼“死亡”的地方。

他一直追着酒鬼跑到一座破旧的古庙里才停下。

酒鬼跌跌爬爬地跑到庙前，“扑通”一下跪在佛前，双手合十，不断祈祷，浑身颤抖。

就这么一个动作做了有一盏茶的功夫都不停下。

陆枕川正好奇，一阵风刮过，吹的庙门“嘎吱”响。酒鬼听见动静，磕了三声响头，满脸都是泪：“我错了我错了！我真的什么都不说了！”

等了一会儿，无事发生。陆枕川走出来，显出身形，问道：“你知道什么？”

酒鬼一看，又是陆枕川，哭丧着脸：“哎呦！怎么又是您啊！”

“你到底知道什么？”陆枕川转念一想，道，“你要是不说也没关系，反正这里也没什么人，你死了也就死了，不会有人知道你是怎么死的。”

酒鬼脸色煞白：“你……你威胁我？！”

陆枕川点头：“嗯，对。”

酒鬼嚎啕大哭起来：“不能说，真的不能再说了！我会遭报应的！”

陆枕川不满道：“你先前天天在客栈讲，不也没遭报应。”

酒鬼用袖子擦了擦眼泪，抽噎道：“报应昨天才来的。”

昨天？陆枕川一下就想到了酒鬼的死亡。

陆枕川不讲话，酒鬼以为他要杀了自己，破罐子破摔：“你杀了我吧，我不会说的。”

话音刚落，“砰”的一声，古庙的大门被关上了，泥地上出现了一个个形状怪异的脚印。

酒鬼见状，飞快地从地上爬起来，作势要抱住陆枕川，嘴里还喊道：“救救我，救救我……”

陆枕川一个闪身，酒鬼扑了个空。

知道陆枕川不一定会帮自己，酒鬼拔腿就跑。

陆枕川跟上酒鬼，说道：“你看，就算你不说报应也来了，不如告诉我再去死。”

酒鬼啐了一口，骂道：“你自己听听你这是人说的话吗？！”

陆枕川接着道：“我救你，你告诉我你知道的，怎么样？”

酒鬼虽在逃命，但脑子仍然精光：“我可以告诉你，你得保我余生平安。”

陆枕川停下脚步：“那算了，做不到，太麻烦了。”

“嘿？！你这人怎么这样？！”酒鬼破口大骂。

眼看着脚印离酒鬼越来越近，酒鬼一个矫健转身，“扑通”一下跪在陆枕川面前，“咚”的一声把头磕下去：“我什么都告诉您，求您救我这一次！”

陆枕川一把拎住酒鬼的衣服，带着酒鬼御剑飞往客栈。

脚印一开始还在穷追不舍，到了有人的地方便停在黑暗当中不再前行。

酒鬼颤颤巍巍地开口：“仙……仙人！”

陆枕川言简意赅：“闭嘴。”

酒鬼听话闭嘴。

还好是在夜间，没多少人看见。陆枕川此次下山并不是为了降妖除魔来的，更何况，他要调查的事必须得偷偷摸摸的。

陆枕川一路提着酒鬼，扔进了房间，关上房门和窗户后，陆枕川坐在凳子上，酒鬼自觉跪在地上。

酒鬼长叹一口气：“你想问什么，问吧。”

陆枕川毫不客气：“你是怎么知道这些的？”

酒鬼道：“说来你可能不信，是以前住我旁边的刘大爷告诉我的。”

陆枕川沉默。

酒鬼有些焦急：“这次真没骗你了，我可以对天发誓，接下来我说的每一句话都是真的！刘大爷说的那些话我一开始也没信，直到后来我经历过了才信的！”

“你经历过什么？”

“还是住我旁边的刘大爷，前一年突然失踪了，本来没太在意，后来有一天无意间谈其他，其他人都不认识这个人了，我才意识到刘大爷讲的可能是真的。”

“刘大爷讲了什么？”陆枕川问道。

“他告诉我，他是逃出来的，原本是被关在钵……”还未讲完，店小二端着一壶酒敲响了门。

“客官你们要的酒来了！”店小二的声音响起。

陆枕川用眼神询问酒鬼，酒鬼摇头表示自己也不清楚。

开了门，店小二站在门外，陆枕川站在门内，道：“我们没点过酒。”

店小二疑惑：“怎么会？客官您刚刚才要的啊。”

酒鬼大赶忙说道：“我要的！你先放桌上吧。”

“好嘞！”店小二乐呵呵地进了房间。

陆枕川忽然注意到不对劲的地方，酒鬼一直跟自己待在一起，哪有时间去要一壶酒？

陆枕川剑还未拔出，后劲被人猛地敲了一下，倒地的前一刻，他看见躺在血泊中的酒鬼，店小二缓缓而行，黑色的靴子停在陆枕川眼前：“好久不见了，陆枕川。还记得我吗？对，我就是李君舟。当年的报酬今日付刚好，你要付的报酬就是继续调查柳灼雪留下的蛛丝马迹，等到你把这些线索串在一起，闹剧也就结束了。”

*

次日的阳光照在陆枕川的脸上。陆枕川睫毛动了动，睁开眼。

他还是躺在昨天躺的地方，不同的是，倒在血泊中的酒鬼不见了，地面干干净净，什么痕迹都没有。

陆枕川下楼，客栈内还是跟昨天一样，来来往往的人群不知去往何方。

但是今天，酒鬼不见了。陆枕川从早晨一直等到中午，都不见酒鬼。

拉住一个店小二，问道：“你知不知道前些日子掀翻你们桌子的酒鬼去哪了？”

店小二思考了会：“掀翻我们的桌子？这几日好像没什么人来我们这里闹过事。客官是不是记错了？”

“你们这里是不是有一个臭名昭著的酒鬼天天来你们这喝酒？”

“客官，您在说什么？”店小二更加疑惑了。

“没什么，记忆有些混乱而已。”陆枕川随口扯了一个理由。

酒鬼确实是不见了，消失的彻彻底底，就跟柳灼雪一样。